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一共分为三场,第一场箭术,第二场骑术,第三场打马球。 太子赵瞻已在百步开外站定,凝神贯注,使出全力拉开弓箭,手上也不见发抖。他双眼微眯找准靶位,只一瞬,那只弓箭便准确无误的射在了靶心上。 赵琇微笑点点头,捋着他的小短须。 赵眄同样射出第一箭,却只射在了离靶心还有一环的位置上。 摸上弓前,萧程略微活动下右臂,攥拳时还有些痛楚,但他似乎并不担心这一箭射出去的结果为何。 举起弓箭的时候,他屏住呼吸,忽忆起在北真元大哥教自己射箭骑马的日子,那是一段可以称之为快乐的生活。 他终究不负元大哥的期望,将骑射学得比北真人还要好,只不过这次是看不着了。 “咻”,一破空之声从他的耳边冲出去,众人的目光锁定在他射出去箭,本以为能得见北真高超的箭术,却盼来个与赵眄不相上下。 “还以为有多厉害呢……” “看来北真一直引以为傲的箭术也不过如此。” “看看咱们太子,只需一箭就射中,百步穿杨啊!” “……” 此刻席间铺满了窃窃私语,无一不是赞叹太子厉害,嘲笑萧程愧为北真世子。 赵眄疑惑地瞄着萧程的身影,比试前他已完全做好了自己是最后一名的准备,这世子不会要故意输吧。 徐遗则是蹙眉,这些评价他一字不落地听见了,他看着萧程的手臂,知萧程的伤并未痊愈无法使出全力,刚才这一箭怕是又将伤势加重了。 场下判官回禀比试情况后,赵琇的脸染上担忧地神色,对萧程道:“世子的手臂可好多了?” 萧程坦然回道:“臣已无碍,多谢陛下关心。” 那些近侍们个个憋着笑,萧程在关扑场受伤一事传出,不用多问就知怎么回事,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大内便流传着北真世子欲赌不成反被打的传闻。 没一人会细究真假。 稍过一会儿,为骑术比试精心挑选的良驹被牵了上来,这可是豢养在大内里的宝马,专供皇室使用。 萧程只堪堪瞥了几眼,精养的马虽好,却失了原本有的野性,整天在宫禁里打转,这外头的天地想必也没跑过几回。 待三人都上马后,待得几声彻耳的鼓声响起,他们需在有限的时间内骑马射中周围的靶子,谁射得最多谁胜出。 如此不仅考验箭术,还考验驾驭马匹的能力。 飞快行进的马围绕整个马球场奔跑,其速度令人眼花缭乱,更别提能细数到底能射中几箭了。 又是一阵彻耳的鼓声,场下的惊呼也随之消减,判官再次回禀,赵瞻又得第一。 赵琇听后是呵呵大笑,整个人向后背的龙椅上靠去,大手一挥,高兴道:“赏!” 他望向赵瞻的眼神里满是赞许,后者却还是一脸正经模样,不喜于色。 众臣工立刻起身向赵琇谢恩:“谢陛下赏赐!” 这些大臣里还有一人最显高兴,他便是大相公韩骞,也是太子的授业恩师。 两场比试已经结束,还差最后一场,两方队伍已组建完毕,由于萧程只身一人,赵琇指示徐遗也加入在内。 徐遗匆匆换好行装跨上马,心中不免紧张,他的骑术不算太好,马球更是没打过几回,恐拖了萧程的后腿。 萧程没注意他不安的神情,仿佛比试的只是徐遗不是他。 锣声一响,两只队伍互向对方冲去,目标同在中间那个小球上。 赵眄抬起球杆率先将小球挑起传向己方,赵瞻默契接住后偏转方向想要从敌方侧边运过去,萧程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也偏转方向准备拦截赵瞻的进攻。 这时赵瞻卖了个假动作,让对方误以为他要将球传回到赵眄手中,其实在打过去的一瞬间左手快速握住球杆把球拦在自己身边,又传给后方赶上来的队友。 而徐遗还在傻乎乎地盯紧赵眄的位置,不知怎么做出判断与萧程配合。 萧程见识过赵瞻的实力,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自己无法在好几人中从容周旋。 “徐学士!到我身后——”萧程情急之下确认了徐遗的位置,这人连赶上自己的速度都吃力,索性把他安排在赵眄和赵瞻中间做个障眼法。 徐遗听见萧程的喊声后毫不犹豫地照着他的说法做。 眼看那个小球离对方的球门越来越远,萧程握紧缰绳,只见他那匹马在他的驱使下超出了后面一大截,又急忙调转方向。 萧程眼神锐利如刀,盯紧了小球,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果断伸出球杆。 赵瞻找准时机,一杆进球了。 “镗——” “此局红方胜!”判官敲响铜锣。 “好——” 场下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似乎要将两位皇子吞没,大涨士气。 就这么来来回回几次交手,萧程和徐遗的比分渐渐落于人后,徐遗正欲请求官家给萧程指派另一人。 “听我的,不会输。”萧程拦下徐遗,斩钉截铁的语气倒令徐遗多了几分信心。 双方再次进场,这局由萧程先发球。 如若从空中望去,便能见到原本分散的人与马在一呼一吸之间汇成一团,再次展开激烈的斗争。 徐遗紧紧跟在萧程侧后方,其实此战术在前几局中并不占上风,一旦出现一点失误便能被轻易压制住。 