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呈笑得牵强:“是有人来报,说九弟去更衣后迟迟不归,近日京城动荡,皇兄实在是担忧不已,怕九弟中了奸人的计,这才……” 他的目光落在陆微雪怀里的那人身上,却见那人乖顺地依偎在陆微雪胸前,两条手臂都抱着陆微雪的腰,似是被这番阵仗惊着了一般,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 “不劳皇兄担心了。”陆微雪断然回绝,他勾唇一笑,双眸微眯,又道:“皇兄还打算看到什么时候?我这位相好脸皮薄,禁不得这么多人围观。” 谢明夷身形又是一颤。 他很慌,若是太子认出了他,不知道陆微雪会不会趁乱杀了他。 他下意识闭着眼,又瑟缩地往陆微雪怀里钻了几分,唯恐太子看出他的身形。 幸好方才陆微雪将红纱解开了,他才能躲那么深。 “既然九弟春宵一刻,那孤就不打扰了。”陆泽呈没看到想看的,只得勉强一笑,终于准备班师回朝。 陆微雪淡淡道:“皇兄请便。” 门彻底关上的前一刻,陆泽呈看着陆微雪怀里的人,突然感觉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他刚想叫停,却有一心腹走来,似有几分犹豫。 陆泽呈不动声色地走下楼,来到一处厢房。 心腹这才跪下,道:“殿下,我们派去的人被打晕塞到了床底下。” “废物!” 陆泽呈一怒,亲信们全跟着下跪。 心腹凑过来:“这次是属下们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责罚?责罚了你们能杀了那个贱种么?” 陆泽呈气急攻心,险些没缓过来。 良久,亲信中的老者沉吟片刻,计上心头,随之跟陆泽呈低语几句。 陆泽呈的脸色这才转晴,眼中划过一丝狠厉。 - 厢房内。 听到太子他们走远了,陆微雪也没有放开谢明夷,导致谢明夷不得不继续窝在陆微雪怀里,以一种极为羞赧的姿势。 谢明夷忍不住了,却不敢看陆微雪,只是压低了声音:“我警告你,你趁现在赶紧滚了,本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兴许还能放你一马,要是以后让本少爷抓住你,可有你好受的!” 他的怒不可遏,在陆微雪看来,跟鼓气的小白兔连啃三筐大白菜没什么区别。 但别真气着了。 陆微雪愉悦一笑,又将谢明夷抱起,这次他恢复了站立的姿势,好像谢明夷随时都能推开似的。 【呜呜呜果然还是不舍得第一次见面就*啊】 【就是嘛,还是心疼老婆的】 谢明夷搞不懂他看到这些话的缘由,却隐隐能确定一件事——陆微雪不会杀他了。 他立刻死命挣扎起来,陆微雪手臂一松,还真让他挣脱了束缚。 果然大魔头也有许多顾虑,不管怎么说,卑微隐忍的九皇子还是惧怕呼风唤雨的国舅爷的嘛。 谢明夷踉跄了一下,随之不要命似的撒腿便往门口跑,他边开门边不忘回头嘲讽一句: “别以为本少爷这就怕了你!你不过是趁人之危罢了,这桩仇,本少爷迟早要报!” 他摔门而出,下楼后迎面便遇上神情焦急的棕山。 “公子,您去哪里了?属下一直跟着贺维安,发现他并无异样,已经坐马车回去了,怕不是我们被人骗了,给他下的迷药是假的。” 谢明夷心里乱乱的,已经不在意贺维安如何云云了,他摆摆手,“行了行了,他的事我们来日再议、来日再议!现在本少爷累得很,赶紧走,我要回去躺着!” “是。”棕山看着谢明夷这副走路都摇摇晃晃,还只穿了一身单薄里衣的样子,心下顿时理解了什么,不由得轻笑两声,偷偷感叹:都说他们家少爷不开窍,可这不是已经初识个中滋味了么? 但他素来不是个多话的,所以什么也没问,连忙为谢明夷寻了双鞋来,又小心扶着他上了丞相府的马车。 不知是哪位姑娘勾了小国舅的心,他可得替老爷夫人好好把把关。
第3章 邪祟 丞相府。 五月将至,一日比一日燥热。 晌午时分,太阳正鼎盛,三五个丫鬟端着各色果子,亦步亦趋拐过数个转角,终于来到清晖池畔。 出于不得逾矩的缘故,清晖池修得不大。一架木桥横在水上,到池中亭阁不过十步远,放眼望去,阳光照耀在池中“听雪阁”三字上,鎏金色的大字折射出刺眼的光。 而听雪阁的正对面,一群身穿厚重百色鸟羽服的巫祝正念念有词。 他们围成一个圈,圈内黑色瓷盆上刻着神秘的符文,火焰在盆中噼里啪啦地燃烧。 巫祝们时而低语时而高喊,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听不懂的咒语。 新来的丫鬟心生疑惑,便大着胆子问了句:“不知这是在做什么?” 前面老成的丫鬟立刻瞪了她一眼:“这都是少爷的吩咐,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了,其余的一句也别多问,少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仔细你的俸禄!” 小丫鬟低下头,连忙闭了嘴。 转眼间,便来到听雪阁。 亭子四周垂下珠帘帷幔,名贵软纱上泛着淡淡青绿,水面波光粼粼,显得听雪阁既低调又气派。 棕山出来接果子的间隙,小丫鬟偷偷抬头望了一眼,只见浅绿轻纱后,隐隐约约透出一个般般入画的影子。 