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爷,要不把这小子打发出去吧!”关扑场的庄家走到这个叫做忠爷的身旁说道。 忠爷摆摆手,走到萧程面前,他生得魁梧,左脸上有条刀疤,很是可怖,看之让人心生畏惧。 忠爷发笑,嘴角一扬,脸上的刀疤却是隐隐有些怒气,又道:“年轻人,说话要凭实据。” 萧程不答,绕过忠爷开始在堂内踱起步来,这里四面窗子紧闭,就连烛火都不敢点上太多。 南赵有禁令,这种活动只许节日时开放,可奈何不住民间热衷,所以还是有许多关扑场偷偷开设。 这家便是如此。 只要不闹出大事来,有时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程清清嗓子,不打算正面回答忠爷的问题:“这样吧,上局不算,你们把钱还我,否则……” “否则什么。”忠爷闻言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心道这小子说话好不讲道理。 “否则我将你们告到官府去,会怎么样呢?”萧程说这句话时,看的方向不是忠爷,而是周围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 他们一听官府二字,个个如临大敌,本想跟着萧程讨回点本钱,此话一出罢了罢了,逃要紧。 不一会儿整个厅堂就只剩下寥寥几人,外加刚来的几名打手。 萧程见忠爷不为所动,看来火还拱得不够大,又是一脚踢在了椅子上,踢完转身大摇大摆地正欲出门离去。 “咳。”萧程一个闷哼后趴在地上,胸膛重重撞在地砖上,还没来得及深吸一口气,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拎起来吊在半空中。 忽地又是被狠狠甩在房柱上后摔下来,但此次是右半边身体着地。 站在萧程身前的是个体格彪悍的大汉,刚才动手的便是他,他身形的阴影轻易将人笼罩着,那种压迫感,比起忠爷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程试着动了动右手想强撑着起来,可微微一动就扯出剧烈的疼痛,莫非是刚才那一下竟把手臂撞断了!? 何人来那么大力气。 他紧眉忍疼看清身前人的面貌,这不就是让他赢钱的那个人吗,下一秒就“呵呵呵”地低声笑着。 忠爷见状清楚不能将此事闹大,况且地上那人也得了教训。 本以为是个难对付的,才敢如此挑衅,可刚才那几招下来,证明了对方只是空有胆量的花架子,输了钱心有不甘的公子哥罢了。 忠爷蹲下身,朝萧程伸出手:“怎么样?年轻人,我可以把钱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萧程不等他说完,打断道:“不用了,就当我赔你桌子椅子。”他趁起身之际,压低声音只容两人听见,“这几日,还是不要再开了。” 忠爷一怔愣,回过神时,人已经走远了。 萧程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恍惚见到有庆的身影正带着人焦急地朝自己跑来,再次醒来后已躺在质子府的卧房里。 他手臂上正绑着绷带,骨折处重新接上了,有庆在一旁寸步不离的伺候。 看似只寻常摔了几下,没想到也伤到了内里,萧程此时嗓子发痒,咳几声也能带着全身的筋骨疼起来。 “有庆,我是怎么回来的?”萧程喝水时不经意一问。 有庆便解释当时出门寻是因为世子太久没回来,实在担心才出此下策。 “那我回来后,可有人来过?” 有庆摇摇头,除了大夫之外府上还没来过其他人。 天气渐渐暖和,涑水河沿岸的柳杏皆已披上新绿,尤其是御街两旁,正如徐遗所说百花齐放,莺燕戏柳的景象已初见端倪。 庐陵各处曲折池苑早晚都有人设帐观赏,不曾空落过。如此好的景色,最适出门踏青,萧程却在府中养伤。 这期间徐遗曾拜访几次,见萧程百无聊赖打不起精神,便与他畅谈金明池迎春宴时设有马球会,想来世子离家许久,应该会喜欢。 徐遗走后,萧程那堵在胸中的闷气才痛快的吐出来,叽里呱啦讲个不停,烦死了。 一入春后大内便为迎春宴忙活,往年官家都会带上几位宫嫔与皇子、宗室子,所用仪驾已是浩荡无比,再加上随侍的官员与禁卫,已有几千人。 为防出乱子,南赵规定此宴前后十日左右,不许游人靠近金明池。但当今皇帝为与百姓同乐,允许百姓们在金明池外围游玩观赏,或许还能听见隐隐传来的宫乐雅音。 如此,迎春宴便成为全庐陵最期盼最盛大的春日佳事。 日程一旦定下,大内就派人到各官员家中送去赵琇赐下的东西,质子府也不例外。 赵琇近身的朱内官亲自去了质子府,一见萧程负伤,那满脸笑容换上了关切的神情,但萧程并未说全原因。 朱内官先轻声嘱咐萧程好生将养,再转向别处将府里所有的下人聚起来,厉声斥责疏忽、没伺候好世子等等。 萧程的耳力好,即使在屋内也能听清朱内官的声音,也浅浅听出朱内官意有所指。 上钩了,那传递消息的就不可能出现在与他玩关扑的人里。 自萧程寻事离开后,忠爷立刻将关扑场关闭,至今已有半月,等官府派人暗中探查的时候,等来的是一座空楼。 三月已到,金明池葱郁的春景已现,沿途垂柳随风,堤上花团满眼。仪驾先游行御街,再经过西大街直往外城的顺天门去。 许多百姓一早便在御街上等候,仪驾一来就簇拥欢呼,赵琇虽坐在华贵的宝车内,但听帘外呼声阵阵,脸上洋溢满意的笑,再想待会宴饮上有一乐事要向群臣宣布,笑意越来越浓。 禁军出动上千人在首尾两端护卫,执金戈,披鳞甲。旗帜高举,那震天的呼喊令它们应声飘动,齐整的宫人提着熏香、彩灯走在两旁。 群臣走在前头,由大相公韩骞押班,紧接皇子公子们的骑行队,萧程也在列中。 萧程只用左手握着缰绳,右臂还未好全,不可太过使力。见此景此情,他心中无从欣喜,反倒生起许多厌烦来,便把头偏到一边去。 这不偏还好,一偏就觉出有人正紧随仪驾,可此人的眼神却是锁在他身上的。 萧程机警地避开视线,就在移眼的那一刻,那人拿出一枚小玩意,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刺眼的金属光泽。 萧程身子一顿,意识过来那枚东西有些眼熟。 难道这是?!
