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才能改变,屈辱合该承担,可怎么能够让秦孟乐独自承担呢? ...... 姜折去接了相宜,将她从裴婉那边接回来。 和瑛要跟随一起回来的时候,姜折却说:“和瑛,今天不用跟着她,我在她身边。” 相宜对和瑛点点头,脸上都是少女的欣喜,她看着姜折眼里都是爱意。 姜折如何能够将相宜的爱意视若无睹,她与相宜是一对恋人。 她牵起相宜的手,与她走在秦馆的街道上。街道上不想以往一样有许多的商户开着门,那些商铺基本都关上了门,街道上显得萧索了。 这便是秦孟乐一事带来的影响。姜折走着,可以看到秦馆的大门,她想,秦馆的大门,就快要打开了吧。 回到房间,相宜将她的外套脱去,好好的像往常一样挂在衣帽架子上。姜折像路边乞讨的乞丐,垂下头,咬紧牙关。 “相宜......”她出声轻轻唤起相宜,从身后抱住她。 姜折的呼吸在相宜的耳边,声音里小小的颤抖没有被很发现,“相宜,今天陪着我吧。好么?” “姜小姐?”相宜很难拒绝姜折,她从来没有拒绝过姜折。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今日的姜小姐特别像秦馆中时常出现在各个阁楼下讨要食物的小猫,有些脆弱又很讨人喜欢。 “相宜,我在意你......相宜,可不可以......” 相宜转过身,吻住了姜折。她甚至没时间去想,为什么姜折忽然变得奇怪了,她心里酸酸涩涩的,像扭着似的发疼。 “可以。”相宜吻过了她,抬眼又看到姜折眼里的泪光,“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想,我都可以。” 姜折愣了片刻,在相宜的注视下,解开了衬衫的扣子。 扣子一颗一颗的被解开,相宜没可以挪开实现,是在注视属于自己的一件珍宝。 姜折的身体贴上她的手指,那是一种渴望的,渴望与她的爱人水乳交融的亲密。如果明日是置之死地的决心,那么今日,是姜折给自己的最后的欢愉。 这一夜很累,姜折很累,相宜亦然。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天刚破晓的时候,姜折睁开眼,一夜未眠的双眼很红很疲惫,她慢慢起身,拿起了自己的衣服。 连盥洗室都没有再次进去。 姜折在相宜还在睡梦中的时候,走到书桌前,尽可能的将自己的地方都收好。连衣柜的衣衫都一起收了起来,她离开的时候带走属于自己的一切的东西。 私心让她重新走到床前,再看了眼她的姑娘。 “对不起。”心里不知道说了多少句对不起,姜折一说这话就舍不得了。她想和相宜一起生活,从此往后...... 可她不能自私,她身上有秦孟乐的嘱托,有那些学生的期待。甚至有苏州镇那么多民众压在嗓子眼里的愤慨。她是那个契机,她该走了。 “小相宜,如果...如果我能回来,我们下半辈子一定在一起。”姜折俯身吻了相宜的额头,轻声说:“算了再欠你一次,那只钢笔让我带走吧。” 那是个好的念想,等她做完了那些事,带着相宜的钢笔去另外一个世界,也总能让人晓得她是属于许相宜的。 ...... 日公馆出了事,是一个华夏的女人,只拿着有八枚子弹的手枪走进了里面。 八枚子弹,杀死了六个日本人。欺负了秦孟乐的那几个,她一个也没有放过。 而后,是函文报上的报文大肆报道了这件事。包括昔日的秦馆主如何在前几日被欺辱而死,今日的姜家六小姐又是怎样被日本人按在地上,一片一片的割下皮肉,最后敲碎了头骨,尸首抱着脑迪被吊在使馆界的门前。 周边民众的愤怒无法遏制,他们在学生的带领下拿着刀剑棍棒闯入使馆界。苏州镇的学生运动彻底兴起,各界的抵制从无到有,仅仅一日的时间。 这一切来得太过气势磅礴,又似乎很有预谋。秦馆的裴婉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准备,就得到了姜六小姐函文报上的消息。 裴婉捧着报纸忽而站起来,吓了身边的桑芊也跟着站起来。 “怎么了,裴姐姐?” 裴婉慌道:“相宜呢!她在哪里!” 桑芊愣了片刻,“应当在净安阁吧,她不是同她的姜六小姐在一起吗?发生了什么?” 裴婉摇头。 都在报纸的东西,不会是假的。何况这还*是姜六小姐的报纸,上面的内容绝不会有错。那么......上面所写的有关姜小姐已经死在日本人手中的事,也必然是真的! 相宜要怎么去接受姜小姐已经死去的现实呢?而且,还是以这般凄惨的方式! “芊儿,姜六小姐......已经死了。”裴婉缓了许久的情绪,才开口说道。 桑芊一把将裴婉手上的报纸夺过去,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手也开始发抖,“姜小姐的尸体现在还在...还在使馆界门前?” “按报纸上所说,日本人将姜小姐的尸体悬挂在使馆界子午街的牌坊下。” 桑芊急道:“那!那相宜怎么办!” 秦馆的所有人都知道相宜和姜六小姐的关系,她们之间怕不是那么简单的。现在还不到下午三点,报纸发出的时间不过短短四个小时,难保相宜那边还不知道这件事。 一片一片的割下皮肉,最后敲碎了头骨......桑芊想象不出这样的死法,话本子里都不一定有的事儿,怎么就真的能在现实中发生呢...... “来不及了,外面到处都是学生游行,你应当也能听到吧。”