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渊看着裴修文惊骇地神色笑了笑,转头却又话锋一转,“呵呵!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表兄不必当真。还是说说正事吧!” 裴修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复杂的情绪,生怕从自己这个表弟嘴里再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他连忙开口将今日的要事和盘托出。 裴修文:“听说宁国公府家的豪掷万金要在千金坊做赌,三场赌局,一局就是十万两白银,还要将他爷爷那张御赐宝弓拿来做彩头。” 裴修文笑了笑,看向萧明渊:“这小子,说是要等赌得起的人来当对家,怕是故意摆这阵势来激将你呢!” 萧明渊抬起凤眸:“御赐的宝弓?” 裴修文:“正是,听说这宝贝是乌金铁做骨,蛟龙筋为弦,非千钧之力者不能役使,放在姓薛的小子手上,实在是糟蹋!” “他倒舍得!”萧明渊心底冷笑,可不是糟蹋了! 御赐的东西,竟然拿来做赌注...... 而且还这般张扬地大肆宣扬! 论败家纨绔,还是宁国公府上的更胜一筹啊! 也不知道宁国公知道,自己在战场上拼命挣来的圣眷和功劳,却被这样的不肖子孙败了,会不会气死! 裴修文:“宁国公家大业大,也就你能和他一较高下了,我记得你有件龙鳞金丝软甲,比那宝弓更珍稀一筹,正好也拿去给他开开眼。” 萧明渊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眯着眼:“你怎么知道?” 那金丝软甲,是前朝皇族秘库里的东西。 无意间被他外祖母长宁长公主得了去,他母亲安华郡主出嫁时,又做了陪嫁带了过来,如今安安稳稳锁在私库里头,从未示人。 裴修文面上一僵,害怕露馅儿连忙道:“嗨!这不是你之前同我说的吗?” 他心下有些急,又连连劝道:“宝物难得,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若今日能杀杀姓薛的那小子的锐气,也算是报仇了!” “况且,若是你能赢回那张宝弓,送给你家老爷子,也算一番孝心嘛!” 萧明渊听裴修文劝了半天,才慢悠悠地开口:“如此,那我是该去看看。” 到底是有人上赶着前来送死,他也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人,不如成全了得好! . 萧明渊换了身衣裳便带着人出了府。 期间秦夫人听说是安平侯府的二少爷来府上,还专程遣人过来问了两句。 等于嬷嬷从听涛苑回去,便给秦夫人回了话:“大少爷说裴二少爷和宁国公府的薛少爷在外头备了厚礼等他去取,叫夫人不必担心。” 秦夫人冷笑一声:“这是坐不住了!我还没寻安平侯府的不是,他们还敢来给渊儿下套!真是当我们国公府的人好欺负吗!” 于嬷嬷看着秦夫人阴沉下来的脸色,忙又说道:“夫人宽心,奴婢叫了两个护卫跟着大少爷,大少爷也应下了,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 秦夫人闻言心下略略松了口气,只是脸色还是不好。 她今日翻了半日的账本子,本就气得心里窝火,眼下知道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算计自己的亲侄儿,火气再也压不住了! 秦夫人重重放下手中的账本子:“去!立刻把世子爷请过来,让他好好看看,裴氏这些年打理中馈都做了哪些好事!还有——” 秦夫人面色发寒,冷声开口:“叫人给安平侯下帖子!让他滚过来算账!”
第5章 皇都,处处皆是富贵迷人眼。 而这千金坊,正是皇城之中最为纸醉金迷,极尽奢靡之地。 虽然此处只是一家赌坊,但却并非人人都能踏足,若是无人引荐,即便是豪掷千金,也摸不到门槛。 萧明渊悠然踏过汉白玉铺就的台阶。 只见厅堂之中宾客如云,皆是身着锦衣华服,举止从容,或居于雅阁内谈笑风生,或左拥右抱,随手一掷千金。暗处更有清雅的丝竹之声传来,更添几分高雅意韵。 “这是......萧国公家的那位吧?”暗处有人窃窃私语。 “没想到还真的来了!” “姓薛的那位爷,可是把御赐的宝弓都拿出来押上了,又是赌一局十万两。满京城有几个敢这般赌的?也就萧少爷有几分底子了。” 众人闻言,目光隐晦地看了一眼走进来的萧明渊。 只见他头戴束发嵌宝紫玉金冠,一身玄色暗纹袖箭袍,内里衬着的鹅黄锦缎领口用金丝绣成如意云纹。 腰间挂着的貂尾垂饰颜色极好,顺着垂下的几串金石玉珠,随着步履轻晃,显出几分世家纨绔子弟的骄矜和散漫。 “这萧家的小崽子,怎么打扮得跟个小姑娘似的。”不远处二楼一间雅阁之中,传来一道轻笑。 “什么像不像小姑娘,老二你让让,我先看看他带的什么宝贝过来!” 能和御赐的那把蛟龙筋制成的宝弓相媲美,这样的宝贝可不多见! “要看就看,别把我大侄子挡住了!” 男人有些嫌弃地挪了挪位置,而后转头压着嗓子哄道:“珩儿,来二叔前头坐着,咱不和三叔玩儿。” 宣珩:...... 并不是很想过去。 “二叔,三叔,我还有太傅布置的功课未做完......” 宣珩有些无奈地开口提醒:“而且,您二位带我出来,同父......父亲说过了吗?” 身为老二的宣炀,闻言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你......