但他萧程就要以不变应万变,最信自己能绝处逢生。 “徐遗,小心!” 第9章 赵眄大喊一声,萧程寻声望去,只见徐遗的球杆被挑落,身子稍微向侧边一探,马背上本就颠簸,如此一来便失去重心落下马。 萧程当即勒马回转,先是递去球杆,再大喊:“握紧!” 徐遗急忙握住,任萧程拉着骑了一段才把身子稳住坐回马背上。 二人重整待发,身姿矫健,奔马如流星,凛凛的春风从他们身边穿过不做停留。接连拿下几局,将场上的局势扳了回来,最终以一旗的优势赢下比试。 彩头由朱内官送予萧程,一副刚作好马球画展现在他眼前,画中人衣袂翻飞,眼神坚定,一手握缰绳一手举球杆,好不意气。 这是赵琇特地命书画院随侍一旁作成,再由他亲自题字,世间唯此一卷。 三场比试后,天渐晚,凉风习习,吹得树叶簌簌作响。余晖照彻下来,金明池的池面上洒着一层金箔,宝船依次点上宫灯,等一入夜,绕梁悠扬的丝竹弦乐就会传出。 萧程借了个由头离开宝船,独自前往离岸上不远的水殿上。脚下的石子路在稍显寂静的夜里被踩得作响,他的视线虽没从脚下移开过,却没记着到底走了几步。 水殿地势较高,他只需抬头摇摇一望,便能见着外围一圈百姓们正点燃灯火,支起帐子朝金明池里头瞧。 水声缓缓,风声絮絮,宫灯的光亮映在水中,将月亮和星子都盖了去。 一声清脆的碰撞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萧程瞥过眼去,徐遗带着一壶酒坐了下来。 “世子可是想家了?”徐遗的声音很是轻缓,就像流水般朝人心底拂去。 萧程不语,家?他早就没有家了。想,并不能慰藉他眼底的那抹难言的情绪。 徐遗拿起杯盏,为他倒了酒,此酒一出,那阵阵熟悉的酒香便飘进萧程的鼻腔里。 他被引了过去,兀自开口:“梨花春酒。” 徐遗点头:“不错。” 这梨花春酒乃是北真的国酒,很是难得,当时北真入朝时进贡给南赵的数十坛,今日官家全都赏了下来。 徐遗瞧见萧程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柔和,又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看着对方的手臂关心道:“今日多谢世子相救,想必身上的伤又牵了出来,这瓶药需每日在睡前先用热水敷一敷手臂,再涂在痛处,直至好全为止,请世子收下。” 萧程笑着收下,径直出言:“学士客气了,学士差点因与我打马球而受伤,我这心里过意不去,万一再断胳膊断腿的,不就拖累了学士嘛。” 面前人说得恳切,但徐遗细品后总觉得话里有话,让他摸不透。 夜越来越凉,宝船里的乐声渐渐歇停,官家宿在琼林苑的彩楼里。 徐遗和萧程就着这壶梨花春酒坐到半夜,眼看因酒带来的暖意也要殆尽,徐遗才起身道:“夜深了,明日圣驾回銮,世子早些休息吧。” 他们前后脚回到住处,中途萧程停顿了下,抬头细看天空,有一大片乌云正欲遮住月光。 明日怕是要下雨。 又是一年绵绵细雨天。 “圣驾回鸾——” 赵琇的仪驾启程前,便有前卫一路开好至宣德门,此次返程时路边的百姓似乎少了许多,仪驾的速度也加快了。 在经过顺天门的时候,萧程特别留意那家小院,那个带着元氏箭矢的人果然在院外等候。他们四目相对时,那人轻微地点了点头又转身进了院子。 这是暗示他要在这相会? 还没走到御街,一股寒风吹得马上的人缩起了脖子,打着冷颤。正担忧是否会变天,这淅淅沥沥的雨便飘落下来,如薄纱笼罩,迷濛得很。 庐陵在南赵南部,春日时最是多雨,且阴晴不定。 细雨如丝如缕,落在头上衣服上,虽不会立刻打湿,但积久了多了,便潮湿得厉害。除了文人墨客,鲜有人对这样的雨产生喜欢,还不如下大些,也痛快。 街上行人双手挡在头上,脚下飞快跑着,见了仪驾也只是略略瞥了几眼,不作停留。 徐遗一只手松开缰绳,展开手掌接着雨,这种感觉让他犹在梦中。 萧程被他一动不动的样子吸引,问道:“书中曾说庐陵雨景颇有情致,但我瞧着有些人脸上烦闷得很,学士倒是有些闲情。” 徐遗闻言,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萧程再问:“草原少雨,下雨时北真便会设祭,所以每次我都记得很清楚。”语顿,他偏头过来,对徐遗露出一副浅笑,“见学士的样子,可是也有什么难忘的事?” 后者听来心头一紧,面色顿时沉郁,脑海里又浮现出许泰案的种种,那具尸体是否为许泰尚且存疑,还有他那被流放的儿子,听说也是死在了流放途中。 每至雨季,这些画面都要在徐遗心中再烙一遍,他必须加快速度查清楚。 时间,对于那些人来说是能磨掉一切的利器。 徐遗面色恢复如常:“只是偶然想起读过的一句诗罢了,并无其他。” 萧程见状,便不再追问下去。 春雨绵长,天地朦胧,偶有一束阳光自云间泄下来,便见一地晶莹。 北真使团也到了回朝的时间,按理说做了质子的萧程不宜再与使团有过多的瓜葛,并且少见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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