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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客上前一步，表情极其恭敬地膝盖一弯，似乎想磕头，但他犹豫了一下，碍于这地方人多，只是鞠了个躬，张开嘴说了一串鸟语。 这种语言我并没有听说过，可能是张家内部的交流方式。虽然搞不懂他讲的是什么，但看他兴奋的表情，多半是在说 你终于出来了，快回张家给我们下斗干活做血奴。 闷油瓶听他说完，淡淡道：“有话直说。” 是不让他讲密文的意思，多半也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 张海客大概没想到闷油瓶会这样说，在一群张家人面前有点下不来台，好在他身旁的张海楼是个不爱面子的，他道：“族长，海外张家和内地张家已经汇合，只等您回来主持大局了。”
第6章 六 闷油瓶闻言，突然拉开衣服的拉链，在我以为他要用热水袋烫出麒麟纹身表明族长权威的时候，他只是把手伸进衣服内兜，拿出来一块玉石扔给了张海客。 张海客神色大变，明摆着不想接，可是要是不接，这玉就会摔碎在地上，他只好双手握住那块玉，看着闷油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猜测那东西应该是族长印信之类的，闷油瓶把这个给出去的含义可能不只是赋予权利。 “张家不需要我。”闷油瓶淡淡道。“你们回去吧。” 张海客立刻道：“族长，怎么可能不需要您，您能回张家对我们而言…” “嘿我说你们有完没完了，我们小哥这是委婉拒绝你们听不懂吗，非得让人家直接说滚你们才舒坦？”胖子骂骂咧咧地走上来，一把搂住闷油瓶的肩膀，比了个哥俩好的手势。出乎意料的是闷油瓶并未反抗，大概也就是认可胖子的话的意思了。 张海客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他还是叹了口气，又对着闷油瓶鞠了一躬，道：“族长您再考虑一下，如今大敌已破，本家凋零，海外张家绝不会再有任何对您的要求，只希望您能回张家受族人瞻仰。”说罢，他终于带着一群人走了。 大概是刚刚情绪过于亢奋的缘故，看着他们离开的那一瞬间，我整个人松了一口气，只觉得眼前发黑，脱了力坐在凳子上。 我没再讲话，只是闷头吃菜，但在我倒酒的时候，酒瓶被闷油瓶轻轻抬了起来。他面不改色继续吃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是那双发丘指稳稳托着酒瓶，我怎么用力都倒不出来一滴。 只得作罢，我又侧头去看闷油瓶，酒精的作用下他面色比以往红润一点，很好看。我慢慢开口，道：“之后咱们去北京或者杭州一趟吧，你的身体需要做一个全面的检查，不需要花太长时间的。” 他很快答应了，把酒瓶从我手里抽了出来。他这人真是的，他不让我喝，反倒自己喝起来了。 我揉揉眼睛，觉得要是能每天都看到闷油瓶就好了，拍照也不行，非得把他永远留在我身边才好。我慢悠悠调整酒杯，想借着反光再看看他，却突然发现杯中反光里后面的窗户口有人。 立刻回头，只看到一抹黑影。想都不用想，张海客他们并没有离开，还在暗中观察闷油瓶。如果不去阻拦他们，今天晚上注定会有人再次和闷油瓶见面，进行更长时间的劝说。 我咬紧牙关，想到张家如今的支柱产业是商业，我可以用我的势力掐断海外张家和内陆商业网的联系，同时从已经凋零的本家入手，逐个击破，废了他们的武功，让他们从此听到我吴邪的名字就害怕。 我越想越激动，悄悄侧头看闷油瓶，他还在安静地吃菜。那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把他带到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把他关起来，每天只有我陪着他，我来对他好，不让他受伤不让他疲惫，从此以后那些烦人的家伙永远都别想找到他。 我一下子站起身，笑道：“喝多了，我回酒店。”说着，我就要离席。 果不其然，闷油瓶担心我，跟着我一起走到外面。我的越野车就停在附近，钥匙也揣在兜里，我得想个法子把他骗上车，带着他开到很远的地方，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至于他的反抗，我也完全不担心。不少汪家人就是被我用这种办法干掉的，只要他坐上车，发射麻醉针的遥控器就在我的手里，把他弄晕只需要半秒。 不过依照闷油瓶的速度，半秒钟可以干很多事了。那半秒内我的死活，就由他决断。 我拉开车门，道：“走吧，去兜兜风醒酒。” 然而他握住车门，皱眉道：“你喝酒了。”意思是我不能开车。 所以说喝酒误事，我都忘了酒后不开车这一茬，只是没想到闷油瓶也这么遵守规则。 “我开。”闷油瓶道。 好吧，他可能只是为了安全考虑才做这种决定。我坐上副驾驶，看着闷油瓶启动车辆，随便指了一个方向，车子就向着那边行驶。车速不算很快，接下来的路我指向哪边他都会开过去，于是我也一点一点指向我在长白山附近的一个据点，虽然要开四个小时，但方向是对的，在他察觉出不对劲以前我直接把他弄晕，然后继续开车带他进去就好了。
