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变魔阴?” 郁沐面容严肃:“是寿限将至?” “怎么会,走失者才一百多岁,又没有外力刺激,不可能突然堕入魔阴。”羽偕翻找当时的走失案记录和灭门案相关的现场勘验报告,递给郁沐。 郁沐翻看报告,视线从其中几个名词掠过:骨肉畸长,血脉生枝,肤化人面,失智嗜杀。 过于熟悉的描述,令他短暂恍了下神。 “我们本以为这个灭门案只是个例,但在封存结案的前一天,云骑军发现了一起大型失踪案,据调查,大部分参与者失踪前都提到过要参加一个帝弓垂迹观光的活动,地衡司和云骑军顺藤摸瓜,终于在三天前找到了失踪者,但大多数人都……” “堕入魔阴了,是吗?”郁沐合上报告,“而且症状与灭门案的凶手如出一辙。” “没错,我们怀疑整件事与药王秘传有关,但无论是堕入魔阴者还是尚在昏迷者都没法开口说话,丹鼎司的丹医来诊断过,也束手无策,查不出原因。” “能带我去看看还活着的幸存者吗?”郁沐拿起出外诊用的药箱。 “当然!我这就带您去。”羽偕推开门,抓着郁沐的袖子,步履生风。 —— 集体失踪案救出的昏迷者们被安置在长乐天最偏僻的宅群里,少了灯光指引,漆黑天幕覆下,夜行人穿梭其中,难免会有森冷可怖之感。 临近宅邸,面色严肃的云骑军在宅门前警戒,手中阵刀冰冷雪亮,在查验羽偕的过门讯碟后,才将二人放行。 走进院落,负责守卫的云骑沉默伫立,偶尔有几个地衡司职员步伐缓慢,时而停步,用案本记录着什么。 大门敞开的房间内,一个个幸存者宛如死尸,躺在地上,在云骑的戒备中兀自沉睡。 “为什么不直接移到方便看押的幽囚狱?一旦失踪者堕入魔阴,会危及周围的居民吧?” 死寂到只有鞋底摩擦青砖的宅院中,郁沐的声音令所有人偏转了视线。 羽偕回头,只见郁沐站在夜色中,丹鼎司的修身制服显得他颀长纤瘦,体格略微单薄,柔和的金色短发在光下根根分明,如同细丝。 他既不惊讶,也不担忧,更不哀伤,手里拿着一支便携针剂,玻璃针管里流淌着淡色药剂,瞥来时,有种万事浮掠的平静和寂寥感。 “因为只要一被挪动,他们就会魔阴缠身,沦为孽物。”云骑队长道。 郁沐了然道:“就像是被操控了一般,对吧?” 云骑队长在面甲下蹙眉,凝重地看向郁沐,但对方已经蹲下,开始诊病人的脉。 羽偕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连忙蹲到郁沐身边,努力克制声音里的激动。 “他怎么样?你能救吗?” 郁沐没回答,因为他发现,他诊不出脉来。 “这人走了有一会了。” 羽偕眼里没光了。 “他没有外伤。”云骑队长提醒。 “那就是内伤。” 说着,郁沐起身,拍了拍衣摆,准备到下一个还活着的病人那里去,谁知刚转身,肩膀上就是一重。 伴随着羽偕的尖叫和云骑军的怒喝声,一片金黄的叶片从郁沐身侧掠过。 他回头,一个被金黄孽枝畸变血肉的人形就站在他面前,一手紧紧扣着他的肩骨,癫狂地来回摇摆。 郁沐感受着肩膀上强有力的手劲,一时间拿不准主意。 他是该喊救命呢,还是嗨老乡呢?
第5章 “低头!” 云骑队长声如洪钟,暴喝一声后,寒光凛凛的阵刀一记横扫,刀光几乎拉出残影。 郁沐蹭地低头,视线抬起时,只见一颗长满金枝的头颅横飞出去,滚了老远。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被吓得不轻的羽偕扑上来,从脸颊摸到肩膀。 “你不是说那人走了吗,这也没走彻底啊!”羽偕确认郁沐完好无损,声音里带着哭腔,双腿一软,差点跪下。 郁沐撑住对方的膝盖,无奈道:“别哭了,我没死,你的安全奖金还保得住。” “你有没有心,我是哭那点奖金吗!”羽偕又哭又骂,“兔崽子会说话吗!” “兔,兔崽子,我吗?” 郁沐茫然地重复这三个字,正想为自己的年龄正名一下,鼻端突然扫过一阵熟悉的香甜。 他浑身一僵,像渴血的狼兽嗅到猎物,心脏咚地重重一跳。 “等等!” 他视线精准定位,喝住要补刀的云骑,推开羽偕,从药箱翻出取血计,精准扎在了那个堕入魔阴的人的手臂上。 取血计液面上升,一种淡淡的金黄液体先是充盈容器内部,只待郁沐看清内里闪烁的金色光点,就见液体倏然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郁沐晃了晃取血计,盯着对方身上畸变出的枝叶沉思。 “没用的,之前的丹医,还有云骑们都想过这个办法,但没有丝毫收获。”羽偕抹了抹眼角道,“这东西跟平时见到的很不一样。” 郁沐思索片刻,向云骑借了一把小短刀,刀刃卡在尸体的右手铠甲边缘,手腕用力,将整片铠甲都斩了下来。 “嘶。”旁观的羽偕感到手臂一凉。 铠甲内部是螺旋状盘根错节的血肉和枝叶,以一种奇怪的蛛网般的纹路生长。 “种子。”郁沐抚摸着那片扭曲的血肉,低声呢喃。 “什么?”羽偕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连问。 没有回应羽偕的疑问,郁沐抬头,对队长说:“能帮忙确认所有堕入魔阴者的右臂铠甲下,是不是有类似的血肉排布方式呢?” 说完,他又拍了拍羽偕的手:“还有那些昏迷者的幸存者,如果没错,他们的右臂或许都会有一个小小的疤痕……左臂也可能。” 得到他的指令,云骑和地衡司的职员都动了起来,很快,吸气声此起彼伏。 “报告,从南窗房救出来的三名幸存者有!” “中堂的十三名幸存者也有。” “外厅的魔阴身者也有类似的螺旋纹路。” “……” “看来你的判断是正确的,丹医。”队长轻磕了一下阵刀,止住院落里的报告声和窃窃私语声,面甲微垂。 他看着郁沐从药箱中拿出简易的制药器皿,一字排开,动作娴熟又利落地配比药剂。 他的衣摆垫在满是灰土的砖石上,染了尘埃,在月色下灰蒙蒙的,又衬得他的金色无端温柔耀眼。 “有事?”察觉到队长的视线,郁沐没抬头,声线略低,听起来有冷淡。 “没什么。”队长看向远处:“没想到丹鼎司也有可用之才。” “我报考岗职的时候,第一选择是云骑。” 郁沐抬头,一手捏着玻璃外壁,手指压住按压栓,向里灌注药液。 “我有,两个还算认识的人,都在云骑军。” “你这个体格当不了云骑。”队长相当现实地给郁沐泼凉水,“你的能力,也不适合做云骑。” 郁沐恩了一声。 他一不再说话,气氛就有些尴尬,好在郁沐的动作非常快,没过一会,就配好了三支便携注射剂,交由云骑去注射。 由于倏忽之战和饮月之乱,哪怕是文职人员也不得不学习防身和保命的技能,更别说冲锋在最前线的云骑。 最后一支递给队长的时候,郁沐突然道:“请小心。” 队长伸出的手一顿,几秒后,才握住针剂。 他看清了郁沐眼底的凝重,而自进门起,对方就未曾表露过丝毫警惕,分明游刃有余。 郁沐望向被院落围闭的四角天空,冷风穿堂。 远处,注射了药剂的患者缓缓转醒,云骑和地衡司的职员们发出惊喜的气声,随着几声咳嗽,药剂生效,最先试药的三人恢复神智。 “太好了,终于有救了!”羽偕先是激动地催促身边的记事官拿保暖的毛毯和热水来,又看向院落里望着什么的郁沐,道:“小神医,别发呆,再多配几针药剂!” “刚才不是还叫兔崽子吗。” 郁沐收回目光,不痛不痒地抱怨了一声,几乎在他走向药箱的一瞬间,熟悉的异香卷土重来。 浓郁得几乎要淹没嗅觉。 下一秒,他脚边一个躺在地上的患者,忽然仰面睁眼,血肉闪烁金光,生发枝丫,异状迅速爬遍全身。 一秒之内,羽偕的表情从欣喜,惊恐,变到绝望。 速度快到人无法反应,郁沐还没等后退,只见对方张开被硬甲覆盖的嘴,手臂骨枝化刃,照着郁沐的胸膛砍去。 “小——!”羽偕还没等发出声,只感觉腹部被人重重一拧,视野旋转,竟然被人拦腰提了起来。 叮! 刀兵相撞,气浪翻覆,蠕动着血肉的枝桠掉在地上,不断裂变生长。 耳边传来沉重的怒喝,羽偕头昏脑胀,一抬头,只见队长一手握着阵刀,正与一名高大的魔阴士卒相持,而那枝桠,是队长从对方身上斩断的。 “云骑,列阵!堕入魔阴者杀无赦,一个都不许放出去!” 差点被砍成两半的羽偕瞬间失声。 吼声震醒了所有云骑,羽偕环视四周,发现除了注射了药剂的三人之外,所有昏迷中的受害者,居然全部都堕入了魔阴身。 地上铺满了金色的落叶,枝叶吞噬血肉,从其中生长的摩擦声令人发自内心地恐惧。 云骑三两一组,迅速围拢,连年征战,兵祸不断,云骑的迭代速度异常之快,老兵新兵混杂,除去一开始的慌乱,自队长发号施令后,便显出了云骑的威能。 只可惜,郁沐身边的云骑离他太远,来不及援护。 郁沐后退一步,左手攥拳向外挡了一下,震断了对方手臂上还未长结实的骨刃,然后,将右手横在身前,塞进了对方的嘴里。 牙齿咬合,血飙了出来。 郁沐疼得一蹙眉,他用力撞向对方,齐齐滚在地上,膝盖狠狠压住对方腹部生出的枝桠,手臂肌肉缩紧,克制住孽物的挣扎,沉重的呼吸扑在那张狰狞的脸上。 血液顺着口腔流进食道,滚烫的红色溅落在金色枝叶上,宛如岩浆,烧灼出一个个孔洞。 那颗血肉夹杂着枝叶的头颅,魔阴的症状在退行,渐渐浮现了人类的五官轮廓。 先出现的是一双深蓝色的眼睛,被绝望和嗔怒撕扯,时而冒出肉芽,时而变为瞳孔,很快,被重塑好的眼眶流出泪来。 金色的泪。 “救救我,求你……” 半人半孽物的生命发出几乎不可辨认的声音,他的手半是枝桠,半是夹杂着骨片和血管的血肉,融合在一起,难以分开。 他用力地攥住郁沐的衣角,泪一滴滴淌下来。 “我知道。” 郁沐的声音冷静得过分了,他斩钉截铁地咬字,伸手去抓散落一地的药剂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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