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宇智波斑也回来了。 战斗中的四人实力不分伯仲,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分出胜负,这是他和斑最想看见的结果。不需要两位长子出面,挚友间并没有真的短兵相接,这脆弱的友谊或许还可以在彼此留下的一线痴心妄想中继续维持。直到他们在各自的家族中掌握话语权,拥有足以翻覆父辈理念的实力。只要他们能够坚持到那个时候,这份友谊便会结出和平的硕果。 然而,就在千手佛间和宇智波田岛狠心向对方的幼子掷出暗器的那一刻,千手柱间为未来勾勒的所有蓝图都在这份天真的幻想中支离成无法愈合的碎片,凌迟过他尚未成熟的心房。 作为父亲,就那么眼睁睁地注视着自己的亲生骨肉毫无防备地成为敌人的箭靶,不仅不试图营救,甚至还要将孩子的性命视作博弈的赌注,渴望从中收获胜利的战果。 这样的宇智波,这样的千手。 这样的忍者。 附有查克拉的石头与利器碰撞发出的一声脆响,惊醒了全身心投入战斗的两个孩子。短暂的错愕后,正对峙一处的扉间与泉奈迅速分开,兄长们高大挺拔的背影几乎在同时落于幼弟身前,以十足戒备的姿态面对彼此。 曾经风平浪静的南贺川畔,第一次出现如此剑拔弩张的场景。 “连彼此的姓氏都无法交换,还说什么坦诚相待。” 最先选择退让的是柱间。 他放下戒备的身段,双手自然地垂在两侧,不再紧绷着神经随时为结印做准备,唯独感知力没有懈怠分毫,密不透风地笼罩在扉间身上。 他对曾经的挚友说下这样的话,语气里带着深深的自嘲,和几分出离的愤怒。他的话音最后落入一片沉默之中,宇智波斑没有立刻给出回答,漆黑的瞳仁里却从古井无波中生出了一丝动容,矫揉了无数细碎纷杂的情绪,逐渐从深邃的眼底缓缓旋转出血红色的勾玉印记。 “我的兄弟是被千手一族杀害的,你的兄弟死于宇智波族人手下。所以,你我也没必要坦诚相待了。” “既然如此。” “战场上见。” 转身离开时,千手柱间的目光落在宇智波幺子身上,那张尚且稚嫩的脸庞上,正洋溢着好战的赤诚。而宇智波斑的目光也恰好落在千手次子身上,那双不如写轮眼妖异,一向波澜不惊的红瞳中,不多不少,只有兄长在前疾奔的背影。 * 那日本是天朗气清的好日子,傍晚时分却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千手扉间能在这样的天气里从一个人迹罕至的池塘边找到自家大哥,多亏了他与生俱来的强大感知力。否则这会儿他恐怕还在南贺川两岸兜着圈子。 千手柱间浑身湿漉漉地坐在池塘边,双手环抱着膝头,将脑袋埋进臂弯里的样子像极了新年前的那个雪夜,坐在赌场门口等待弟弟找来的人。时间如白驹过隙,冬去春来,眨眼间池塘里已长出了圆圆的荷叶。此时硕大的雨珠正前赴后继地拍打在翠绿色的荷叶圆盘上,发出一阵悦耳的律音。 扉间收起纸伞,四翘的银白碎发不堪雨水的重负,立刻湿淋淋地耷拉下来。成串的水珠划过少年白皙的脸颊,又顺着脖颈流进贴身的衣物里。夏雨总是来得这般急骤汹汹,漫天漫地都是一片茫茫的雾气。 他在兄长身边坐了下来。这一回柱间没有再伸出手臂阻止他,也没有开口对他说地上太凉之类的话。池塘岸边有一只绿色的小青蛙扭头看了兄弟俩一眼,然后干脆利落地跳进满是涟漪的水面里,钻入池中后眨眼间就不见了踪迹。 头顶上厚重的阴云将阳光掩盖得严严实实,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到尽头。细密的雨帘如泄洪般从天上奔涌而下,扉间在这霸道的雨势中已有些睁不开眼睛,视野里的大哥也随之变得模糊不清,隐约间只剩下雨水飞溅时激起的碎沫,在柱间身周潦草勾勒出的人形轮廓。 印象里总是阳光灿烂的兄长就像一枚落入凡世的太阳,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源源不断地向外散发他的光与热,尽情感染着身周追随他脚步的人。扉间从来没有见过柱间如此狼狈的模样,仿佛他的太阳被这场不请自来的大雨浇熄成了一堆干枯的炭屑,连同太阳那勃勃的生机,都已在冰凉雨水的欺凌中燃烧殆尽了。 他伸出手臂,就像兄长曾经重复过无数次的动作那样,环住了柱间的肩膀。当柱间顺势将自己的脑袋靠向弟弟的颈窝时,扉间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另一只手臂,就在这片雨幕之中,第一次将哥哥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很快他们的胸膛彼此相贴,在冰冷的雨水里向对方传递去自己仅存的温暖。扉间感受到兄长有力的臂膀环上了自己的腰背,即使是兄弟,长大之后他们也很少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视线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而互相交错,无法投向对方的眼底。嘈杂的雨声中,扉间听见了兄长低沉抽噎的声音。 “在战场上杀死板间的是宇智波,可是把板间送上战场的却是我们千手。板间不仅死在敌人的手上,也死在自己族人的手上。我们都是行凶的刽子手,千手和宇智波又有什么分别。” 黑发少年的身体在弟弟的怀抱中不断颤抖着。阴云未布前发生在南贺川畔的战斗像一把匕首狠狠插在他的胸膛之上,随后而来的每次呼吸都能从中激出一阵刺骨的战栗。 “父亲将年幼的孩子视作逼迫敌人分心的武器,哪怕牺牲亲生骨肉的性命也要从中博取胜利的转机。