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二当家这次牙掉光了,她也是要来的。” “水寨三娘,我看你是老毛病犯了,看见这些顶戴花翎的废物就膝盖软是不是?” 季匀指尖就在眼前乱颤,那水寨三娘仓惶不安地摇头:“倒也不全是。” 水寨曾经被官府围剿,因而三娘落下了后遗症。所谓十年怕井绳,一听官府之事必杯弓蛇影。 “算了,水寨位置也不够好,这段时间你们也夹起尾巴做人吧!” 三娘闻之大喜,劫后余生地喝茶。 季匀尚未调理好心态,哪知星寨、月寨等也有苦诉,一时间激得她险些晕厥。 “好你们一个个的,等大当家回来看我怎么告状。合着都不愿意配合我,你们是我的人,还是她韩姯的人。” 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 “肯定是二当家你的人了,依我们看,咱何必当下触新官的霉头。” “是啊,冤家宜解不宜结。” “官府只要不派兵攻打,谁在乎她们谁来做县官呀!” “县官不如现管,嘿嘿,不过这韩大人生的极好。” “她看上去温文尔雅,莫说百姓心仪,我七娘也为之波澜。” “兰寨七娘,你敢?” 说话的是星寨五娘,兰寨七娘的老相好。 “你都敢给四娘缝制棉衣,我有什么不敢的!” “关我何事,你这嘴贱的,那棉衣明明是五娘要给你的惊喜。” “好一个四娘,能配合人家做戏,你怎么不给我一点甜头?”三娘的茶碗当即粉碎。 …… 议事堂成了菜市场,吵吵嚷嚷的直接逼走了季匀。 哼,一屋子酒囊饭袋。她们怕韩姯,她可不怕,明日且会会这厮! 季匀捂着耳朵往厢房避祸,嘈乱的内心逐渐平静,出于某种奇怪念想,她竟盼着早点见到韩姯。 翌日晨起,水寨迎来红日初升。 鸡鸣犬吠中,三娘眨了无数次眼睛,她怀疑自己中邪了。韩大人身旁遽然地站着傲骨铮硬的二当家,这怎么可能呢! 第十六章 “韩大人果真清廉质朴,没想到竟会亲自劳作,只是可惜了你这锦衣玉带。” 季匀皮笑肉不笑,揶揄之意显然胜过夸赞。 “你——” 青鸾闻声立即拔剑,挺身而出的刹那却被自家主子含笑拦下。 “大胆!” “主子——” 红鹦不动声色地扯了扯青鸾的衣袖,接着二女并排站在韩姯两侧。 “季大夫所言不虚,诚然下官衣着奢贵,但你却不知这件华裳来历。” 韩姯表情淡然,一派亲和之气。 对此季匀嗤之以鼻,语气顽劣地勾唇:“噢,我又不是大人肚里的蛔虫,总不能才见两次面,我就对你的一切如数家珍吧。” “季匀,休得无礼!”红鹦愤然道。 一旁的青鸾更是咬牙切齿,怒声回怼:“此乃京都阫下百姓集资相赠,以报我家主子九死一生相护之情!” “你们两个快住嘴,季大夫不知者无罪。” 韩姯纵使气度超常,此刻心内亦波澜四起。她委实没料到季匀如此桀骜,看来以后有的是“交道”要打。 “抱歉,韩大人莫同小人计较。”季匀肉眼可见的不虞,接着更是万分敷衍地拱手。 韩姯没有回应,低头继续锄地。 晨曦微露,向阳蒸发。农家无闲,春种冬藏。 季匀望着田中人额角细汗如织,本来满带成见不由得暗自动摇。因此她格外烦躁地挠了挠头,静默中悄然唤来三娘。 “你去……给我也拿把锄头来!” 三娘宛如雷劈般惊愕,但还是顺从地将自己正用的递过去。 “二当家,你的手是救治病患的,何苦做这些琐事。” “少管闲事,时候不早了,你去准备饭食吧。” 季匀没干过什么活,自然将地翻得乱七八糟。 “季大夫不必逞强!” 韩姯神情漠然地瞥着她,羞得季匀白眼翻飞,吭吭哧哧地愣是翻了大半块地。 “二……季大夫真厉害。” 好一个糊涂的三娘,守着新任县官还敢献媚。季匀有苦难言,闹心之际忽听隔壁火上浇油道:“你们看起来非常熟络,难不成季大夫也是水寨人?” “呃,不是不是。她常来此为妇孺义诊,大家伙很欢迎季大夫。”三娘抢先作答。 此时季匀则毫无顾忌地盘腿坐在田埂上,纵目远眺连绵群山。 清风微拂面,红颜尽爽朗。 韩姯眼眸不由自主地凝住,从最开始的疏离到逐渐炙热。 这季匀妙手回春,言行举止又分外洒脱,而且此女颇得方寨人心。来日若能将她顺利降伏,何愁接下来的政通人和…… 平溪县一在乡绅富贾,二在西山各方寨。 如今季匀已在图谋之中,至于乡绅富贾,那苏家遗孀甄氏高洁典雅,或可与之结交。 韩姯盘算的挺好,怎奈躬耕亲民的第二日,府衙就传来一桩棘手事。 一外地老妪前来报案,声称自己的娇女被暗莺舵强行掳至平溪县,而今依旧下落不明。 韩姯正式履职尚不足三日,便不得不打起精神处理此事。 毕竟万事开头难,一旦获得民心,诸事才会所行皆顺。 于是击鼓升堂,体察详问。 案子倒是不复杂,可牵连甚广。况且暗莺舵盘踞江南,头目始终未明,一时间官府很难找到苦主。 焦头烂额不见进展,就在韩姯无处着手之际,一封匿名文书悄然送至府衙。 