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卡壳了一秒钟,然后不甘示弱:“老子怎么不能伪装,你让我演个暴发户,我绝对演得比解大花还有钱。” “可惜,我们没有大金链子可以给你戴。”我说,在胖子宽阔的胸口拍了两下,“说真的,我需要你扮演一下后勤组,这一次秀秀那边不能出人,要是出了什么紧急情况,我联系你过来,你路上再帮我联系王盟和坎肩。” “这能有什么紧急情况?”胖子说,“你不会天赋异禀到能在光明的大地上起尸吧。” “滚犊子。”我骂道,我当然不想事情往最差的方向发展,但是人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出师不利的话,我们可能得跟霍家人打群架。” “第三次九门大战?”胖子说。 我心说啥玩意儿,头两次是什么时候。胖子继续问我:“那小哥我就不用问了,这个微服私访,你是准备怎么个访法?” 我看着他,慢慢地把我的近视眼镜摸了出来戴上,非常戏剧化地整理了一下表情。 “你好,胖兄弟,很高兴见到你。鄙姓关。” 第四章 大小霍害 我做关根的那些年,在摄影界也算是留下了一些痕迹,百度百科还能查到一点儿零星的履历,这个身份经得起推敲。至于这张脸我就不准备大改了,做我们这行其实很注重肖像隐私权,名头在道上喊得再响,一般伙计在见到本人之前,都是不知道此人究竟长什么模样的。 这规矩当然是为了安全考虑。从前的土夫子都用着假名假身份,但要是哪个小头目进了局子,按脸认人发通缉令,岂不是就连锅端了。 我和胖子的名声在道上基本是捆绑的,他在这行里属于特殊体型人群,极度好认,我俩一起出去办事的时候最先响起来的声音一定是“那是王胖子!”而不是“那货是吴邪”。他平时对此很是得意,认为他北派摸金校尉的名号终于压过了我这个名不副实的南派小白脸,丝毫没感觉到铁窗泪的威胁。我觉得我有必要让他认识一下减肥的重要性。 闷油瓶就不一样,原则上我对外是否认这个人还活着的,但无奈树大招风,一个大活人呆在福建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传不出去。好在他够低调,留下的影像资料也基本都被我搜罗起来压箱底了,现在闷油瓶在道上的传闻分为“精神矍铄的语言障碍百岁老头”和“年轻漂亮能打的吴家新伙计”这两种,两极分化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除非是真正的熟人,否则绝无可能把这两者对应到一起。 根据秀秀说的,霍家如今在白沙井村留守的人手很少。因此只要把胖子藏起来,我和闷油瓶两个人打组合去微服私访,安全系数应该还是相对高的。 我近视的度数很轻,平时很少戴眼镜,冷不丁戴上还有点不太习惯,一路上总是无意识地撞到镜框。不知道闷油瓶是不是担心我把自己撞瞎,他对我的关注度明显提高了,福州去长沙的动车五个多小时,除了打盹之外的时间,他老在盯着我看。 我被他盯得很不自在,默默地剥了一瓣砂糖橘,递到他面前。闷油瓶也不推脱,默默地咬住吃了,然后依然盯着我看。 “干嘛?看不习惯?”我逗他。 闷油瓶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我把眼镜从鼻梁上移下来,看看他,又重新推上去,“是我戴这个很不好看吗?” “没有,很好看。”他闷声回。 再然后就问不出来什么了。这人就是这样,三棍子打不出个屁,问来问去也弄不清他到底想干嘛,我郁闷地鼓了鼓腮帮子,开始自己剥橘子吃,放弃了继续问他的打算。 动车到达长沙之后,要再坐一个多小时的大巴去乡镇。接着在镇子里找辆驴车,付个高价,才能走两小时的土路去到白沙井村。 这个季节南方雨多,不仅福建阴雨连绵,长沙的天气也是时停时落,载人的驴车顶上搭了一个简易的顶棚,可以挡一挡雨,但实在收效甚微。我跟闷油瓶两个人挤在逼仄的座位上,各自被淋湿了一边的肩膀。正经要用的装备都在闷油瓶那里,我只能往他那边靠,两只手紧紧保护住我包里的相机,如果不是他腾出一只手卡住我的腰,有好几次我都要被颠出车去了。 驴车的车夫是个年逾六十的老汉,身材干瘦,不过吆喝起驴子来中气十足。我一边摇摇晃晃地抱着相机,一边琢磨着是不是要跟这个老头攀谈一下。 “师傅,这几天一直都下雨吗?”雨声太嘈杂了,我只能扯着嗓子问他。 “对咯,停不到一个小时,一直下的。”车夫也大声地回我。驴子刚转过一个山头,他回头看了我和闷油瓶一眼,道:“两个小兄弟不是本地人吧,是为啥来白沙井啦?来走亲戚?” “哦,我是搞摄影的,跟我的实习生一起过来,想在这边拍一个片子。”我说。 “搞摄影喔,这个工作好,赚得挺多吧?”车夫在前面连连地点头,“拍啥片子嘞?我们这穷乡僻壤的,没有啥好拍的啊。” “我听说,这儿有湖南的老傩戏班——” 我这一句话还没说完,驴车忽然从一块大石头上碾过,整个车身剧烈地颠簸起伏,朝我这一边倾斜下去。这次倾斜的角度很大,我顿时失去平衡,半个身子往外栽,闷油瓶一把将我捞进怀里,才避免了我呈倒栽葱状滚出车去。惯性使然,我的眼镜在他肩膀上狠狠地撞了一下,这一下结结实实,是真的差点给我撞瞎。 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以前不爱戴这玩意了,别说下地,坐个车都能给我搞出二级伤残。 眼镜还好没坏,不过已经全是雨水和泥点,我在衣服上随手擦了几下,戴上还是迷蒙一片。