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西山土匪不会轻信于人?”阿怜据实以答。 韩姯摇了摇头,轻声道:“倒也不难,除非你能取信一人!” “谁?”阿怜狐疑地诧问。 “季匀。” “什么……可我和她不相熟啊!”甚至某种程度上,阿怜已经将其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了。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我会促成此事。不过此人身份不简单,我怀疑她与西山土匪关系匪浅。” “姐姐,何以见得?” 阿怜心生忧惧,无端担忧起太太来。要知甄季二人较好,苏太太虽满身秘密,但品行终究十分高洁,反倒是那季匀一看就不像好人。 “妹妹不必烦恼,我同季匀打过交道。她表面刻薄嫌恶,实际上非常性情中人。” 韩姯的话,阿怜算是听明白了。这意思是,那烦人精季匀也要被拉拢了! 情敌一朝变成队友,韩姯可真是会用人。 “也罢,妹妹愿为姐姐赴汤蹈火!” 只要太太能安稳度日,牺牲自我又何妨。何况季匀有什么厉害的,与她一比不过小巫见大巫。 阿怜神思飘忽,怎奈韩姯话锋偏转:“算了,季匀我亲自结交,此番西山之行务必成功。” “这……姐姐会不会太冒险?”哪有事主亲自下场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果然是大人物,不拘一格到连自己都舍得搭进去。 阿怜连连咂舌,尬笑道:“想来……季匀应该不敢对姐姐随意造次。” “妹妹乱想些什么,我自然以劝服为主,那季匀不像是贪恋红尘之人。” “呵呵,姐姐这就大错特错了!” 阿怜心想那厮惯会佯装潇洒,骨子里还不知如何耽溺于情爱呢! “你对她有敌意?”韩姯敏锐地质问。 “呃,没有,阿怜只是生性谨慎而已。” “谨慎是对的,但不能因噎废食。不过话说回来,你和苏太太又是怎么回事?” 第一个请求就是关于甄氏的,显然二人关系匪浅。 “此事一言难尽——”阿怜表情异常沮丧。 “怎么讲?” “哎,我骗了人家苏太太!” 阿怜半真半假地抹泪,她虽与对方结义金兰,但这并不意味着就要毫无保留。毕竟情真意切如韩姯,至今仍未彻底吐露真身,只推脱时机不够成熟,所以阿怜亦六分实四分伪。 “骗?”韩姯大为震惊。 那甄氏看起来不像是容易上当之人,何以就被阿怜给骗了。 阿怜眼珠乌溜溜地转,趁着青鸾、红鹦不在,更是俯在对方耳畔飞速低喃:“我先头为完成任务,装作有孕趁她丈夫治丧混进苏府。白吃白喝了一阵子,后来逃跑还卷走了部分首饰。” “你——可真够过分的!” 韩姯登时怔住,她没从未见过如此大咧皮厚之人。 “幸好上苍垂怜,让我这迷途羔羊遇到了韩姐姐,从此势必改邪归正!” “妇孺老幼万万不能坑害,记住了阿怜!”韩姯声色俱厉。 阿怜赶忙双手合十,一副痛彻心扉的模样:“所以我就想补偿苏太太,韩姐姐是不知道她多可怜。她年轻貌美,却丈夫不疼婆母不爱,在苏府宛如行走的受气包,家财亦早被黑心老太太悉数挪用,恐怕不日她就会陷入孤立无援之境啊!” 反正老太太是哑巴,小小谎言不成敬意。阿怜香腮泪落,说的比唱的还动人。 “我竟不知她如此命途多舛,这甄氏妹妹不必多言,我必救之!” “姐姐大义,可苏太太素来一根筋,她竟在人言可畏中请了贞节牌坊,这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无法正大光明的长相厮守,阿怜就气不打一处来。 韩姯感同身受般蹙眉,临窗窥月:“前朝留下的陈规陋习,究竟还要坑害多少女人。妹妹信我,这甄氏迟早会脱离苦海的。” “信信信,等来日将人救出,妹妹愿独自承担其余生供养。” “阿怜呀,你才是真的大公无私!”