三叔应该是说了吧!” “什么叫应该说了,这回不是你拉着我们来的吗!”老三宣烬连忙撇得干干净净。 笑话! 带着大侄子来逛赌坊这么大的罪名,他可担不起! 要是让大哥和老爷子知道了,不得扒了他的皮啊! 老二皮厚、抗揍。 也不缺这顿打! 宣炀嘴角抽了抽,拉过侄儿:“算了,我指望不上你。珩儿不必理会他,二叔待会陪着你回去,你爹那儿我去说,要挨打,你二叔替你挨!” 宣珩心下叹了一口气,朝着二叔行了一礼,随后老老实实地坐过去:“多谢二叔。” 老三嘁了一声,也坐过来:“大哥才舍不得对珩儿动手呢!” 顶多,把他们这俩罪魁祸首拉去骂一顿,只要老爷子不知道就行了。 ——幸好这地方还不算乌烟瘴气。 呃......大哥应该也不会那么生气吧?! 宣珩隔着雅间的珠帘望下去,刚过十一岁的生辰数月,还是个孩子,头一次来这样的地方总归有几分好奇。 “那宝弓真的是宫中御赐的吗?怎么能拿到这种地方来?” 宣炀眼色微沉,随即靠着椅背咧了咧嘴,面上那道横穿鼻梁的刀疤被扯得更显狰狞:“宁国公府家小孙子带出来的东西哪里能是假的,当初老爷子是赐了把弓下去。” 一旁的宣烬也笑了笑,语调轻佻:“一把弓而已,当初朝中勋贵里头,还有拿御赐的丹书铁券卖了赎花魁的呢!到底薛家小子败的是他爷爷挣下来的家业,旁人有什么好说的。” “这两个小崽子这把玩儿得大啊,三十万两白银加上手上的宝贝,哈哈哈!怕是把他们爷爷的棺材本都掏出来了吧!” 宣珩静静地听着两位叔叔的调笑,视线却忍不住落在底下另外一个人身上。 . 萧明渊抬起手中玉竹折金扇,随意挥退了迎上前来陪侍的女子。 察觉到不远处有道好奇的视线格外显眼,忍不住抬起凤眸看了一眼。 却只见重重珠帘隐约映着微微晃动的人影,倏尔帘幕轻晃,扰乱眼中的探究之色。 ...... “萧大少爷!真是让我好等啊!” 宁国公府的长孙名叫薛演,是个比萧明渊声名更狼藉,声色犬马样样精通的混不吝。 只是不同的是,薛演是宁国公府这一辈的独苗。 宁国公世子文弱,早年被宁国公拽着上战场伤了身子,只留下薛演这么一个儿子,被宁国公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当眼珠子一般捧着。 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只要老宁国公不在,天王老子都管不住他! 只要能让萧明渊不痛快,把那御赐宝弓拿来当噱头又如何? 反正东西他萧明渊赢不了,就算是赢了,他若是不想给,谁又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带走?! 薛演眼神阴狠,眸光掠过萧明渊和他身后的人:“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没想到你还有几分胆量。” 萧明渊抬起脚落座,挺拔的脊背轻轻靠后,双手自然地搭在扶手上,足履随意蹬在椅面上,袍脚垂落,遮盖住精致的云纹皂靴。 明明是张狂、傲慢甚至是有些无礼的作态,却莫名带着几分从容优雅,反倒衬得一旁语调轻浮凶狠的宁国公少爷,像是个下九流的地痞似的。 “我有何不敢?” 萧明渊抬起凤眸,漫不经意地开口:“薛少爷今日想要当大善人,都捧着宝物要来孝敬我了,我总不好拂了你的心意吧?” 薛演神色一沉,转而又轻蔑一笑:“你先别逞口舌之利,要与我做对手,那得先把筹码亮出来看看。” 薛演拍了拍手,身后便有人将一张宝弓小心翼翼地抬上来,一旁又有人捧着一只锦盒,里头放着厚厚的三沓银票,最上面的那一张皆是万两之数。 “我这局是摆在这儿了,但也不是人人都能进,若是连上桌的本钱都没有,那便趁早叩个头喊声爷爷滚回去!” 萧明渊扬起手中的玉竹折扇轻叩两下桌面。 身后立时有人抬来两口箱子,而后砰地一声沉沉落在地上。 方才一打开,金灿灿的颜色便晃瞎了人的眼! ——只见里头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金元宝!看着少说也有万两之数。 而后,又有人捧上来一只錾金雕花紫檀木匣,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件乌金色的软甲。 “这是......” “龙鳞金丝软甲!这是龙鳞金丝软甲啊!” “听闻乃是前朝内廷所造,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可谓是稀世奇珍!” “没想到竟然能在此处看到这等珍宝,萧国公府果真是财大气粗。” “......” 雅间之中的宣炀呛咳出声:“这东西怎么会在他手上,老子当初翻遍了前朝内廷的秘库都没找到!” 宣烬也叹了一口气:“萧家这小崽子挺阴的,那两箱金子看得老子都眼热了!更别说还拿出这么个宝贝来。” 这排场一摆出来,先前薛演造出来的势,可就彻彻底底地被打散了! 偏偏萧明渊还觉得不够张扬,对着薛演悠悠开口:“一局赌资万两金,我今日来的匆忙,只带了一万两。” “不过也不碍事,我向来财运不错,或许场场都赢,若是薛少爷输光了也无妨,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跪下,给我磕一个,我也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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