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镇是江从道出生的地方,而陪伴他二十余年的噩梦,也就在这个地方开始。 --- 十五年前。 “老江......穿黑衣服的那些人,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吧?” 昏暗狭小的房间里,江母抱着八岁的江从道靠在角落。他们的房屋实在太小了,小到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找不到。 江父微微掀动窗布,神情凝重。 他不知道这群人是什么来头,但这些人看起来,又确实像是朝着自己家来的。 江父:“赌场里要债的吗?我们已经还清了啊......” 那个时候第一把尝到了甜头,便以为找到了生财之路,直到最后输掉了五十六年的时间才知道,这不是生财之路,这是吃人的深渊。 江从道年龄小,原本还有四十多年的时间,为了还债被父母拿走将近一半,一家人硬生生凑出来五十六年还了债,生活才终于回到了正轨。 江母:“你又去赌了是不是......” “我没有,我没再赌了......” 楼下有人朝上看了一眼,刚好对上江父的视线,他乱了阵脚,慌忙开始收拾东西,将所有值点钱的都放进背包,拉着江母就要往外走。 “我还了,钱我都还了,你知道的......” 他念叨着拧动把手,结果刚打开门,江父便瞳孔一震,汗毛倒竖。 “他们上楼来了......” 江母只怔了一瞬,随后快速将江从道推至一边,指着走廊尽头的一间木门: “从道听话,去找姑姑玩会......” “我不去。”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忽然张嘴大哭起来,江母赶紧捂住了他的嘴,狠狠拧了一把他的胳膊。 “快去!把嘴给我闭上!别回头......” 江母用指腹擦去江从道的眼泪,来不及交代更多的东西,只反复说着最重要的一句话: “别回头......” 这是一栋不能再破旧的楼房,一层住着七八户人家,狭窄的走廊阴暗又潮湿,屋门前堆放着废品和垃圾。在这杂乱的景象之中,一个瘦小单薄的身影缓缓朝着尽头挪动。 “叩叩叩——” 他敲响房门,同时身后响起尖叫声,那是母亲的声音,混杂着父亲的哀求声。随后那些声音变得嘈杂,沉闷。江从道不敢回头,仍旧自顾自地敲着门。 “妈妈......” 带着哭腔的声音引起了黑衣男人的注意,那人和同伴简单示意,随后快步朝着江从道的方向走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江从道把一直打颤的手缩进了袖筒,更加用力地锤了一下门。 [别回头。] “呀,从从回来了。” 一个长相清秀的女人在最后关头打开了门,黑衣男人在四五米的位置猝然止住了脚步。 “今天在阿姨家听没听话?妈妈买了你爱吃的......” 那女人娴熟地抱起门前的孩子,随后关上了门。下一秒,江从道便捂住嘴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支着身子趴在门上的猫眼向外看去。 满地的血迹,回荡在走廊的惨叫,哪怕在尽头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看见了刀,还有枪,但不是小摊上的五彩玩具,那些东西泛着冰冷的银光,是能要人命的东西。江从道看着其中一个男人将刀插进了父亲的肚子,拧动着,鲜血喷溅。 “爸爸,爸爸......” 他要喊,嘴却立刻被身后的姑姑捂住,只能呜呜啊啊地听见几声凌乱的、压抑的嘶吼。 那个男人的胳膊扣着父亲的脖子,而露出的小臂上,有一个形状奇怪的黑色纹身,他记住了。 那像是一只展翅的鸟,但鸟的尾翼又细长尖锐,展出的两翅化为护手,更像是一把邪戾的尖刀。 这似乎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记住那个图案的样子,画在纸上,刻进脑子里,希冀将来的某一天,能循着这一点线索,杀了夺走父母性命的人。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要把刀尖插进他们的肚子,像他们今天对父亲做的那样...... 那是夜夜出现在他梦中的梦魇,陪伴着他长大成人。 恨意生根发芽,最终占据了他的身心,成为他活着最大的动力。 “你怎么画这个东西?谁教给你的?” “您认得吗?” “坏鸟啊,你不会被他们缠上了吧?” 十三岁的江从道第一次听见“坏鸟”的名头,是在楼下商户的嘴里。那天他走神时将这个符号画在了手背上,忘记洗掉便出了门。 江从道:“什么是坏鸟?” “唔......其实叫‘无脚鸟’来着,做人命买卖,还搞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老板卷了一支叶子烟,放在嘴里吸了一口,朝外望了望。 江从道:“是专门讨债的人吗?” 姑姑是这么告诉他的,因为他的父母欠了钱,所以才遭了灾。但他不信,父母还清钱的那天,他是看见了的,父亲还给他买了新的布偶,说是庆祝新生活的开始。 “不,不是,他们只讨命,不讨债。” 那老板说:“具体我不清楚,但名声很臭,还是离远点好,四五年前楼上不就有一家招上他们了,尸体也没留,就剩半个脑壳子。” 