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书终于松了口气,终于有精神骂人了,“这叫不太好?” 他没好气地望向萧云迟,“这叫没死透!我再晚来半步,你就得及时给他准备一副好棺椁了!” 萧云迟闭了闭眼睛,努力平复下来,“现在如何了?”他将谢经年放置好,俯下|身来,注视着眼前虚弱苍白的人。 “棺椁慢慢挑吧。”沈无书说。 “你是何意?”萧云迟僵硬地望向他,谢经年此时却有了反应,他侧过脸开始咳嗽,没什么力气却也很辛苦,吐了许多混着血块的暗红,浸湿了半个枕头。 “阿离!”萧云迟才放下的一颗心又跳到了嗓子眼,他手忙脚乱地去擦拭那些血,“沈无书!怎么回事!” “我是何意?就是这个意思,”沈无书道,“棺椁今日用不着,明日后日下个月总能派上用场。” 萧云迟红着眼睛看他,“究竟怎么了?” “沉无引,这不是你千机阁炼出来的毒|药么?你真是好本事,用到阿离身上了。”沈无书冷笑。 萧云迟几乎要跪下去,“怎么可能……” 沉无引——是他要人炼出的无解之毒,当初用意是帮长公主牵制别人清除异己,怎么会? “阿离这身子,中了这毒本是拖不了多久。但我诊出,他必定服过清毒的药,虽然暂且压制,但是药不对症终究也难长久。” “你……”他抓住沈无书的衣角,绝望道,“你能不能……” “我不能。”沈无书脸色清冷,“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毒无解。” 萧云迟脸色灰败,“不……” 沈无书低眸看他,“是你咎由自取。” 薛景衍与云冀回了快雪居,二人一齐用早膳。下人折了梅花摆进来,整个房间都是清逸的冷香。 “今年冬天似乎格外冷。”薛景衍望着那一簇热烈的红梅,有些失神,“春日怕是要来的迟些。” “我却觉得这个冬天要暖些,能与殿下在一起,我心中便不觉得冷。”云冀满眼温柔。 薛景衍没去看他的眼睛,只是将目光落在某处,微微一笑。 无咎这时候轻手轻脚地进来,站在门口处望着薛景衍。 薛景衍看他脸色凝重,欲语还休,于是放了筷子,温言对云冀说道,“前朝有些急事要我处一下,晚些时候我来看你。” 云冀温顺点头。 “怎么了。” 薛景衍走出快雪居才开口,无咎在他身侧慌忙回禀,“殿下,王君不见了。” 薛景衍顿时停下脚步,“什么?” “栖月阁人去楼空,王君不见踪影,连风音也一齐消失了。” 薛景衍眉眼阴沉,“不是还有个丫头吗?” “前些日子她家中母亲病重,王君还了她身契放出去了。” “殿下?”见薛景衍只是神色冷厉,立于原地不动不语,无咎忍不住开口,“栖月阁,有异样……殿下,可要去看看……” 薛景衍回神,望了他一眼,随即快步往栖月阁而去。 这一路都不见人踪迹,与府中别处相较格外冷落,但也与平日里一样。只是等到他踏进谢经年的寝殿,才终于明白无咎所言异样是何意。 床前的铜盆还未端开,里面浸着几块殷红的帕子,把半盆水都染成了粉色。 床上月白色的枕头与锦被满是斑驳的铜锈色,他皱着眉凑近,鼻息间都是淡淡的腥气,是血! 薛景衍眉心开始不安地跳动,他有些疑惑地蹲下|身,见床前的地板上都是大片干涸的血迹。到了此时,他脑中终于如同响雷惊乍,开始心慌。 寒风吹进虚掩的窗子里,他的后背却沁出了一层冷汗。 无咎在房中检查了片刻回到他身边,见他蹲在床前前,盯着地板,满眼都写着惊慌。 “殿下——” 薛景衍木木地抬起头看向他,“无咎,你说,这么多的血是谁的……” 无咎心里已有了几分愈发清楚的猜计,却仍然不甘说出口来,“或许是旁人的,也未可知。” “去找,你亲自带人去……必得带他回来……” 他束发的玉带还在枕侧,素日最常穿的衣衫挂在屏架上,床头的碗里还剩着大半的药汁……他分明,不像是自己离开的。 薛景衍下意识地看向四周的地板,终于在门口处发现了几个凌乱的沾着血迹的脚印。 第17章 暮色深沉,萧云迟从谢经年所在的内室中出来,失魂落魄地往沈无书所居的院子走。 院门紧紧关着,沈无书已将自己关了一整天。 “无书……”他站在门前无力道:“你想想办法吧,阿离真的很不好,他方才又吐了好多血,他很痛……” 里面的人却没回应他。 “无书……” 里面一阵摔打瓶罐的脆响。萧云迟脸色白了白,没再言语。 片刻后门被打开。沈无书冷着一张青白的脸走了出来,眼角眉梢都是寒意。 他不悦地看着萧云迟,眼睛里面会结霜一样,两人对峙良久,沈无书伸出手,“拿去。” 他递过来个小瓶子,萧云迟眼睛一亮,诚惶诚恐地接过来,“这个是不是能……” “不能。”沈无书收回手背在身后,指尖都在发颤,“夺回几天的时间而已。” 萧云迟的肩膀像是别什么重物压的几乎要垮下去。 “我实话告诉你,这药是休语花炼制的。” “什么?”萧云迟大惊,瞬间将瓶子扔了出去,掉在地上的声响让沈无书皱起了眉,“休语花虽能瞬时压制疼痛使人清醒,可却会令服药之人视觉渐褪,对其心脉也有不可逆转之损伤,实乃真真正正的毒物……” “有什么毒物比得上你千机阁的沉无引?再者,你以为不服用这药,他的心脏便是好好的了吗?他胸口一处剑伤,早就损毁了心脉。”