这样丧尽天良的作为,这样肮脏丑恶,利欲熏心的忍者家族,都应该被历史淘汰,被时代毁灭。” “笨蛋大哥,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柱间挣开弟弟的怀抱,成股的水流从他的额顶倾泻而下,在那张小麦色的脸庞上纵横交错得如同老树虬根。他有些艰难地睁着眼睛,晶莹的泪水甫出眼眶便与雨流混为一体,悄无声息地掩去了自身存在的痕迹。若不是视线中的扉间变得越来越模糊,或许他尚未知觉自己在哭。 “就是因为知道,”柱间哽咽着,抬起手臂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说着些尽是孩子气的话。“所以才躲到只有扉间能找到的地方,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那是千手扉间第一次见到自己无所不能的大哥哭。 也是最后一次。 “消沉得不得了了啊。”他有些好笑地握住兄长的手腕,总是如水平的湖面般平静淡然的双眼中也被这场大雨浇出了阵阵揶揄的涟漪。他将另一只手覆在柱间的手掌上,柱间感觉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重物随着弟弟的动作落进了自己的掌心。难得一见带着一副狡猾笑容的扉间邀功似地收回了自己的手,露出底下的两块石子。 “帮你捡回来的。赶在了下雨之前,幸好还没被水流冲走。” 柱间抬头看了看弟弟,又低头看了看刻在石头上的文字,嘴一撇,眼泪立马像开闸的洪水般开始哗啦啦地往外流。扉间被兄长的反应吓了一跳,惶惑地皱起眉头,开口问他,“你又哭什么?” “大哥好不容易交上一个朋友,这下说没就没了。” 扉间语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 仲夏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但直到天色擦黑,滂沱的雨势仍然没有变弱的势头。扉间带来的油纸伞被他随手搁置在塘边,此时已不知被汹涌的雨水冲刷去了何处。 千手兄弟二人就靠在这大雨中互相诉说着心事,既没有打伞的念头,也没有避雨的去处。自然界的一场冷雨不会对他们强悍的仙人体造成任何损伤,哪怕池塘里的荷叶已经被雨水拍打到有些发蔫的程度,池塘边的两道少年身影却依旧坐得笔直。 “扉间心中的宇智波是什么样子的?” 被提问的人抿紧双唇,脑海中首先浮现出的是宇智波泉奈的身影。这个如同他宿敌般的存在到底应该如何形容,扉间早已在心中揣测过千百次。心机、狡猾、卑劣;果敢、狠戾、决绝;谨慎、沉稳、机敏,这些或褒或贬的词汇,并不是宇智波家族特有的标签。每一个从腥风血雨的战场上侥幸苟活下来的人,除了他那宛如神明转世般强大的兄长外,多多少少都会经历这些特质的打磨。 就像他自己。 扉间咬了咬下唇。白日宇智波斑忽然觉醒写轮眼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双旋转着勾玉纹样的腥红色眼睛,拥有血脉传承所赋予的强大力量,不仅是宇智波家族之所以能和森之千手并肩傲立忍界之巅的利器,同时也是宇智波最特立独行的标志。想来被这双死神之目所凝视的敌人,即使身经百战意志坚定,内心深处在与之对视的刹那也会有微妙的悸动吧。 那个呼之欲出的形容词,穿过齿缝与双唇,被轻轻地吐在这场庞然雨声之中。 “高傲自负。”千手扉间那双向来如覆有一层哑膜般内敛深沉的红色眼睛,在细密雨幕中仿佛倒映有层层波光,不断叠加到那从未有人触探过的晦暗最深处,终于灼烧成一点微弱的火星。“如果能拥有那样一双眼睛,或许我也会产生一瞬妄自尊大无所不能的错觉。” 弟弟的心思从来都要比自己的更为细致缜密。那时候千手柱间从未认为高傲自负这个词会与宇智波斑产生任何关联,但是在被扉间无数次地指责他的想法太过天真后,柱间明白这位一直默默站在自己身后全身心支持着他的白发少年,能看清很多他所无法看清的东西。柱间的目光太过长远,他总是站在直入云霄的山峰上独览着层云渺渺,地广天高的寥阔风景,然而这浩大的视线在那山峰之下终有太多的暗处难以企及。但是这些都不足以成为千手柱间的软肋,因为他知道会有一个逐渐高大挺拔的身影为他发光,驱散开细微处的所有灰霾。 但是在那个时候,伟人只可仰观的庄严身影尚未拔地而起,仍在向属于他的绝顶徒步攀登的千手柱间还是忍不住要为好友辩驳。南贺川畔的黑发少年在仍然鲜活的回忆里是那样一副温柔体贴的形象,与他们见过的所有宇智波都截然不同。柱间有时候能清晰地感知到他与斑之间契合的共鸣,他们同样天真烂漫,即使浮云扰眼也要在时代的峰崖上踮起脚尖朝前张望,只为寻求眼前这个黑暗时代向新世界蜕变的转机。 “或许这就是能够同大哥成为挚友的人。” 连绵不绝的雨水将兄长的身形冲刷得忽远忽近,偶尔也会和南贺川河面上那个将家中幺弟牢牢护在身后的身影做短暂的重合。扉间想起自己从南贺川的河床上捡起两块石子时的场景。石块表面上被仓促刻下的文字摩挲起来有粗糙硌手的触感,然而当它们被握进掌心中时,竟也会向紧贴的肌肤传来一种温暖的错觉。 就在柱斑决裂前的那个夜晚,扉间还在担心这位不知底细的宇智波长子会向柱间倒戈相向,现在想来他竟然也会有不自觉质疑兄长眼光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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