不知道闷油瓶的肩膀有没有被我撞伤,我转头刚想问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就在我转过去的这个瞬间,昏暗的雨幕中,好像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影从驴车后方跑了过去。 闷油瓶也正看着我,所以他看不到他的背后。我愣了一下,眨了眨眼,支着脖子再仔细去看,却没看见身后的土路上有任何的人影。 这很奇怪,我回忆着刚刚一闪而过的那个影子,只比驴车的车轮高一点,像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并且没有打伞。 雨下得这么大,为什么会有小孩子独自在村外的土路上跑来跑去?说不通啊。 “兄弟,兄弟,没事吧?对不住啊,这他娘的雨下着,实在是没看见那石头。”车夫在前面一个劲跟我道歉,我顾不上回应他,抓住闷油瓶问道:“小哥,你刚刚看到有个小孩子跑过去吗?” 闷油瓶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皱了一下眉,摇头。 车夫又接话:“这鬼天气,哪会有小孩子在路上跑!兄弟你可能看错了,八成是只土狗吧。” 刚才那一下实在是太快了,雨幕里我的视野又不怎么清楚,他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有点不确定了。只能应了声:“嗯,可能是吧。” 这个地方离村子已经不远,驴车再颠簸了半个多小时,白沙井村就依稀出现在了山路的尽头。不知道霍家人是不是特别喜欢这种原生态的感觉,这么多年来居然也没人给村子修条像样的公路。村子里面是一半一半,靠村口的一些是较新的农村式白墙黑瓦水泥房,往里走则是一列列矮小的黄泥房,看上去非常的老了,都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住在里面。 到了村口,闷油瓶打起伞,我给车夫付钱。看雨下得大,回去的路上已经积起了不少水,就额外给他加了一百块钱当做辛苦费,车夫乐得嘴角都咧开了,我顺势问了问他这村子土路的事情。 “要修路的!这两年就快了!”车夫说,“他们说霍家的老大今年来得勤,要给白沙井建成新农村,会找人来推土路修公路嘞。” “霍家的老大?”我一怔。 “兄弟你还不知道吧,白沙井这儿的人基本上都姓霍。霍家的老大呢,就是村里最大的那个家族,他们家的头生仔。”车夫一边乐呵地在那数钱,一边心不在焉地跟我解释。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个霍家,默不吭声地跟闷油瓶对视了一眼,心中顿生疑惑。 霍家的老大,自然就是秀秀的大哥,此人我曾经见过几面,闹得不怎么愉快。凡是九门中的伙计,都知道霍仙姑的两个大孙子不学无术,是那种典型心术不正的纨绔子弟,道上赐名“大霍害”“小霍害”。在我执行计划的那段时间,小花假死,霍家动荡,这两个哥哥给秀秀惹出的麻烦可是不小。 我心说怎么个意思?这个“大霍害”,怎么突然良心发现,要回来建设新农村了?这事好像不太妙啊。 第五章 祠堂下的棺材 我原本没打算改这张脸,仗着退隐江湖金盆洗手了有些时日,觉得老农村里驻守的小伙计是不可能见过“吴邪”的。但若是这个大霍害也在村里,情况可能就变得有些不妙。 我们一路奔波到白沙井,此时天色已近傍晚了。我一想就好生头疼,决定先不去考虑这些问题,拉着闷油瓶在村里转悠了十来分钟,冒着雨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两层的瓦片房,门窗上有用红色胶带粘出的“家庭旅馆”字样。 不知道这是不是村子里唯一的一家旅馆,好歹不是个黄泥房。我匆匆忙忙冲进去跟老板要了个房间。 这种地方的家庭旅馆,其实就是个小招待所,条件跟十几年前的乡镇招待所差不多。我拿到的房间非常小,里面只有一张床,倒是配了一个可以淋浴的小卫生间,但几乎只够一个人站在里面。 热水也不是二十四小时的,只供应到晚上八点。我跟闷油瓶轮流进去冲了个战斗澡,出来躺在床上,这个时候感觉到是真的累了。 跟那种在雨村的懒不同,这一回我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了,好像浑身的筋都被抽掉了一样,完全变成了一摊烂泥。闷油瓶躺在我旁边,我总感觉他好像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但实在是没有力气去问,眼睛一闭,拖鞋还挂在脚上,就直接睡过去了。 也不知这一觉睡了多久,我是被硬生生饿醒的。睁开眼发现拖鞋已经不在脚上了,我裹着一床既厚又硬的被子睡在闷油瓶怀里,手脚都非常蛮横地扒在他身上。整个睡相不堪入目。 我有点惭愧,稍微动了一下胳膊,闷油瓶就醒了。我的脑袋埋在他颈窝里,干巴巴地道:“饿了。” 真的饿,毕竟白天我只吃了点砂糖橘。黑暗里闷油瓶好像很轻地笑了一下,把我连着被子一起抱起来,捞到旁边去,虽然没有灯光,但我觉得这个场面应该很像从渔网里扯走一只死皮赖脸的八爪鱼。“我出去找点吃的。”他低头过来在我脸颊啄了一口,道。 我瞬间清醒,立马跟着一骨碌爬起来:“我也要去。” “外面还在下雨。”他说。 “我一个人睡觉怕黑。”我理直气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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