从这一天开始,江从道便四处探听“无脚鸟”的消息,但除了那个老板,每个人都对这个东西讳莫如深。 就当他攒了点钱回到沙海镇,打算从老板那里打探更多消息的时候,那家小卖铺却已经关了门。 江从道便再也没听任何人说起过“无脚鸟”,直到十五年后的今天。 --- 江从道:“坏鸟为什么会找上你?” “我不知道,我们......什么都没做......” “你的丈夫呢?” “他已经死了。” 女人掩面哽咽,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趴在车窗上向后望: “我看到他们的车了,麻烦你开快点......” 她说着将自己的右手伸出来,像是要给江从道支付时间。后者注意到她的动作,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座上的肖闻,向后偏了偏头。 “我在开车,付给他。” “好......我付三年,请您务必帮我甩掉他们。” 江从道将油门踩到底:“虽然我也很想,但丑话说在前面,我不能百分百保证你的安全,必要时刻,你最好能主动下车。” 他语气阴戾:“否则我会比他们先一步杀了你。” 女人支支吾吾地答了声好。 此时已经能看见进入十二里镇的闸口,江从道让女人支付了入镇的时间,随后迅速拐弯进入小路。 他们已经被坏鸟盯上,且车型少见目标明显。十二里镇的出口有两个,分别通往不同的城镇,这是唯一能够甩掉尾巴的机会。 江从道:“南北两条你来选一个吧,免得到时候再说是我运气不好。” “哪一条都可以,先生,走你熟悉的那条。” 江从道眉峰一挑,斜睨了她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 “卢可。” “卢可......像你这样随意相信陌生人,可是要吃亏的。” 江从道这句话意有所指,他当年就是因为轻易信了肖闻的话,上了当吃了亏,记恨到了今天。 “无所谓了,我没有太多选择。” 她落到坏鸟的手里必死无疑,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实属无奈之举。 但至少目前看来,她运气还算婻諷不错。 十二里镇的小路错综复杂,江从道看着路牌绕了几圈,最后还是肖闻大发慈悲给他指了路。原因无他,坏鸟的手段肖闻听过一二,他不想被拉着陪葬。 江从道:“现在我们只能指望那些人选择另一条了,如果他们追来,你就只能认栽。” 车辆疾驰在破旧公路上,身后掀起的沙尘比车身还高,卢可时不时地回头望一眼,暗暗祈祷那些人不要追上。 后座上的肖闻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抱着孩子,兴许是不舒服,那孩子一直哭闹。 江从道语气烦躁:“能不能让他安静会儿?” 卢可看了一眼,用手和肖闻比划着: “你得托住他的腰。” 肖闻没干过这种活,心想这么短的一截小孩哪里算是腰,靠上了感觉是胸,靠下了又觉得是屁股,索性直接把小孩放倒,平着搁在了腿上。 肖闻:“理解一下,我手不太方便。” 他晃了晃右手上的锁链,女人便住了嘴不再说话。 肖闻:“要不你和开车的帅哥沟通一下,看能不能给我解开?” 婻諷话音落下,车内无人回答,只有躺在肖闻腿上的小孩哼唧,还朝着前座上的卢可挥动着手臂。 肖闻:“唉,没办法,我儿子从小就这样,喜欢强人所难,你看我都四五十岁了,昨天晚上也被折腾得够呛。” 他说着往下扯了扯领口,露出脖子上的红色印记,卢可神色一僵,看向江从道的眼神变了味。 人的面貌会停留在二十五岁的模样,而肖闻言谈举止看起来都比江从道稳重不少,颇有一股饱经沧桑的味道,如果真是江从道的爹......好像也说得过去。 她本来以为这是一对情人,万没想到竟然是一对父子,更没想到这个司机是囚禁父亲还做出禽兽之事的变态。 江从道嘴角抽动,一时不知如何辩解,实际上也并没有辩解的必要,囚禁之实存在,肖闻是不是他父亲也只是影响他变态的程度。 更变态一点,说不定卢可还会更老实。 于是江从道选择放弃解释,坦然接受前男友变父亲的现状: “难道不是你年龄大了,经不起造?” “怎么和你老子说话呢?有本事把这玩意给我解开,今晚谁在上边还不一定呢。” 卢可:“......” 【作者有话说】 卢可:那我走? 评论来~评论来~评论铺天盖地来~
第5章 风山镇 “要起风了。” 黄沙越飘越高,风声透过窗户传到车内,正值晌午,阳光最烈的时候,远处的天空却渐渐暗了下来。 夏末秋初的大风最多,而在荒土之上的大风通常以沙尘暴的形式到来,偶尔运气好了还能碰上龙卷风和雷暴。 江从道:“我们得在前面的镇上停下了,起风不能赶路。” 大风动辄掀翻屋顶,车辆都需要锁在专门的地栓上,冒着这个风险赶路和寻死无异。 卢可焦急地搓着手指,小心问道: “那他们会不会追上来?” “不会,他们没走这条路。” 江从道看了一眼油表,车辆油箱已经快要见底。为了开远点他一直控制着车速,如果坏鸟走的也是这条路,那他们早就该被追上了。 卢可:“那他们......会不会再追回来?” “这个我还真说不准,不过就算他们回来,我们也有藏身的地方。”
福书网:www.fushutxt.org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9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