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颜洛君猫进工作室,傅瑞文调过扫地机器人的模式,这会儿它正满屋子乱转。傅瑞文想起昨晚颜洛君换下来的衣服,顺手丢进了洗衣机。 然后继续回床上补觉了。 通宵前后的精神都很差,哪怕这种生活已经过了好几年,她依旧没习惯通宵。颜洛君不在卧室,她将门窗都关上了,入睡前嗅到一点床头香薰的味道。 颜洛君抠细节抠到厌倦,做到一半拿出手机看她上次买的材料还有多久到货——一看才知道集运时货柜掉海里,她的材料正缓缓沉入海底离她远去。 颜洛君:…… 她已经是能够控制情绪的成年人了,她深吸两口气决定再买一次,实在不行就直接镂空摆出去,问就是薛定谔的装饰,在展览介绍里写一次意外造就了这个灵感,有没有人愿意买不知道,但有一部分批评家很吃这一套。 总之还得先将手头的工作处理了。快四点的时候郁书回了她消息,她昨天又和郁书沟通过方案,既然最终组装得到巴黎去完成,那么她是时候该看那个点的机票。 点进购票软件,信号不太好加载半天页面没动,消耗掉了她剩得不多的耐心,拉开工作室的门出去了。 客厅气温至少比工作室里高3度,她觉得有点喘不过气,傅瑞文端着升*腾着袅袅热气的茶杯从她面前走过,颜洛君犹豫了一下,担心水洒出来没从身后抱她,只探头问了句:“姐姐在喝什么?” “玫瑰花茶,”傅瑞文说,“你要喝吗?见你在工作,没打扰你。” “我喝一点点,”颜洛君尝了一点,话题转变得很快,“话说过两天,是不是情人节来着?” “嗯。”傅瑞文轻声应道。 “姐姐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吃的菜吗?”颜洛君未雨绸缪,“感觉可以先订下餐厅。” “等等,你那天不上班的吧?” 她记得傅瑞文好像和她说过,但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安心? “嗯。”但这两天的排班就相对比较阴间了,傅瑞文下一个周期又从凌晨开始轮——其实就是今天晚上到明天早上,想到这儿就恨不得回去再睡一觉。 颜洛君松了口气。DDL可以不管但节必须先过,少工作一天又不会死,反正放一个半成品说不定更显艺术性——当然半成品不可能真放,也就是说说而已。毕竟现在已经被骂不知道做的是什么东西了,再一抽象估计第二天吐槽bot上就会出现“某青年艺术家疑似在展览放半成品敷衍观众”,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的标题。 第91章 她撑着这样一件错误的雨具。 晚饭也是傅瑞文做的,颜洛君下午喝了一杯半冰美式,这会儿没什么胃口。为什么要在冬天喝冰美式?因为热美式难以入口,再者,房间里也不是很冷。 后果是晚饭时难免没胃口。她在吃饭时走神,到后来菜有些冷了,干脆搁下筷子。傅瑞文问她不吃了,她有点心虚地点头,傅瑞文于是掐着时间去洗碗。 然后上班去。 颜洛君这会儿才抽出空来看微信消息,没什么很要紧的事,下午助理说上次被小孩损坏的展品赔款应该已经打过来了,让她注意查收。颜洛君八百年没看过银行卡余额,不知道为什么这回鬼使神差的点进软件看了眼。 比她想象中的稍微多一点。这类作品其实不好卖,不像静态作品一样总有适合摆放的场合,需要电力维持运转的动态作品总有磨损的时候,寿命很短,也很少有使用的场所。 于是成为她今年开张赚的第一笔钱。颜洛君往下滑了几下,绕过一大堆零碎的材料、生活用品等支出,发现上一次有作品售出还是去年11月。 一眼扫过去全是零碎的数字,她往上滑回去的时候却蓦地注意到一笔奇怪的支出,准确来说并非支出而是撤回的转账——时间在她和颜凝一起待在巴黎的时候。 她不记得自己有在巴黎买过什么六位数的东西,就算有大概也是头两天颜凝拉着她去商场购置衣服首饰,然而这些都是颜凝刷的卡。总之如果这笔钱不是她花出去的,那么只有可能是傅瑞文在国内刷的。 但是傅瑞文要买什么东西才会花到六位数,并且最后又撤回呢? 她没有查账的习惯,一直没有。家里的日常开销都是傅瑞文在处理,最初在一起的一两年傅瑞文有时还会问她买了什么这个月花得这么多,后来见颜洛君自己也记不清楚便没再问过。 但她的第一反应也并非怀疑而是疑惑,她当然没有不允许傅瑞文花超某个特定金额的意思,但是支付又取消是因为……? 很奇特,她突然有点不想去找傅瑞文求证,后者这会儿大概已经到了医院,正在和上一位同事简单交接工作。颜洛君抬眼看墙上的挂钟走过八点,那其实也是前些年从展上买来的一件艺术品,算是动态装置里活得比较久的。 她没来由的有些不安,在这种事上她向来是直觉大于理性的生物。她点开那笔交易记录的详情,是个人转账,她此前从未有过交易的号。 啧。 记忆逐渐回笼,她依稀记起前几天自己还疑惑过为什么自己出国的那段时间傅瑞文都没刷过自己的卡,这两件事或许有微妙的可以联系的可能。她当然知道傅瑞文的银行卡号和密码,她在详情页面漫无目的地划了半晌,最后退出来强迫自己看一部艺术史纪录片。 。 傅瑞文到家的时间比昨天晚一点,凌晨快3点的时候忽然下雨,冬日的雷雨天气不太常见。