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苑提着那一盒糕点,拢了拢氅衣,正准备往太子殿赶的路上,碰巧遇上了高剑信。 太子殿内所有房间都已经铺上了氍毹,又烧着地龙。 禾苑让人引着高剑信先去正堂,他穿过走廊,跨过书房的门槛,将提着的糕点放在了书桌上。房内的香让他驻足停留了片刻,又匆匆回到了正堂。 高剑信拱手,禾苑轻轻笑过,入了坐,他接了侍女奉来的茶,搁在手边,眼神示意高剑信开口。 “殿下,几个太医在暗牢里已经轮番试验了许多回,但目前仍是没有查出个什么接结果来。我每日都盯着在,照理说应该不会漏掉什么。现下的问题是,那几个太医许是日夜操劳,几次三番跟我吐苦水说身体受不住了,我瞧着他们的精神也确实像是熬不住了。这差事确实很难做,那几个太医年纪也有些大了,要不再换一批太医来?或许换一批人能查出些什么来呢?”高剑信一直在盯着这药的事,毕竟这药来历不明,需得尽快查清,不然整个莫说皇城,就是整个大靖都要陷入恐慌。 禾苑扶着椅的手摩挲着木料,微微阖眸,转而望向高剑信问道:“那几个太医你瞧着怎么个精神不济?” 高剑信正色道:“大概是从前两三日开始吧,大白天的时候他们几个都瞧着很困,后来甚至有人在做试验的时候明目张胆的就睡着了,到了最后竟然有人困得直接倒在了地上。臣唯恐是因为别的缘故,但太医他们自己都说是因着太困了。” 给靖王诊脉的太医也说他是因为缺乏休息才一直精神不好,禾苑想到这里,越发觉得事情蹊跷,药的事情得继续查,但参与试验的太医要着精兵去看护,高剑信领了命,让那几个太医都回家歇着,换几个继续进行试验。 禾苑问道:“目前宫中的巡防还是皇城司独自在做吗?” 高剑信如今都在帮忙调查毒药的事,兵部又在核查整改,现下巡防确实缺人。他回道:“是小女高月玥替老臣在做,不瞒殿下,兵部那群人已经谈不上叫兵了,整天都是混吃混喝,只能叫军痞子了。巡防交给他们,老臣也确实不放心。” 高月玥与江意秋同岁,他们两个小时候经常逃先生的课溜出去玩,但如今都披上战袍成为了守护大靖的英勇将士。 禾苑捏了茶盏,喝了一口,道:“如果还差人的话,可以和江意秋那边借,他如今刚封了将军。册封大典上父皇也让您多多关照他,巡防事宜他多少也能帮上点忙。” 江意秋如今座下五十万大军,都是江府的亲兵。曾经属于江有临的将士,但他战死在了边关,三万忠魂埋葬在了战场。 他领了兵符后,时常去往校场亲自操练亲兵,将士们也都很听他的话。此刻估计也正在忙着,半日没见着人影了。 这么想着,禾苑突然就走了神,高剑信已经领了禾苑的命,准备起身告退,却见禾苑一动不动的坐着,也不允,正纳闷。 小年在一旁咳了两声嗓子,禾苑就又被拉了回来,又叮嘱道:“参与试验的那几个太医,务必要保证好他们的安全,还要注意他们的身体和精神状况,有情况随时着人来通传。” 高剑信退下后,禾苑又闷着思索了一番,猛地忽然想一事。 先前抓了两个来彦的府兵,那两人分明是见识过那药的厉害,才会吓得直接什么都交代了。 可来晋当晚在殿内却是丝毫没有提到过有关于药的事情,是故意隐瞒还是确不知其事,得去再查问一番了。 正堂里地龙烧的很旺,他仍披着大氅,在氍毹上踱来踱去,耳边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又没有小年来通传,就知道是江意秋回来了。 他一看到江意秋就想起来被他搁在书房里的酥饼还没有吃,这会儿还真有点饿了。 江意秋风尘仆仆的就到了正堂,脱了氅衣,额头上还有汗,也不知是什么事赶的这么急,禾苑问道:“赶的这么急?是出了什么事吗?” 侍女给端了凉茶来,他接过去一口闷了,道:“没事,就是我收到昭阳给我传来的信件,他在边关替我找到人了。”说完对着禾苑咧开嘴笑着,像小孩子得了糖一般开心。 禾苑问道:“什么人?” 两人眼神碰撞在一起,但江意秋似是害羞的又避开了,咳了声道:“我饿了,你也还没用饭吧,边吃边说。” 说着,让人把他从醉仙楼带的饭菜在偏厅备好,又给禾苑递了鞋。 堂内的氍毹很柔软,有氍毹的时候,只要没有外人在,禾苑都不喜穿鞋。他更爱脚掌触碰到细软毛毛的那种温柔的感觉。 偏厅里也是同样的暖和,热得江意秋直接脱了外褂,只穿了件单衣也不觉得冷。 那豆腐羹热乎乎的冒着白气,一点砂糖覆在表面,似是一颗颗小水晶。江意秋将白瓷勺的柄拿在手里捂了捂,才给禾苑递过去。 江意秋用汤勺舀了樱桃肉连带着汤汁浇在白米饭上,狼吞虎咽了两口,嘴里还没吞完就道:“杏林妙手,董凡董郎中。” 禾苑只是在书里看见过这个人的名字,确实是个江湖郎中,但书中讲到此人已经隐居了。 江意秋还在边关时,就听昭阳说,在城中听见了有关于董凡的一点蛛丝马迹,便让昭阳继续找人,起初还是很顺利,但后来突然又断了线索。 就这么耽误着,江意秋只能先行回,昭阳留在那里继续寻。 禾苑听着,缓缓吃着羹汤,不语,只听江意秋道:“我定会把他安全带回来。”