她们能听到,相宜就一定能听到。 “裴姐姐,现在怎么办?!” 裴婉很快从自己的梳妆台上翻出一把钥匙,上面是秦馆大门的钥匙。她手中还有一把秦馆中女子们的身契。 秦馆主日前将裴婉叫到了房中,就交给她这两样东西,留下一句话来。 秦孟乐说:“等到时机成熟,让秦馆里的女人自己去选择一次吧。” 裴婉眼里闪过坚定,“或许,时机已经到了。” 在国仇家恨面前,女子的所谓清誉便没有那么重要了。秦馆的大门一打开,里面的女人都会走进游行的队伍里,在那个时候她们和队伍里的男女都一样,只有一腔赤诚的爱国之心......没有一个人再会瞧不上秦馆出来的女人......馆主她,似乎一开始就想到了今日。 只是姜六小姐的死,更加堆叠了一切。也将秦馆主的过去隐藏了一些,让馆主可以被少些议论。大家被同胞惨烈死所震惊,这会打破所有观望者的侥幸和期待。 这个国家需要更多的愤怒,才会有一些人站出来,才会有新生。 裴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只是......相宜要怎么办呢?”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裴婉找来了和瑛,得知和瑛今日并未进过净安阁的消息后才算放下心来。和瑛没有进过净安阁,其他人更是不会去打扰相宜的,这样一来相宜没有知道报纸上信息的途经。 现下还有更加要紧的事情要做。裴婉当机立断与和瑛道:“守好你家姑娘,不许多话!” 秦馆的姐妹们需要站在一起,站到秦馆的门前去了! 和瑛跑着回到净安阁,走进相宜的房间之前她的心跳都还没能够恢复过来。一走进房间里,便见到相宜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着急慌乱的样子活脱脱像个得了疯病的怪人。 她看到和瑛过来,一手按住和瑛的肩膀,语无伦次,“你看到她的东西了吗?你看到了吗!” “什、什么?”和瑛被吓着了,双唇颤着,回答不出话来。 相宜甩开和瑛,又是一阵埋头寻找,“怎么都不见了......她的东西怎么都不在了......” 她就是太清楚姜小姐的东西不见意味着什么,才更加无措。过了不多时,相宜瘫坐在地上,无声的流泪。 她早就应该发现姜小姐的异常的,不是吗? 可她却沉溺在姜小姐编织的美梦里,什么都不愿意多想。 “姜折......你怎么可以抛下我。”相宜失了灵魂一样,想要推开门出去。 她对外面发生了什么实际并没有那样的在意,她与姜小姐或许不同。她最在意的,只有姜折一个人而已。和瑛挡在她的面前,阻挡她走出去。 “不要出去!”和瑛伸出手,拦着她。 相宜笑着哭,反问和瑛,“外面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外面发生的事,难道是和她有关吗?” 外头人声鼎沸,像是在进行着某种奇怪的仪式。但若非与姜小姐有关系,和瑛何必拦着自己呢? “她出了什么事!你总要让我亲眼看到才算的真吧!” 相宜罕见的粗鲁的推开和瑛,立刻夺门而出,跑下阁楼。净安阁门前并没有多少人,姑娘们几乎都在往秦馆的大门走去。 依稀的,在嘈杂的人声中,相宜听到了裴婉的声音。 那是女儿家的嘶哑的喊叫声。 相宜跑着走向人群里,她与所有的秦馆的姑娘一样,在下面看着高台上的裴婉。 所有人都那么期待裴婉后面的话。 裴婉在高台上,未施粉黛,手中攥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咱们的秦馆主与姜家的六小姐都死在日本人的手中,秦馆的姐妹们应当都知晓了!函文报上写的那些事,馆主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我们!外头的学生们都罢了课,商人们停了市,那我们呢!” “现在我手中是馆主留给大家的东西,秦馆里所有姐妹的身契!今日!受馆主所托,将身契还给大家!” 相宜在人群中视线一下变得模糊,两行泪凄然落下。 裴婉这时方才看到相宜,箭在弦上却是不得不发,只得咬牙道,“青史留存的都是胜者所书,我等女子的一生,愿是你我共书。秦馆的大门将为众位姐妹敞开,所有人都可以走进游行的队伍里。我们与读书人是一样的,华夏存亡之际,我们亦有选择。馆主与姜小姐用性命给我们铺开的路,诸位,要好好珍惜。” 下处,桑芊在秦馆的铁门旁,用钥匙缓缓的打开铁锁。 高台上,裴婉朝着桑芊微微点头。 火柴划出一道弧线,火焰亮起。 火苗开始慢慢吞噬裴婉手中的一沓纸张,下面人群骚动。或许她们都对自己的往后有了些算计,纸张烧到了一半,裴婉将其甩向天空,灰烬散在众人的面前。 不知是谁的声音,喊道:“往后,我们真的自由了!” 又有此起彼伏的应答,“是啊!馆主放我们自由了......” “为了馆主,为了那位姜六小姐,我们也该跟那些外来人争上一争!” 相宜忍了好久好久,再也忍不住:“不止...不止如此!她们想要......要所有人都为这个民族争一争!” 她一直都晓得姜小姐的意思。 她的爱人的想法,有些隐晦,又太过热烈。矛盾的要死,也让人痛惜的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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