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余光斜了一眼地上丑态百出的许夫郎,啧一声不愿多看地将脸侧开了,道:“我还不如去死!” 他说话语气都平稳淡定,这更加显得凶恶至极。 闵老爷道:“你你你你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口出狂言!” 傅言深道:“怎么?是我杀人放火了,我做甚了?是他自己扑上来要打我,难道我站在这里让他不动?我只是不让他打我,而已!” 有家丁模样的人来帮腔:“穷小子破种田的,真是没家教!” 傅言深一个眼刀过去:“怎么皇帝不急,你这太监倒是先急上了?” “……真是牙尖嘴利的臭小子!” 傅言深道:“吃你的喝你的了,就许你狗吠不许我说话!” 他眉宇间距很低,垂眸看着人的时候显得很凶。 大家群情激愤,指着他直骂。 盯着那些口脏直喷水的妇人男人,他忽然龇牙:“汪汪!” 大家都有些愣住了。 带出来的小辈突然噗嗤一声,笑道:“他说你们在狗吠。” 一众人怔过之后吠得更狂。 远观的阮或好笑不已:“啧啧啧,这一群人在他身上都讨不到半点好,难怪当年我被他吃得这么死!” 一个个被气得胸膛直翻涌喘着急气,不服气的挤上来,要跟他理论几句,他不是充耳不闻,就是冷冷地顶了回去。 总之,他一副巍然不动,完全不受气的样子,旁人都气得面红耳赤。 闵老爷一张老脸被气成猪肝:“也是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俊朗的年轻后生抬起下颌:“那你现在看到了!” 他还一副要让人看得更清楚的表情! 闵老爷气得差点有出气无进气:“我、我不跟你贫嘴,你就说今日之事如何是好?” 后生薄薄唇瓣之间吐出来的字更是凉薄:“关我何事。” “你你……”闵老爷指着那凌乱的床铺:“你看这床,你竟说关你何事!” 傅言深看着那凌乱的床铺,脸色稍微变了一下,俊每的脸颊爬上一点红晕,下意识地去寻找另外一个当事人。 恰好对上了不远处小哥儿看过来的目光。 对方眼睛红彤彤的,看了他一眼,扭头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似是被这满屋子的喧嚣,伤透了心。 所有人都是踢球,要将他踢走的。 所有人都把罪责怪到他身上的。 那一眼,傅言深如被锋利的刀子在心头狠狠地剜了一大刀狠的,张唇想说话,方才还伶牙俐齿,此刻找不出一句话。 许夫郎立刻道:“怎么无话可说啦?现在知道……” 傅言深突然觉得很烦,再也没有心情跟他们在这里扯皮,一下子将人推开来,快步跟了出去。 就这么迟了一步,人已经不见了。 其他人见他要逃跑,赶紧揪着他的后领,要他给个说法,他猛地一手甩开,怒喝道:“你们还是不是人!他都不见了,你们还在此吵来吵去!” 那些人道:“你就没吵了!” 傅言深吼道:“我是他家人吗?” 许夫郎不堪服软服:“你……” 傅言深没等他说完,指着他鼻子说:“如若我是他家人,第一个拿棍抽你!” 许夫郎气得又:“你……”他才你完。 那后生早就甩袖走了,他拍着大腿,直接大嚎起来:“上了天了,老爷你就不管管吗?” 这时,突然有人大吼道:“落水了,有人落水了,快快来救人呀,我不懂水的呀!” 傅言深心烦意燥,不想再说话,闷头往前走,想要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闻言如棒棍当头落下,头晕心沉呼不上气提不动步,脑中浮起昨晚那双泪眼婆娑的眼眸,漂亮委屈,又胆小瘦弱,小心翼翼地跟他说可不可以轻点? 分明是一个怕疼的性子,现在居然自己去跳水了吗? 他如今一屁股的事,连自己都养不活。如何拿得起聘礼?去迎娶这一个看起来就挺有钱的漂亮金贵小哥儿。 这种颇有心机的家族,他真的半点都不想牵扯进去,一心只想读圣贤书…… 如今书都没得读,自己都养不活! 是真的要置之于不管吗? 那群人见他停下,根本就没去理那边的落水声通通追上他,还要他给个说法,七嘴八舌的要拉他去见官。 “现在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不能让你平白污蔑了我家哥儿的名声!” 许多来参加宴会的人远远地围绕在周边看热闹。 傅言深看着这些人耍嘴皮子,疯狗一样疯狂地在咬人,他有些恍惚,他看不懂了,没听到那边都要出人命了吗? 他是要考科举的,他要好好读书,他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哪里来的钱娶媳妇? 等他前途光明,他再回头跟这些人一笔一笔的算账! 至于那个哥儿未来的命运会怎么样,他…… 不敢去想。 他咬牙继续往前走。 像有恶魔潜伏在他体内,每走一步,他胸腔里的暴戾之气肆横,想杀人! 他咬后槽牙继续要往前走,步伐沉重。 脑海中老是浮现那个哥儿小小颤抖的声音,娇娇软软的,越来越弱了,沉入水中被溺毙。 没能走两步,他猛然转身,啊地一声以倾覆之速粗暴撕扯开人群疯狂往回冲! 众人只来得及看到他眼底的一片猩红。 闵希执意往深处走,一些没力气的哥儿姑娘在救他,根本拉不起去意已决的人,急得要哭。 “快来人呐,快来人呐!” 扑通一声,一个矫健的身影投了进去。 第6章 闵希一心求死,死了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用想。唯一就是对不起小香儿跟香姨,现在小香儿跟香姨估计还在家里等着他回来,憧憬着他们曾经一起憧憬过的美好未来。 “少爷长得这么好看,谁会不喜欢少爷呀?就算是退一万步,这个人真的不喜欢少爷,跟老爷一样纳了很多很多的妾,少爷只是其中的一个,可能少爷会很孤单,但是不要担心有香儿陪着少爷!香儿这辈子都不嫁,少爷去哪里香儿就去哪里!” 可是他不中用,连床都不会爬。 虽说他本来就不想做这件事情,但是都被迫做了,什么都不要说了。 他原本出身名门,现在连小香儿都知道他只能作妾。 一位父亲费尽心思将自己的儿子下药推给别人做妾。 真是可笑。 五月天湖水冰冷,他全身都冻得发抖,闭着眼睛,任水没过自己的鼻眼,直接将整个脑袋都埋进去。 就这样吧。 他心想。 平静的水面突然开始哗啦啦地波动,他张开眼睛,波光粼粼的水中出现一个男人的模糊身影。 他难堪地侧过脸去,心想:你还来做甚? 男人喘着粗气,疾步过来,一手拽住他的手腕将他从水里拉出来。 他满眼的泪夺眶而出,心灰意冷,已经不想活了,为什么还让他难堪一次。 他只想脱手。 男人一下子扑过去从后面死死地搂着他,不让他再下水去,急喘之下话也不清:“别、别寻死!” 闵希只是哭,没说话。 累极的男人怕他寻死,一直捞着他,忘了授受不亲,将下颌垫在他肩膀,缓了一口气,哑声说:“我娶你!” 这一句话对此刻的闵希来说,比任何的甜言蜜语都要中听。 两人身上都湿哒哒的,闵希转过头来看着他。 男人坚定了声音:“我娶你!只需待我些时日,我便娶你过门!” 两个人都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身体。 脸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坠下,闵希死寂了的心重新跳动,泪眼婆娑地问道:“什么时候?” 傅言深沉默了一下,说:“你想什么时候?” 闵希仰着可怜巴巴的小脸蛋,看着他:“三天之内?” 他本来都要死心了,傅言深咬牙说:“好,三天之内!” 闵希就像解脱了一样,突然就要软瘫下去,放声大哭,傅言深紧紧将他揽入怀里面,说:“三天之内我必上门娶你!” 闵希攥着他的衣襟,低声说:“望君不要负我。” 傅言深看着他漂亮的脸蛋,低声说:你我既已经有夫妻之实,我自当尽快娶你进门!” 闵希慢慢松开她的手,这才后知后觉地羞难起来。 傅言深道:“快起来换身衣服,以免着了寒。” “嗯。” 闵希在哥儿姑娘的搀扶下往偏房而去。 许夫郎追上来了,指着傅言深骂道:“你说什么?你说娶就娶啊!轮到你做主了吗嗯!” 傅言深原本柔和了些的神色,一下子又冷了去:“那我不娶了,你们丢人去吧!”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一扭脸对上走到圆拱门那边漂亮小哥儿看过来眼巴巴的目光。 他的心脏难受到难以言喻的地步,像被千刀万剐,像被活活撕开,像被万钧雷霆砸中,生生窒息。 他攥紧了拳头,正要放低姿态之时。 阮或背着手走出来:“怎么,在我这里闹出了这么大的事?现在说算就算了?不行,今日谁也不许走!你俩必须得给我成亲!” 闵家人面面相觑。 阮或冷笑道:“怎么你们怀疑我的决定吗?” 闵老爷立刻道:“不敢不敢!” 他又一脸为难地说:“但是他、他总得三媒六聘吧?” 他冷冷地瞟了一眼傅言深,嫌弃地震了袖道:“我家哥儿岂是那么好娶的!” 阮或摩挲着下颌:“我记得你好像是他父亲吧?” 闵老爷一愣:“正是。” 阮或道:“我从来没见过如此,不为儿女着想的父亲!你也不必活着了,带下去!” 他一挥手,左右的侍卫道了声是,立刻上前双手往后押着闵老爷。 闵老爷惊恐大喊:“殿下殿下殿下,饶命饶命呀!!” 阮或喝道:“迟疑什么,拖下去!” 顿时,他们带来的人跪倒一片,大声喊:“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许夫郎跪在地上偷偷抹汗,他咬牙切齿地想,一开始就不应该再去敲门,应该暗地里将那个穷小子弄死,至于那个扫把星等风头过了,随便将他发卖给不知情的老男人。 管他是打也好骂也好,不给吃穿用度都行,让他死远点! 阮或饶有兴趣地说:“所以按不按我说的来?” 闵老爷立刻跪下磕头:“殿下说的是,殿下英明!” 这一桩婚事就如此成了,阮或大手一挥说:“平身。” 大家站起来,许夫郎恨得拍腿。 赔钱货,这下子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到时候肯定要狠狠地敲那穷小子! 一个穷小子就想娶他们闵府上的人?让他有命入府没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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