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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是活动。”老板摆摆手，表情更神秘了，悄声道：“我说了兄弟你别怕哈。村子里最近不太平，老发现死人，不晓得是不是和那傩戏班子有关系，隔三差五就有外地人过来问他们。还都是北方人，操的北京腔。” 我视线动了一下，和闷油瓶对了个眼神。“发现死人是怎么一回事？”我也压低声音，装得万分惊讶地问老板。 “唉，说来话长了，我也不晓得到底是莫子回事啊。”老板说到这个，连豆角也不洗了，坐到了我和闷油瓶旁边来，果然普天之下所有人都对怪谈八卦来劲。“就个把月前，霍家那老大回来说要复修他们屋的祠堂，结果没挖好久，你猜怎么——挖出来个棺材！说里面的人死了好多年了。没得好久他们屋又办祭祖…” 我心中一动，后面他说的话都没听进去，开始飞快地盘算这条时间线。大霍害突然想回来复修祠堂，接着挖出了那口棺材，这事原来是发生在祭祖之前么？秀秀知不知道这个事情？ “怎么会从祠堂下挖出棺材呢？”我说，“这事未免太晦气了吧。” “不晓得呀！大家伙也都在说呢，说这霍老婆子家里头，肯定是以前出过啥子事，把祠堂的风水给坏了。这不是，他们家这段时间老死人，都是暴亡。我说绝对是那棺材给挖坏了。”老板神秘兮兮道。 看来前些日子霍家挖出这棺材的事，在村里也引起了不小的动荡，这对我来说倒是有好处。人多嘴杂，即使大部分信息都是街坊邻居传来传去找不到源头的假消息，但其中一定有我可以用到的内容，以我和闷油瓶微服私访的身份，这种情况总比捂得严严实实要好一些。 正在我和老板聊天的时候，闷油瓶忽然站了起来。他两步跨到门边，一把将那扇半掩的木门拉开，一下子冷风卷着雨就刮了进来。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我刚愣了下，就看见那门外正蹲着一个小女孩。八九岁的模样，头发乱糟糟的，也没有打伞，浑身已经湿透了。门被闷油瓶猛然打开，她似乎吃了一惊，飞快地瞄了屋里的我一眼，站起来就跑掉了。 我也站起来，走到闷油瓶旁边。那小女孩意外的敏捷，两只脚准确地绕开了土路上所有的积水，这一会功夫就消失在了路口处。 “怎么回事？”我问。 闷油瓶看着外面没说话，老板也过来，他也看到了那小女孩，对我道：“你们别介意，那细妹子，没爹没娘的，脑壳有点问题，一天都在村子里乱跑。不用管她就是了。” “这女孩是个孤儿？她是村子里的人么？”我问老板。 “不是我们白沙井的，这女娃是隔壁白沙湾村来的，经常两个村来回窜。不晓得屋头到底是咋回事，我听说是个孤儿。”老板道。 这际遇听着还有些可怜，我再看向闷油瓶，他只是转头，对我淡淡道：“她刚才在偷听。” 我看他的表情，忽然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昨天坐驴车来的路上，我看到的那个不打伞的矮小人影，难道就是这个小女孩？ 第九章 失踪的戏班子 天光大亮之后，我和闷油瓶在房间里简单休整了一下，就出发去村子里找那个傩戏班子。 由于这趟行程可能会涉及到事件的核心，也就可能会和大霍害手下的人打上照面，为了达到最好的伪装效果，我不仅大包小包地扛上了摄影器材，还特意装作感冒，戴了一个遮脸的口罩。其实此举实属无奈，出发前准备工作做得不到位，我没有材料现做一张面具，这会再换脸也确实有点太奇怪了。 没有想到的是，等我们两个走到那傩戏班子所在的小院前门，却看见大门紧闭，一把半生锈的漆黑铁锁严丝合缝地横挂在上面。 人不在里面？我疑惑了一下，听旅馆老板的说法，最近霍家来来回回有很多人到这戏班子探访，他们应该很忙才对。现在这锁挂在大门外面，是外出了么？到哪儿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心里打定主意晚上要再过来看看情况。反正闷油瓶会开锁。 刚要转身往回走，后面就有个人突然说话道：“你们要找那戏班子么？” 我回头一看，是个挑着水桶路过的大娘，立马换上笑脸道：“是呀，大娘，我们有一些业务想找他们商量呢。您知道里面的人都去哪儿了吗？” 按照以往的经验，我这张脸笑起来扮乖还是很能唬到人的，但我忽略了我扛着大包小包还戴着口罩这个问题。结果呈现出来的效果可能是有点诡异，大娘上下打量我一阵，脸上的警惕都快能结成冰了，犹疑道：“你们是干啥来的？外地人吧，看着怪眼生的。” “啊，对，我们都是浙江来的。”我继续陪笑，心想闷油瓶户口上到吴山居，跟着我当杭州人也没什么不对的，“大娘，我们是搞摄影的，昨天专程坐动车过来，想找这个戏班子讨论一个纪录片拍摄的业务。” “哦，这样。”大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闷油瓶。闷油瓶实在太会在该装乖的时候装乖了，她表情终于缓和了一点，对我们道：“那戏班院子的门都锁了两天了，没人在里头，你们等在这里也没法的。” “那您知道他们上哪去了吗？”我问。 “那我哪知道？”大娘横我一眼，看得出来她还是对我这个行迹可疑的口罩男带有一丝不信任，“八成是回他们村去了吧，这两年待在我们这，没多少赚头，又惹是生非的。” “回他们村？