她出门前没看天气预报,最后在医院门口买到15元一柄的透明塑料雨伞,一边付钱一边心道这生意可真赚。 毕竟一把伞的成本左右不过几元,但凌晨还守在医院门外的小贩也的确不多。她从大衣兜里摸出手机扫二维码付款,雨水在屏幕上跳动,失灵的触控在付款方式栏闪了好几次,最终落到她自己的银行卡上。 说起来,她上一笔刷这张卡的花销还是…… 她买过伞,在大厅门口打车。医院门口网约车不算太难打,只是雨夜要等得久一会儿。旁边站着几个男人在沉默地抽烟,烟味在雨水里蔓延。他们的影子落在白炽灯下,傅瑞文往后退了一步,脱离光亮的范围。 她不喜欢烟味,这一点倒是和颜洛君如出一辙。但颜洛君大抵只是天然的生理性厌恶,而她对二手烟的讨厌称得上是条件反射。烟和酒都是刻在最初记忆里的东西,和阴暗沉闷的房间一起,构成她破败灰黄色的童年时期。 这或许算得上是一点和颜洛君沾边的艺术天赋?她的过往是同一种色调,在颜洛君出现以前。在颜洛君出现以后她才从色彩感知接近于无的状态中被拯救似的,就好像溺水的人沉在水底,对外界的感知基本屏蔽,包括自身的痛苦。直到被捞上岸的那一刻,新鲜空气灌入鼻腔,才后知后觉的痛苦,感官一点一点随着生命复苏。 其实无论如何她此生也不可能再回到那个地方。她的想象力不够丰富,推演的技能点约莫也没有加号,无法构建出一个“假如没有遇见颜洛君”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她当然清楚如果没有颜洛君,她不会有机会获得现在的这一份工作,更进一步其实无法留在江市。而她又注定离家,彼时她尚不知晓自己毕业后会去到何处。 或许有可能也没有那么勇敢呢?如果不是颜洛君,她不会被家人逼问“和那个女的的关系”,自然也不存在出柜、和在得知颜洛君身份后的敲诈。但毫无疑问她会以另一种姿态坠入深渊,她在这类事的决断上太过懦弱,这一点远不如颜洛君。 大抵等了十五分钟才上车,刚走出医院大楼没几步,新买的伞便被大风吹弯了伞骨。她撑着这样一件错误的雨具,躲入开着暖气却又弥漫着烟味的车里。 准确来说还有香薰,或许因为江市近期强行要求网约车司机保持车内空气良好而临时加的,其实根本盖不过那股味道。她偏过头咳嗽两声,司机问她:“我车里有味道吗?” 傅瑞文摇头,又想起她坐在后边儿,司机看不见她的动作,于是含糊地应了声。司机又与她搭话:“刚下班吧美女?” 她闭上眼,这几天的生物钟彻底混乱,脑子如同被放在搅拌机里运转。伞柄上凌乱的雨水在冬日里惹人发冷:“嗯。” 司机笑了下,开玩笑似的说了句:“这么晚从医院出来,够累的。是护士吧?” “……嗯。” 她睁开眼,没剩多少电的手机自动调成省电模式,屏幕暗淡下去。她的数据线今天突然坏了,临近下班时才发现手机根本没充上电,还是借同事的数据线才勉强充了一会儿。她没忍住将车窗降下一点,冷风和几丝雨飘进来,落在眼睫上模糊昏暗的视野。 “多辛苦的,听说护士收入都很高,是不是真的哦?” 她没回答。距离目的地只有一百米,五十米,十米,已到达。司机在小区门口停车,探头看了眼小区门口亮着灯的保安执勤室,还在追问:“看来是高哦,都住得起这么高档的小区。” “这片地的房价谁不知道啊,当年可是被炒到……炒到多少来着?” 傅瑞文下车关门,动作太快以至于没来得及撑伞,就这样在雨中被淋了一段。她开始后悔今天穿了大衣出门而非羽绒服,至少羽绒服的帽子挡雨效果比大衣要好。 她站在封闭的厢式电梯里,显示屏上的红色数字逐渐变化,向上的箭头拼尽全力在爬一段没有尽头的陡坡。推门进屋,将淋过雨的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穿过漆黑的客厅。 出乎意料的,卧室亮着灯。 傅瑞文怔了下。今天和昨天不同,今天颜洛君并未告诉过她有出门晚归的计划,颜洛君熬不到这么晚,通常若这个点还没睡,只有可能是在工作室赶工。 视野突兀恍若白昼,惊雷落在地面,那一瞬她推门,走入雷雨交加的夜。 第92章 “我当然也不会同情心泛滥。” 真到了这一幕,颜洛君比自己预想的反倒要平静许多。 她在傅瑞文回家之前其实已经想了很久,大抵从她发现收款方是傅瑞文的“家人”开始。 中途觉得有点可笑,她好像没立场管这个,但她当年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看似大度地将一笔钱的使用权交到傅瑞文手中。事实上她是自私的,不希望傅瑞文为其余任何事分出精力。 那笔钱……说多也不算多,但约莫傅瑞文一个人这么些年攒下来是有些困难的。更何况,既然有了这一出,谁又能证明在此之前没有别的——倒猜忌起来了,颜洛君当然有她的银行卡号和密码,信任崩塌一旦开了这个口子,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怕。 “你回来了?”颜洛君和她对视几秒,先开了口。 傅瑞文轻轻点头,一旁窗户并未关紧,而是透着一条窄窄的缝隙,窗帘被风吹拂得飘起很高:“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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