是个少年,乌发半束,衣冠华贵,却斜斜倚在软榻上,手持一把折扇,内心似是十分焦躁,摇晃的力度又急又重。 “这都什么破玩意!没一样能入口的。”谢明夷看了果子,甚是不满意。 刚刚进去的棕山,又立马走了出来,目光落在端出来的几盘果子上,叹了口气:“拿去分了便是,以后这等粗糙的东西不要再端给少爷。” 一阵应下的声音。 小丫鬟看着精美的果子,不禁感叹这位喜怒无常的少爷的挑剔和难伺候,又在心底默默地想: 少爷就是少爷,金玉堆里长大的,养出来的声音就是好听,连骂人都这么好听。 这边谢明夷气不过,直接将扇子丢在了地下,距离那日和陆微雪交锋,已经过去三天了。 他这几日寝食难安,那天回去后便梦到自己被狞笑的陆微雪狂捅一百刀,而那些奇怪的话依旧萦绕在陆微雪头顶,像是阎王锁命一般: 【嘿嘿!谢明夷去死!】 【谢明夷十恶不赦,直接剁成肉酱啦啦啦】 【我嚼嚼嚼,谢明夷做的小肉饼真好吃,我嚼嚼嚼】 …… 谢明夷醒来大骇,于是赶紧请了巫祝来驱邪。 跳大神的铃铛响声持续了三天三夜,谢明夷也陪着熬了三天三夜,此刻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邪祟必除!邪祟必除!他在心中虔诚地祈愿。 ——他理所当然地把看到奇怪的话归为自己中了邪。 一旁的棕山帮谢明夷把扇子捡起来,放置到金丝楠木桌上。 丞相府向来最忌装神弄鬼,少爷之前也是对此不屑一顾的,现在竟主动请了江湖骗子来,还连跳三天大神。 虽说谢明夷吩咐了这事要悄悄地做,可他亲自选定的地点实在太引人瞩目,棕山只求谢丞相回京再延迟几日,不要撞到少爷在丞相府胡作非为。 想到这里,他不由担忧地看向谢明夷。 若少爷真中了邪…… 无论你是谁,立刻从少爷身上下来! 谢明夷自是没注意到棕山同情的眼神,他只顾盯着绿纱外的巫祝们看。 却突然发现那群巫祝的动作都停了,甚至跪趴在了地上。 谢明夷吓了一跳,不详的预感降临在心头,他一激动,险些从软榻上滚下来。 “少爷,您怎么了……”棕山连忙来扶他。 “我爹,我爹回来了!快跑!” 谢明夷预知到了危险,哪还顾得上什么驱邪不驱邪,一骨碌爬起来就准备逃跑。 但他起得太猛,这几天又烦得饭都吃不下,体力不支,总之是两眼一黑,伴随着轻微的耳鸣,又不小心坐回了榻上。 “跑?你要跑去哪啊?”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 完了! 谢明夷连忙缩到软榻角落,仿佛这样就能钻到谢丞相看不到的地方去似的。 “哼,为父不过出京半月,你便如此胡闹!竟敢在府里搞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真是反了天了你!” 谢丞相一回府便嗅到一股乌烟瘴气的味道,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谢明夷,除了他,没人敢坏了相府规矩。 找来一个下人一问,果不其然,谢明夷竟找了群巫祝来丞相府蹦跶,全然不把他立下的规矩放在眼里。 谢丞相当即就要揪住谢明夷的耳朵,谢明夷却鬼机灵似的把脸凑了上去。 他故作一副可怜的样子,眨巴眨巴眼,想挤出眼泪却实在挤不出来,歪着头对谢丞相说:“爹,你要掐就掐我的脸吧,我脸皮薄不会硌了你的手,你就把我这张脸掐成猪头,再把我的脖子掐断,让我去跟我娘团聚吧呜呜呜……” 谢丞相一晃神,抬起的手又落了下去。 谢明夷的长相确有六分像他娘柳夫人,当年的京城第一美人。 这些年来,谢丞相都在反思,自己是否对这个儿子太过娇纵了些,可每每看见他的脸,总会想起早逝的年轻发妻握着他的手,要他哄一哄他们的孩子。 谢明夷养成一副乖张的性子,也跟从小到大,谢丞相都不舍得打骂他分不开干系。每当谢丞相生气要罚他,他总会搬出离开了十八年的亲娘,以此唤起谢丞相并不多的父爱。 这招屡试不爽。 这次也是如此,看谢丞相又没舍得下手,便知道他的气顷刻消了大半,棕山很有眼色地跪下去,解释道:“少爷近日食欲不振,头痛难忍,请了大夫来也说不出缘由,所以……所以少爷才不得不想了这个办法。” 他刻意隐瞒了三天前的事,只挑该说的,还颇为添油加醋了一番,为谢明夷塑造一个病弱的小可怜形象。 谢明夷连连点头,作拭泪状,“是啊,爹,儿子神思恍惚,便觉得自己是招惹了妖邪,这才请了些巫祝,儿子怎样邪气入体都不要紧,可丞相府上下的安危才最重要啊,若是您回来后遭遇什么不测……” “胡说八道!”谢丞相黑了脸。 谢明夷连忙噤声。 “什么妖邪!必是你平日里怠惰懒散,一步路也不肯多走,一块肉也不肯多吃,比千金小姐还娇贵,这才生出了这些富贵病来。”谢丞相话里话外不容置疑。 谢明夷只得点头称是:“父亲大人教训得对,儿子这便回房休息,改日便开始强身健体……” “我看不必了!”谢丞相打断了他,目光中带着审视,“要强身健体,何需改日?你姐姐怀了龙胎,现下已有七个月了。圣上要太子他们去银屏山祈福,你跟着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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