他们不是白沙井本地人啊？”我心里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这个信息是我没想到过的，可能影响非常深远。如果那戏班子回老家去了，我就得认真考虑接下来是不是要继续留在白沙井了。 “不是，当然不是。我们村恁穷，有什么傩戏班子啊。”大娘道，“那戏班子是白沙湾的，前两年才搬到我们村来，说是在老家的发展不好。嗨！俩地方就隔一个山头，有多大差别不成，这不还是回去了吗。” 白沙湾！居然又是白沙湾，这个傩戏班子也是来自白沙湾村的吗？“白沙湾离这里近吗？您说只隔一个山头？”我问。 大娘用挑着水桶的肩膀朝后山指了一指，说：“就那个山头，翻过去就是白沙湾村了，走路过去的话，也就个把小时吧。”她看了看闷油瓶背上的超大旅行背包和我胸前挎的单反相机，“不过，你们扛这么多东西，爬山可能困难唷。不用带这么多的嘛。” 我苦笑了一下，心说倒不是我想背，主要这些东西算我的cos道具，即使没有一点屁用也必须上身挎着。“谢谢您啦，大娘，您有什么忙需要帮的，可以找我们啊。”我对她挥了挥手，大娘看起来一点也不想要我们帮忙，健步如飞地就走掉了。 闷油瓶一直没说话，等大娘走了，他捏了捏我的手，让我看过来。 我起初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让我看什么。闷油瓶指了指门上的那把锁，我定睛看了几眼，突然觉得那锁的长相非常的熟悉。 这不是霍家祠堂停棺材的柴房门上的那把锁么？ 猛然记起这一茬，我后背都凉了，起了一身白毛汗。但很快就意识到，这并不是同一把锁，而是同一个品牌下一模一样的两个款式，从钥匙孔到锁身，甚至连新旧的程度都差不多，极有可能是在同一个地方同时购买的。 这傩戏班子里的人，和霍家手下的小伙计在同一个地方买锁的可能性大么？我想，如果这锁就是在村里的商店买的，那确实有可能。 但白沙井村如此萧条，似乎并没有这么一个可以买锁的商店。 “不太妙啊，小哥。”我喃喃道，“我有种感觉，这戏班子里的人应该不是回老家了。” 闷油瓶嗯了一声，轻声道：“该走了，此地不宜久留。” 我立刻领会到他的意思，如果这个戏班子的失踪真的和霍家那一大一小两个霍害有关系，这周围极大可能会留下他们的眼线。这些人不管是全部被抓走问话，还是直接被灭口了，想来都不是什么好事。我默默把口罩向上拉了拉，和闷油瓶一起回头往旅馆走去。 路上我就给胖子发了一个消息，让他通知王盟，带一些人到距离白沙井最近的镇子上来等着。行踪要隐蔽。 我直觉认为，这次白沙井村的事情，恐怕不只是一个怪谈那么简单，秀秀的两个霍害哥哥，很可能在这件事的背后做了些文章。倘若当真涉及到了霍家的内斗，那就是真正的黑吃黑，我和闷油瓶单枪匹马待在村里就不是那么安全了。哪怕最后用不上，我也至少需要有一批人手可以随时调用。 “我呢？我呢？需要我来不？”胖子在微信里连环轰炸我。 “你当然也来。”我回，“不过，你先不要到白沙井村里来。再在镇上等个一两天，我会联系你，可能有些特殊活动，需要你过来参与一下。” “天真你要这么说，我可就来精神了。”胖子道，“怎么个事，我得听听，是什么事情值得我们哥仨金盆脏手，东山再起。” 这俩词都用得莫名其妙，给我看得眉头一皱。“说来你不要吃惊，”我道，“这次我们可能是要去挖秀秀家的祖坟。” 第十章 鬼脸 回到旅馆之后，我就又开始犯困。左右今天就没什么事好做，索性上床，蒙头在床上断断续续地睡了几个小时。 其实雷城这一趟，给我们几个人带来的身体亏空都比较严重，有事情可忙时尚不觉得，一旦歇下来就累得浑身筋骨都泛软。我就是这样，加之前一天淋了雨可能有点发冷，一入睡就睡得昏昏沉沉，只感觉闷油瓶好像一会儿在床上一会儿不在，一会儿在房间里一会儿又不在。也不知道这人在忙什么事情——半梦半醒间这个念头只在我脑子里停留了不到五秒，很快就又失去意识了。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去，接近傍晚了。我习惯性摸了下床的另一边，空空荡荡且冰凉，于是一秒清醒，坐了起来，视线下意识在房间里开始搜寻闷油瓶。 还没看到闷油瓶，先看到了一个很突兀的东西：窗户旁边立着一只半人高的木桶。 这旅馆就是一个老式招待所，房间其实很小，家具一共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小书桌，连衣柜都没有。所以这个木桶出现在房间里，显得格外的庞大和突兀。 我愣愣地看着这个桶，心说我睡蒙了，出现幻觉了么？为什么我的幻境里会有一个桶？这时房间门轻轻一响，闷油瓶提着很大的两个热水壶就进来了，我转头看着他，呆滞道：“小哥，这个桶是哪来的？” 闷油瓶在木桶旁边站住，提着其中一个水壶开始往桶里倒水，那水应该是很热，雪白的水蒸气一下就倒扑了出来。他淡定道：“在村里找人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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