第8章 这枚箭矢是元氏的信物,他敛眸思索,此人并未出现在北真使团里,怕只怕是元大哥私自派人进南赵了。 在北真时就已连累了元大哥,如今又怎能让他陪自己豁出去。 仪驾入顺天门前,那人在萧程的余光里转身进入一间小院时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停——”仪驾缓缓在琼林苑停下。 这琼林苑只与金明池相隔一条街,里头筑有一座宫殿,用于皇帝赐群臣宴。 又有一座金碧彩楼建在荷池旁,高处可见金明池中水殿招风,宝船相望,再有一清澈的水流泛着涟漪正缓缓注进琼林苑的荷池中。 圣驾入殿后,宫人们奉上晨间摘好的鲜花至各官员面前。 徐遗偏头向萧程解释,南赵有簪花的风俗,若是刚好在春夏时节,便插真花,若在秋冬,便插象生花。 说着徐遗一抬手,鬓边就多了一朵白间带粉的花,更衬得徐遗肤白俊秀,神采奕奕。 萧程忽觉有些晃眼,移开了双眸,然后随意地戴上手中那朵。 “诸位爱卿,今日不论政事,只谈雅事。正好,朕有一事要昭告天下。”赵琇欣喜道。 话音刚落,就有朱内官领着宫人捧来数十册书籍行至大殿中央,赵琇端起酒杯自台阶而下,高声道:“这典籍是朕集众臣工、众学士用四、五年时间重修而成。” “朕说过,要修出一部集古今之大成的典籍,囊括天下所有天文地理、经史百家之书,传于后世,百代不易。” 此话说得铿锵有力,也激起群臣心中无限畅想,这典籍能成也有他们的一份力,若是自己的大名能够流传千史,也不失为一件功名。 当时扩容编纂队伍的诏令一下达,从朝野上下乃至民间汇集了近两千人参与其中,如今赵琇手中的终版,也是由这些人手抄而成。 前朝不是没有重修典籍的例子,但所录知识与时间却远比不上赵琇当朝,此中功劳当属徐遗与林文凡。 此时有人提议:“陛下,此次迎春宴吟诗作对,不如就以典籍为题,如何?” “准。” 几炷香后,所有诗词交到御前由赵琇一一品鉴。 读至太子赵瞻的诗句时,他顿了顿,这个儿子在他眼里是样样都好,从小立为太子,成熟稳重、细心谨慎。 可是太过稳重就成了古板,无论谈什么都能扯到治国之策,有趣时也变成了无趣。 就如写的这诗,字面应景,意却不应。 赵琇将它撇去一边,四皇子赵眄的诗倒是合他的意,这个儿子他印象不多,只觉爱闯祸总要寻太子来收场。 读书时自请去太学,成了这南赵里第一个为太学生的皇子。 赵琇随之微微点头,没指望能读出个名堂来,没想到还真有些长进。 十几二十首诗词,唯有一人入了他的眼,细看名字,翰林学士院林文凡。 朱内官喊道:“林学士何在?” 殿中人都被朱内官的声音吸引了去,看见大臣队伍里走出来一气质青举的人。 林文凡在阶前跪下道:“臣翰林院林文凡,拜见陛下。” 声音洪亮有势,举止自若,其字正如其人,笔笔皆有风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赵琇取下自己鬓边的花让朱内官赐予林文凡,这是何等的荣耀。 这翰林学士院前头出了个钦点调令的徐遗,后又来了御赐簪花的林文凡,且这二人年纪尚轻,怎能不令其他早在官场上磋磨多年的官员心生羡慕。 “微臣,深谢陛下隆恩!” 林文凡捧着鲜花,若细看,那双恭敬的双手正微微颤抖,他深呼着空气,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激动。 他在赌,用一首精心打造的诗赌上十多年的苦读,御赐簪花后,才有了赌赢的实感。 林文凡恍惚地飘回席位上,下意识的向徐遗的方向看去,正巧徐遗也看了过来。 对方的目光满是欣喜,此时林文凡的脑海里浮现与徐遗同在太学求学时的记忆: 林文凡:“志存高远,飞翅击鹰。” 徐遗:“以笔之利,当还清平。” 一番君臣和睦的宴席结束后,仪驾往金明池转去。 赵瞻、赵眄、萧程都褪去了长袍,换上了利落的骑装,马球场一切准备就绪。 几月前赵琇就吩咐下去有骑射比试,在场的大臣都知道今年的马球会有大看头。官家虽把这次比试称为玩乐,但心中隐隐想与北真骑术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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