【韩大人亲启: 鄙人有幸曾目睹大人游街,当日便心向往之。可惜明珠蒙尘,昔年委身于暗莺舵,今朝妄想改换新主,不知大人可否愿意收纳? 为表诚意,在下特助大人一臂之力,拨云见日皆在破庙残垣处。】 “主子,这信古怪!” 红鹦念完,愈发觉得不可思议。 “该不会是大殿下的诡计,意图用这种方式戕害于您。”青鸾亦忧心忡忡。 韩姯倒不以为然,她轻扬隽秀的面孔,微微含笑:“如果能寻到老妪之女,我又岂会在意生死。不过这封信的确来得蹊跷,可如今哪怕山中有虎,我也必须亲身一试。” 古往今来,凡成大事者,谁不是九死一生! 韩姯决心已定,不等天亮便带着随从不辞辛劳地巡察。 荒庙废庵,落拓古观…… 周遭百姓见之油然生敬,以至于不出数日,她韩姯便获得提壶担浆的待遇了。 立志破案虽发自内心,但也一石多鸟。 彼时远在京都的大殿下秦宜神情阴冷,她一把撕碎远方呈报的密信,捶拳咒骂:“着人快马加鞭赶赴平溪县,月末我势必要听到蛮奴的丧讯!” 待韩姯费尽千辛万苦,方寻到苦主尸首。那慈母嚎啕大泣,奔波千里为女肝肠寸断。 哭声凄厉,顿令韩姯心痛如刀绞。 她这一生,便从未感受过丝毫母爱。 暗莺舵必须连根拔起,即便巢就于江南,但凡其成员出现在平溪县,一律要被缉拿治罪! 布告贴于城门口,引得百姓们抚掌欢庆。 都道平溪县来了位女青天,掮客南来北往,韩青天的名誉似风中花信传遍宁国。 可当事人却颇为头疼,概因当初写那封匿名文书之人找到了,但对方的身份直教她头疼。 官邸商洽,四目灼灼。 这宋怜是聪明人,懂得奇货可居,更明白如何讨价还价。 然而此女出身暗莺舵,若她们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是在律令前便皆大欢喜了。偏偏在她树立典型的关键时刻,欺瞒百姓绝非韩姯所愿。 “为什么一再相请,宋小姐就不肯现身呢?” “大人,我也曾数度相邀,您怎么就不愿赴会呢?”阿怜嫣然反驳。 “好一个没大没小的犟嘴丫头,你可知我们主子——” 阿怜瞬间扬眉,语带笑意:“所以我就该一言不发?” “哼,你根本没把我家主子放眼里!” “就是。” “青鸾、红鹦,不可放肆!” 韩姯破天荒地发火,秀颜郝怒骇得二女当即噤默。 “韩大人不必责怪她们,其实我这种性子,收在您身边未必是好事。” 阿怜以退为进,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韩姯不置可否,垂眸亲自为她斟茶,一举一动皆世家贵胄的雅韵。 “宋小姐,明人不说暗话,你的要求是什么?” 既如此,阿怜表情蓦然严肃,直截了当到:“韩大人,危难之际前来投奔,本不该要求——” “没关系,你提的越多,我反而敢重用你。”韩姯目光十分真挚。 “谢谢韩大人了,宋怜不胜感激。鄙人这里有三个请求,一是请您救苏太太出牢笼,二则是帮我找到暗莺舵舵主陈容,毕竟她掌管着众姐妹的生死,她们大多无辜,能人异士我亦可以替您拉拢。至于第三嘛,那喜儿纵然可恶,但总归是可教化,盼您也高抬贵手给个容身之地。” “好个有情有义的三要求,阿怜真乃游侠也!” 韩姯发自内心的敬畏眼前人,脊背更是挺得笔直。 “我这算得了什么,比起——” “谁,阿怜?” “没谁!” 望着那双忧愁的盈眸,韩姯随即给出了自己的承诺:“你方才所提,于我而言不过随手之事。这样吧,你我结义金兰,倘若我韩姯大事既成,定不会辜负妹妹鼎力相助。” “主子!” 青鸾和红鹦异口同声地低唤,这个承诺实在太重了。 阿怜不是蠢物,即便她不清楚韩姯的真实身份,但略微细想便知此人绝非凡俗。因此她掌心覆地,神情严肃地婉拒:“韩大人不可,三个请求我已知足。” “阿怜是瞧不起我?” 韩姯同样半跪在席,双手紧紧撑扶住对方。 “不不不,您有所不知,阿怜过去曾做下不少错事,实不能给您的光明前途增染尘埃。” 阿怜自有考量,仕途为官不比经商贩卖。韩姯没必要因为她,来日饱受政敌罚挞。 “所谓光明前途,我一人焉能踏出?阿怜,暗莺舵卧虎藏龙,一旦事成便会助我鲲鹏展翅。妹妹,请受姐姐一拜!” 韩姯率先折颈伏身,逼得阿怜只能顺从。 异姓姐妹,共谋天下。秉烛同游,寂夜畅聊。 “韩姐姐,陈容现下人就在西山土匪手中,咱们该如何行事?” 面对阿怜的发愁,韩姯倒另有见解。 “城门布告非死局,明朝你借暗莺舵身份取信西山土匪,与此同时暗中做内应。待歼灭贼匪我便以你做榜样,号令暗莺舵余众改邪归正,凡戴罪立功者均免除一切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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