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冷风呼呼吹得窗户窸窣作响,禾苑知道需要郎中的不是江意秋,他都明白。 江意秋凝视着禾苑的脸,手腕带起小臂,伸过去用大拇指替他把嘴边的碎糖屑给抹了去,淡粉色的唇感受到带着些许茧子的粗糙,眼中情深柔若似水。 —— 高剑信回到了皇城司大院,高月玥正巡视完一圈又回来了,他坐在椅子上看着高月玥走近,卸了刀放在了一旁。他开口道:“月玥,这几日辛苦你了。” 高月玥接了奉来的茶,饮了一口,回道:“不辛苦,这些都是我该为父亲分担的。” 高剑信是按照养儿子的路子教的高月玥,骑马提刀比起男儿来也丝毫不逊色。 高剑信的夫人也去得早,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待她既严厉又心疼。 自从他接了禾苑的差后,宫中的巡防大任就基本上都落在了高月玥肩上,他也并不指望兵部会帮衬多少,如今禾苑让他把巡防的任务分出来一点交给江意秋,算是减轻了点皇城司的压力。 高剑信脱不开身,正色道:“你寻个时间去一趟江府,太子殿下今日同我说,准备让江意秋也负责一部分宫中的巡防。你去找一下他,和他谈谈。” “上次说让江意秋请吃酒的,到今天也没动静。可逮着机会了,这次得把他喝趴下才行。”高月玥在心里嘀咕道,又转而对高剑信应了。 高月玥躬身退出来,又要开始巡防了,提了刀疾步出了院子。
第11章 近卫 徐府书房内,徐章甫正在思量着兵部核查一事,按照他带去的两个侍郎在院内查看到的情况来看,李晏贞这些年来对下边各级将士的管制相当松懈,当然也有可能是因着这些年来边关基本上算是比较安定。 但实际上边关年年都出些小乱子,西戎一族每每进犯都如潮而退。 早前十几年里都是李晏贞出征去击退西戎的攻势,他率领兵部一众将士去往战场,屡次都是十五日内归城。 后来江意秋慢慢长成,靖王也对其宠爱有加,十年如一日的亲自教他兵法。 而江意秋本就是武将出身,自然领略的也很快。 再加上他体格健壮,功夫也是大靖数一数二的强者,下边的将士对他服气,带兵打仗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江意秋十四岁就开始上战场,每次都是凯旋而归,没有吃过一次败仗,而西戎一族的士兵好似在江意秋出现在边关之后,进犯的次数就更少了。 边关民间有这样一个传言,江意秋十四岁首次赴往战场杀敌,一手持刀一手纵马沿着漠川河杀了几十人,那鲜血淌在草场上,慢慢汇到河里,染成了一片腥红。 他站在河边,从天黑到天明。 如今瞧着江意秋越来越壮硕的体魄,他也才十八岁啊,以后只怕更甚。 江家的将士从前没有这么多人,也是靖王后来慢慢亲自扩充,又用国库给建了一个大校场,专门留给江意秋操练将士们用。 徐章甫瞧着这江意秋如今是风光无限了,可李晏贞那边就一言难尽了。 据他去兵部的所见所闻,李晏贞如今是日薄西山,可对大靖来说,现下有了江意秋此等天才猛将,边陲安稳也不是什么难事,暂且可以安心。 但兵部那么多将士,李晏贞不管制好,养这么一批闲人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徐章甫有向靖王举荐更合适的尚书侍郎人选之权,但他心里没有底。 一是因为就他担任吏部尚书以来,在朝堂上时靖王对李晏贞明显是能偏袒就偏袒,他不敢去惹怒靖王。 二是因为现下确实人才稀缺,没有特别合适的人选能担任兵部尚书一职。 李晏贞虽说已经年老,但行兵打仗的经验却是一般人没有的。 屋内炭火微微烧着,徐章甫越想越觉得头疼,不禁用手揉了揉前额,阖眼想小憩一会儿。 徐瑶瑶慢步到了书房外,温声说道:“父亲,已经晌午了,该用饭了。” 徐章甫见着女儿来了,便唤她进了来,徐瑶瑶抱手徐徐坐下,徐章甫瞧着她问道:“我如今才想起来还没问你,上次你去宫里,与太子殿下相谈如何?” 她轻吐一口气,莞尔道:“父亲,太子殿下很好,但是女儿怕是没有那个福分。”话毕,搭在前边的手指紧了紧。 行刺案前,靖王在殿内还亲口点了他女儿的名字,像是直接要指婚的态势,但那梁易突然就杀了过来,后面靖王没说完的话也不知是什么。 就结果来看,指婚这事也没成啊。徐章甫也并没有一心要将女儿嫁入皇宫的想法,但他看得出来,徐瑶瑶是心悦太子殿下的。 徐章甫叹道:“罢了,皇宫内云谲波诡,我本也不想你去。今后遇到别的合适的人,只要你喜欢,父亲都支持你。” 书房外,徐夫人已经着人来催着父女俩去用饭了,徐瑶瑶起了身,跟在后边出了门。 她瞧了瞧屋外的景,只有零星几片快要凋零的叶子悬在枝头,她垂下了眼帘,又轻微抬了点头,往前走去。 来晋几日后才赶到礼部继续当差,礼部的大小事宜先前都是沈尘尘一人在处理,日日忙的只睡两个时辰,还搭了个简易的床,直接睡在了办差大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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