沈无书望一眼地上的瓶子,怒气更盛,语气却更冷,“不要也罢,你去准备吧,阿离也就是今晚的事情了。” 萧云迟闻言,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久久不能动作。 沈无书觉得自己快要背过气去,心烦气躁地把他往外一推,“滚!” 他转身将门重重关起,再不会门外的人。 好冷,又好痛。 像是处于无人之境,飘在半空里没有归处。 谢经年觉得自己似乎是已经死去的孤魂,意识沉重的他头痛。面前是平静无澜的水,他像是受了蛊惑一般只想往里走,心想,也罢,也罢,不如归去,何必挣扎。 冰凉的水没过了脚踝,他又忽然想到一个人。那个人明明笑意最温柔,却也能目色冷厉将剑刺进自己的心脏里。 谢经年迟疑,意识越来越清晰。 死便死了,可是阿衍呢?他处境艰辛,危机四伏,纵然能抵挡明枪,如何避开暗箭? 事情还没了,自己的筹算还未完成,如何能了无牵挂? 他往后退了退,眉目轻敛。 纵然阿衍说,一切皆为逢场作戏,真心不真,可他却还是在过去的缱绻温柔中心甘情愿,无底沉沦。 一阵急痛激地他浑身发抖,谢经年抬起沉重的眼皮,眼前是朦胧的烛火,他缓了一会儿,觉得喉咙里满是血腥气。 有个人坐在床榻边沿,谢经年眼前模糊,看了好一会,终于认出了他来。 “……怎么回事?”他开口问,声音低哑的不成字节。 萧云迟正在出神,恍惚间听到谢经年的声音,急忙低头查看,果然是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阿离……你觉得哪里疼?”他低声问,眼底一片乌青。 “这是哪里?”谢经年终于看清自己身处之地极为陌生,再看眼前人,心下明白自己是被他带出了栖月阁。 萧云迟见他对自己仍是冷冷的,难免心中酸涩,“是我在京郊的一处庄子。阿离,你是怎么中了沉无引?” 谢经年极清浅地看了他一眼,并不去回答这个问题,“萧阁主,谢你救我。” “别那么叫我……”你从前都是唤我云迟的…… “我曾经救你一次,如今你还了我,你我之间也算两契了。”谢经年微微转过脸,皱着眉平息了一下心口处的绞痛。 萧云迟为他的话脸色苍白,许久才说出话来“阿离,你别说这些……你与我……” “萧阁主,稍后待我起身,我会离开此地。你我就此别过,再勿相见。” “你要去哪里?你还要回崇王府去!薛景衍他待你无情无义,你性命垂危奄奄一息,他却新人在侧红烛高燃!” “如今抢回你一条性命,你还要去送死!” 萧云迟声音太大,谢经年一阵心悸,他吃力地抵着胸口,试图缓解杂乱无章的心跳,却压抑不住地低声咳嗽。 忽然有人拽开了萧云迟,沈无书低声道,“刚救回来,你又想送走?” 萧云迟表情还是气乱的,沈无书拉着他往门外走,这才提高了声音,“我来和他说,你滚出去!” 说罢,萧云迟再一次被他关在门外。 “阿离,你好些没有?”沈无书折返回来,见谢经年蜷着身体,费力地呼吸。他赶忙帮他抚顺胸口,良久才见谢经年眉头微微舒展。 “无书……多谢你。”谢经年褪尽血色的脸终于有了些柔和的神色。 “谢我什么?” “谢你救我。” 沈无书却皱了眉,“阿离,对不起,你的身体……” “我知道,”谢经年轻声道,“你能将我暂且救回一次,我已经很感激了。” 沈无书眉目却依然无法舒展,沉默片刻,他才抬起头来,“我给你用的药,是一种名为休语的花,此花邪魅,对你的眼睛与心脉都有损害,却也唯有其能救你于濒死。阿离,我此时还想不到别的方法。” 谢经年清浅一笑,“能多一点时间,我很满足。” “你放心,我一定会配出解药来。”沈无书承诺。 “门外那个——他虽然愚不可及,欺骗于你,但终究是在意你的,他以为骗了你,你便会恨崇王,不会无视他离开他……”沈无书低声道,“你垂危时,他也快急疯了。我们三人到底是一同长大,你……” “此事不必再说,我已不怪他,也不愿再沉湎于过去——你呢?”谢经年问,“长公主有没有为难你?” 沈无书挑了挑眉,“她还顾不上我,再者,她既让我修了医道,我便只管治病救人,杀人害命的事,绝不插手。” 谢经年望着他,无奈笑道,“保护好自己。” 他们三人,同是在长公主教养下长大,皆为棋子。相互扶持,情意自不比说。 自从他相识薛景衍,长公主便动了让他去薛景衍身边的念头,可他不愿,萧云迟也反对。 后来萧云迟为了断绝他对薛景衍的情意,欺骗他说薛景衍的舅舅,正是当年害他家破人亡之罪首,要他去暗中扳倒薛景衍与他皇兄,滔天大仇,自然要报。 如此,他去了薛景衍身边,只是到底薛景衍对他情意深重,他自己也不愿相信造化这般弄人,悄悄查了许久,才知不过是萧云迟与长公主一齐设下的骗局。 于是二人之间从此冷落下来。 沈无书见他眼中目色沉沉,以为他是累了,“你再睡会儿。” “追影在吗?”谢经年问。 “……在。”迟疑了一瞬,沈无书回答,“你还要回到崇王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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