第十七章 阿怜前往西山那日,甄遥精心设计的发簪彻底完工。 马车颠簸,前途未卜。 “哎呀,你一向聪慧怎么就甘心受制于人?何况这韩大人底细不明,那日我就不该替你写那封狗屁文书……”喜儿一路埋怨不停,越说还越来劲儿。 阿怜抬眼抱臂旁观,且等她一吐为快,而后方拧眉轻呵:“我说你啊你,先头夸韩大人的是你,如今百般质疑的还是你。实话告诉你,没韩大人鼎力相助,你我只怕连土匪窝都摸不着。” “你——” “快些打住吧,我可得好生眯会儿!” 要知道,韩姯虽想方设法给她们提供了大致据点,但上了山一切仍需随机应变。 然而阿怜嘴上嘟囔着要睡,实际上哪里睡得着。尽管平生出过无数次任务,可没有一次如此仓惶不安。 眼下情形委实不明,唯盼老天爷大发慈悲,无论如何都给她们一条生路啊! 寒冬凛冽,寂林幽森,风吹鹤唳。 喜儿浑身哆嗦地裹紧棉袍,环顾四周不由自主地贴着阿怜,竭力压低声线道:“前面没路了,马一旦停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呀?” “不怕,车到山前必有路!”阿怜强装镇定地宽慰她。 “话虽如此,要是土匪突然出现——” “那你就说自己只是个小丫鬟,不过随身照顾主子,旁的一概不知。” 喜儿霎时眼眶泛红,百感交集地故意撇嘴嘟囔:“偏你爱逞能,我才不用你管。” “行行行,待会儿切记少说话多观察。” “知道了。” …… 二人话音刚落,林中蓦然狂风呼啸,不知从哪里传出的冷笑直骇得马鸣人怖。 “不好,许是贼匪来了!” “稳住——” 阿怜一把拽住慌了神的喜儿,接着便细细凝神打量。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地莫名眼熟。 谁料偏在此时,远处忽跑来个刁蛮娘子,率众竟将她们团团围住。 “车上何人,来此作甚?” 阿怜深呼一口气,随即挺身跳下马车。 “在下乃暗莺舵的宋怜,此番来贵宝地只为寻我们舵主。” “哼,这里可没什么舵主!”刁蛮娘子神情满带讥诮。 阿怜咬牙攥拳,勉强挤出一丝笑:“娘子何必明知故问——” “好个伶牙俐齿,你怎敢如此笃定她在这里?” 对方说着倏地拔刀,凛寒锋锐,看的人头昏目眩。 阿怜顿时心有余悸,虽怯步难行,但终究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娘子勿恼,原是舵中姐妹亲眼所见。声称陈舵主被你们迷晕带走了,如今小女子来亦非报仇,不过是诚意商谈罢了。” “所以说,你要用金银赎买——” “正是正是,娘子有所不知,我们暗莺舵最不缺奢物。倘若娘子肯放了陈舵主,我等自当相报!” 阿怜话音落了很久,对面的刁蛮娘子始终未曾回复。 一时间气氛肃杀,她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幸得贼匪中尚有理智之人,沉吟片刻俯在那刁蛮娘子耳畔嘀咕:“五娘莫冲动,依我看还是先将她们带回议事堂,至于如何处置全凭当家的作主。” “切,随你!” “哎呦喂,五娘你怎么还在同我置气——” “别当我看不穿你的花花肠子,不就是这宋怜长得妩媚娇俏,你怕是要给心疼坏了!” “泼妇,少血口喷人!” “好啊,你竟为了她骂我……” 电光火石的一刹,两个贼匪不明所以地大打出手,颇有一副要干掉对方的凶残模样。此情此景,吓得阿怜和喜儿四目遽愕。 “你们几个速速将她俩送到议事堂,我和七当家趁此良机需得好生切磋!” 那五娘寒眸冷声,一边说一边同对面之人扭打。猎猎作响的刀剑奋力挥舞,幽林愈显瑟厉。 此刻阿怜巴不得赶紧离开,但依旧关切到:“咱们若是一走了之,娘子她们会不会出事啊?” 众人听了皆耸肩嘿笑,然后便开始七嘴八舌地打趣。 “她俩每次都这样,打着打着就在榻上和好了!” “我说美人你与其操心她们,还不如多替自个儿想想。” “就是,我们当家的可没五娘、七娘那么好说话!” “宋小姐卿本佳人,奈何自甘堕落为流莺呢!” “我看你们呐,倒不如狠心舍了陈容,索性弃暗投明留在我们这里。” …… 喜儿异常窘迫地望着阿怜,心道土匪窝又能算什么好地方,不过是出了狼坑又进虎穴。 可谁知阿怜却毫不在意她们近乎羞辱的打趣,甚至嫣笑着自嘲:“姐姐们人美心善,怎奈我宋怜浮萍野草,焉有脸面留在贵宝地。” 言毕她红唇紧咬,皎眸莹润。浓睫蒲颤,教人心碎。 众人微微愣怔,接着不由分说地围上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安慰勉励。 “哎呀,小姐泪似断珠,真真就大珠小珠落得我们心里也难受。” “快快快,谁有手绢儿,赶紧掏出来!” “就算当家的严惩,也有我们呢,对不对啊?” “就这么说定了,大家伙愿为小姐求情。” “天可怜见,好好的女子却转徙漂泊,这该死的世道!” 一旁的喜儿本该护在阿怜身旁,可不知不觉中早被挤到了最外圈。纵使有心跑过去安慰,也无异于横跨天堑。 彼时阿怜格外凄美地斜坐于驴背,周遭紧围了数圈热心肠的“好姐姐”。 这一幕令喜儿由衷感慨,她自幼见识人情险恶,豆蔻之年又被养父母倒卖进暗莺舵,因此她很难服谁信谁。然而这段时间与阿怜朝夕相处,却让她打心眼儿里折服。因此,她决定真正接受“喜儿”这个名字,并心甘情愿地成为阿怜的贴身婢女。 从今往后,宋怜就是喜儿最货真价实的大小姐! 只是喜儿的种种心迹,阿怜悉数无所知。眼下她正发愁,该如何讨好这凶神恶煞的土匪头子。 毕竟群山连绵,卧虎藏龙。西山土匪不过是个简称,各大山寨皆有小首领。这议事堂更不用想,必是红妆云集商讨惩处之地…… 一路深思熟虑,等到了地方阿怜刚要下驴背,喜儿便热络地近前搀扶住她。 “小姐,当心脚下石子儿。” “呃——”这也太积极了。 阿怜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碍于身边有一群人,只得按下不表。 “当家的,现下就在议事堂内吗?” “这会儿应该还没到,宋小姐且稍等片刻。” 说着众人各忙各的去了,偌大的议事堂仅余她们两个。 “累了吧,我给小姐倒点茶。”喜儿自顾自地端起茶壶,甚为殷勤地跑前跑后。
福书网:www.fushutxt.org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2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