第7章 七 然而闷油瓶似乎完全不在意我是否有什么计划，想把他弄到哪里去。这可能是高手对于自身的一种自信，也可能他完全信任我。 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我忍不住下去放水。此处已经是国道，周围连个路灯都没有，乌漆麻黑一大片，周围的草丛里还能听到虫子叫。闷油瓶也下了车，手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倒出来一点给我洗手。剩下半瓶我接过去，猛喝了几口。喝多了酒确实容易口渴，有水喝舒服多了。 我捏着瓶子，犹豫着道：“小哥？” 他立刻转头看我。我想了想，问他：“你累不累？”其实我想问的是，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或者你知道我们要去做什么吗，可我问不出来，要是他真的顺着我的话问了，我该怎么回答？ 闷油瓶摇了摇头，上车依旧是驾驶位，向着目的地继续开车。我靠在座椅上，用矿泉水瓶去冰额头，感觉神志清明了些，开始隐隐觉得这样有些不好。 闷油瓶开了四个小时的车，从头至尾都没问我一句，一直开到我的据点——荒野中孤零零的一个院子门口，才在我的指挥下踩下刹车。像是最乖的猎物，主动送上门引颈就戮。 我打开车门，一阵冷风吹过来，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迅速转头看闷油瓶。他还坐在车里，此刻只要我按下藏在袖子里的按钮，他就会被麻醉，然后在这间房子里度过余生。可他此刻也只是安静地看着我，眼神纯粹到让我感觉到在他面前我是那样的卑微扭曲，竟然用如此粗劣的手段来算计这样一个全然信任我的人。 我拧开矿泉水瓶，从头顶把水浇了下去，瞬间整个人都冷得发抖，也彻底冷静下来。 吴邪，你个混蛋，你他娘的在干什么？ 闷油瓶皱了皱眉，迅速脱了外套搭在我头顶，似乎想拉着我下车走进那个院子，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我摇了摇头，握住他的手不让他进去。 “就是随便走走兜风，忘了开了这么久，咱们回吧。”我道。 他还是不问，我就让他坐上副驾驶，我则开着车沿着来时的路开了回去。车里打了暖风，所以并不冷。闷油瓶缩在座位上很快睡了，我开着车，开始第一次产生了也许我该远离他的想法。 人不可能经历过事情，留下过伤疤，还能保留与受伤前一样的心境。如果是十年前的我，绝不可能因为这一点小时就产生把他关起来的想法，甚至我可能会在张海客过来的时候充当和事佬劝他回去看看。过去的我也许还可以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为他考虑，可如今我完全做不到，我只想越俎代庖安排他的全部行动，把他牢牢攥在手心。 可我是以什么立场这样做呢？我和闷油瓶甚至都不具备他和张海客的血缘关系，仅仅是作为朋友，我不该干涉他的选择。我试着去回归当年的心境，在与他有关的事情上更加潇洒，在心中演绎了一小会儿，想捶死过去的自己。 在加油站加了点油，我进便利店买了包烟，本来想在车里抽，看看还睡着的闷油瓶，犹豫一会儿还是把烟揣进兜里。已经离二道白河越来越近了，黑暗被抛在后面，前面是点点灯火。 把车开到宾馆楼下时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我拉下手刹闷油瓶就醒了，跟着我进酒店睡觉。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以至于我拉开宾馆的门的那一刻才重新想起来，我俩的房间是情侣大床房。 我咽了咽口水，觉得最近几天自己的身份来回转换，刚刚我还是满腹算计的关根，现在面对要睡上去的大床，我表现得比十年前还傻。 洗漱完毕，我走到床前站定，开始思考自己应该睡几个小时。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好问题，可以思考很久，因为我不太敢躺在床上看着闷油瓶上床。当然了，闷油瓶躺在床上看着我上床同样很刺激。 闷油瓶很快洗漱出来，见我的样子猜了个大概。他拍了一下我，道：“睡吧。”说着就拉开一旁的凳子坐了上去，随便用外套盖在身上就打算这样睡了。 这也太不道德了吧，人家才刚从青铜门里出来，连个床都没有的吗。我在良心的谴责和尴尬中还是选择了做好人，我躺在床上拍了拍旁边，道：“小哥，一起睡吧，床很大的。” 他睁开眼，似乎有点犹豫，但还是走了过来，动作轻且缓，翻身上床与我睡在了一起。
第8章 八 同昨天睡在他怀里的感觉一样，闷油瓶简直就是我行走的褪黑素，只要我离他足够近，别说失眠，我连梦都不做。这种短暂的安慰又让我对自己生出来了点期待，说不定我刚刚的戾气不过是酒后的发疯，其实我本身还是很温和的一个人。我要让自己相信十年里害死的人，算计的事不过都是我的计划，为了伪装为了保全自己，其实我不是这样的，我可以做回胖子说的天真无邪，我希望能够有机会同闷油瓶一起，走在雨村的阳光下。 如果说我还有什么愿望的话，这可能就是唯一的心愿，达成以后，我死而无憾。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屋子里的温度都上升了。我睁开眼，发现闷油瓶没有在床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面颊有些干，像是睡前洗了脸什么都没涂的感觉。 鼻子有点疼。我揉揉脸，坐起来喊闷油瓶，发现他没在房间里。时间竟然还很早，算下来我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我推开宾馆的门，看到闷油瓶就站在宾馆门口，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开门进来。 我反应了一会儿，想起来他没带房卡出去，只能在门口等着。这家伙真是的，也不知道去找胖子，就这么干站着。 “你起好早啊。”我道。 闷油瓶看了看四周，道：“解雨臣买的飞机票在今天下午，你的伙计已经走了一部分，剩下的等你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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