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吓得回头,只见一块正飞向他的碎石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啪地变成齑粉,糊他一脸。 “小小小小……”羽偕连滚带爬地抓住郁沐的裤腿,眼泪汪汪:“刚才有东西飞过来,有树枝!是药王秘传要害我!” “没有!”郁沐立刻回嘴,扯了两下,没想到羽偕一个文职人员手劲如此之大,便只好蹲下,一把撕开对方抓着的那片布:“快点救人。” “我知道的,但我。”羽偕委屈巴巴地抱紧手里那片布,好死不死地回头,正见到蹬在远处墙上、反身起跳的镜流。 “啊啊啊啊!有妖……” 声音戛然而止。 郁沐一手刀切在羽偕后颈,直接把人打晕了,拖进安全处,转身救治下一个病人。 面甲下,被尖叫声吵到皱眉的云骑队长缓缓展开了五官,安详地睡了。 —— 被封冻的时间尚短,没有云骑军死亡或重伤,索性药量充足,短暂的寒邪能够用药压制,不至于丢掉性命。 救治完最后一个云骑,郁沐半跪在地上,轻轻喘息。 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片区域已经有段时间无需他催动力量暗中保护,郁沐抬起眼,很快锁定了远处站立的身影。 战斗似乎结束了,此刻归于平静。 孤身立在一片废墟中的景元手执石火梦身,肩甲嵌着冷光,身形隐在暗处,不知望着哪个方向。片刻后,刀尖在地面划开半弧,斩却了周身仅剩的一点寂寥。 景元转身走了过来。 待影子覆落至眉目,郁沐抬起头,与那双半阖着的金瞳对视。 “情况如何?”景元问道。 “多亏了将军的福,抢救及时,没有人员死亡,最严重的云骑因距离过近,霜寒伤及五脏,需要长期调养。” 听了郁沐的回答,景元点了点头,正在这时,闻讯赶来的云骑踏过废墟,带着紧急驻守的医师涌了进来。 有云骑跑来向景元汇报情况,对方便背过身去,简洁明了地下达指令。 人一多起来,丹医充足,便不再需要郁沐承担更多工作,他收拾好药箱,准备打道回府,合上盖子的刹那,右手突然被攥住。 对方的手异常有力,锁链般箍紧郁沐的腕骨。 不仅如此,对方引着他,缓慢却不容抗拒地把手从药箱上拿开,抬起,越过肩膀,悬至空中。 扫去平和慵懒的表象,神策将军露出了少见的强硬和威严。 即便背身而对,郁沐仍能感受到对方落在他身上的、仿佛要将他完全剖开的锐利视线。 郁沐从未忘记景元是如何镇伏明流、勘破暗涌、翻覆残局、叩关止戈,更未忘记对方是「巡猎」的执棋者、代行人。 神策将军,应是整座仙舟「罗浮」,他唯一的生灭之敌。 郁沐敛下的眸缓慢闭合,月华落背,面容沉在阴影里,他垂着手,几秒后,抬起头来。 顺着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往上看,越过肩甲,与对方再度对视。 他轻挑尾音,声线冷淡: “将军?”
第7章 听见这句问话,对方的手攥得更紧了。 手腕传来的力道大得像是要碾碎骨骼,郁沐无法从对方的眼中读出更多友善的情绪,当他忍不住思考最坏的情形时,景元阖眸,开口道: “你受伤了。” 郁沐一怔,紧接着,便看景元抬手,揭去了裹在他右手小臂上残存的片袖,露出底下被先前的魔阴身患者咬烂的伤口。 染了血的布片边缘参差,嵌进咬得血肉模糊的牙印里,深刻见骨,很难不依靠工具就实现清创工作。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处理。” 郁沐急忙缩回手,奈何对方不肯,钳着他的手不松,拉扯一通,反倒扯到了伤处。 郁沐蹙了下眉。 “你看,医者不自医,还是让丹士为你处理一下吧。” 景元招来最近的丹士,凌乱的白毛遮住眼睛,他说话时嘴角是上翘的,显得他爱兵如子,温和仁慈,只是…… 郁沐瞥了眼对方还焊死在他手腕上的手。 其实不用攥这么紧也可以的,他还没胆大到在神策将军的眼皮子底下造次。 他明明只是一株弱不禁风的植物而已,不值得如此提防。 丹士跑了过来,郁沐不便再推辞,将袖子挽好,垂眸,凝视着对方用镊子一点点夹出碎骨和布屑。 清创结束,丹士松了一口气,“第一次见人受这么重的外伤还面不改色的,真是神奇。” “我吃了阵痛散。”郁沐信口胡诌。 “是吗?药效这么好,是新配方?”丹士上下打量他几眼,忽然恍然大悟:“你是那个……!” 郁沐掀起眼皮,瞟了对方一下,一副还算有兴趣的样子。 丹士视线在景元和郁沐身上转了一轮,欲言又止,直到被差遣去照看其他云骑,都没说出一句话。 望着丹士离开的背影,景元道:“你看起来很失望。” “我不觉得我的表情和先前比有什么变化。”郁沐随口回应,放下被咬得千疮百孔的袖子,用左手提起药箱。 “有的,你失望的时候,这里。”景元侧过身,抬起手,在郁沐的眉心戳了一下,“会皱起来。” 郁沐轻轻拂开景元的手,露出不赞许的眼神。 “确定没有其他伤口了吗?”景元无视郁沐的控诉,笑问。 郁沐坚定地摇头,并毫不遮掩自己的嫌弃,后退半步,警惕地瞥过对方垂着的手。 “我没有别的意思,总不好看着我们的功臣就这么带伤回去,而且,我还想感谢你撑到我赶来,挽救了云骑们的性命。” 景元略有苦恼地举起手,示意自己这次不会再轻举妄动。 “不是我的功劳,请把勋章颁给那些云骑吧,我只是躲在强者身后的最后一个受伤的平民罢了。” 郁沐道。 景元盯着他,片刻后,唇角无可奈何地勾了一下,“依你便是,不过,这次的报告书还是要写的。” “如果将军能撤回后半句话就好了。”郁沐嘟哝一句。 “怎么,后悔受了他人激将,接了这桩麻烦事?” “原来将军喜欢偷窥丹鼎司的内部大群?还是说,这是将军监督六御的某种手段?” 郁沐哼了一声,硬是要刺景元一句。 “谁让有人实名上网呢,想不看见都很难。”景元眼睛微弯。 “只要将军肯换一位常时丹医……” “郁卿,我突然有些头晕目眩,胸闷气短,不如郁卿给我诊一下脉?” “……” 郁沐轻轻咬了一下牙,幻想着自己狠狠嚼碎一个芝麻汤圆的口感,他举起手,示意自己缠了几圈绷带的右手:“将军,您这样压榨病人不会于心有愧吗?” “郁卿不是左手也能诊脉吗?”景元道。 “不能。”郁沐侧过身,这次,他避开了对方的视线,“您记错了。” “是吗。”景元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他不在意地笑了笑:“好吧。” “请您另寻其他丹士,我身体抱恙,暂时不能尽职了。”郁沐说完,转身就走,刚踏出一步,便听景元的声音飘来: “郁卿,如果可以,能请你将阵痛散的新配方分享给军中丹医吗?” 郁沐脚步一顿,不耐烦道:“将军,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新的……” 倏然,他话音止住。 景元正抱臂望着他,眼眸微敛,看上去平和无害,实际如阴影中潜伏的狮兽,双眼紧盯着面前的猎物,等待对方露出破绽。 郁沐瞬间明白了对方在指什么。 肉骨凡胎无法忍耐的剧痛,唯有孽物能无知无觉。 对方还在注视他的反应,无法,他轻啧了一声,不得不承诺:“我会的。” 说完,他就像再也忍受不了一般,快步离开了。 云骑军被抛在身后,走出将近十里,确认周围不再有具有威胁性的气息后,郁沐转进拐角,停步。 被云层遮盖的月亮散发黯淡的光,街巷窜起风,扫过郁沐破损的衣角。 他放下药箱,抬起左手,衣袖缓缓滑下。黑暗中,一道凌厉又璀璨的银光闪过,盘踞在他左臂的,是一道从手腕贯穿至肘部的巨大裂口。 裂口割开血肉,缝隙被冻结的冰晶充满,封冻筋脉,如同畸变增生的骨刺,透着一股冷酷的妖冶感。 “只是蹭到一点就会变成这样吗?” 郁沐用手指抠下一点冰晶,碾碎,在指腹摩擦,手感像是某种宝石碎屑,削薄,冰凉。 在他思考的同时,被冰霜凝固的左手臂如同崩裂的声音,皮肤下的血肉在扭动、重组,肉芽般的枝叶从毛孔探出,瞬间融合,自伤处顶出新鲜的肌肉组织。 噼噼啪啪,冰晶脱离,散落满地,像浮水中的鹅卵石碎。 仅仅几秒,他的左臂便复原如初。 郁沐看向右手被缠着绷带的部分,思考几秒,放弃了复原的打算。 毕竟已经被发现了,愈合太快反倒会起疑,还有特效阵痛散…… 郁沐长叹,烦恼地捂住额头。 好疲惫。 —— 郁沐总算回到了家。 漫长的、需要不断奔波的夜晚似乎终于能画上句号,他走到外廊,将身上带着的外界的气息清除干净后,打开外廊和卧室连接的门。 门缝刚露出一道窄窄的细缝,一条搭在门板上的尾巴便缓缓垂了下来,填满了门缝,露出一点点尖尖来。 尖尖柔软,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是光滑的绸缎。 睡姿好差的持明。 郁沐捏了捏持明的尾巴,尾巴缩进门内,他打开门,抱起睡到地板上的持明,打算将它放回被褥上,谁知对方龙躯一卷,攀到了他身上。 饮月卷得相当紧,龙须拂过郁沐的脖颈,有少许痒意,存在感很强,郁沐能清晰感受到尾尖掠过的弧度。 “今天的睡姿似乎额外差,是有什么原因吗?” 郁沐思索着,摆脱不了饮月的束缚,只好抱着对方走到桌边,费劲地腾出一只手,打开古籍。 没找到有用的信息,针对龙狂后遗症的研究典籍寥寥无几,样本更屈指可数。 可能只是单纯喜欢攀葡萄藤架? 得不出所以然来,郁沐决定先不想了,暂且确定对方状态没有太大变化,他坐在桌前,点灯,抽出一张写报告用的纸笺。 拿出笔,扫开在桌面胡乱摆动的龙尾,郁沐用简练的语言写了几行,正要抬手,右手臂突然一沉。 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 光滑的、冰凉的、笔直但略微带点弧度的龙角卡在虎口,令他难以移动笔尖。 “饮月,你碍事了。” 郁沐用大拇指抵着饮月的脸,想叫醒对方,但无济于事。 持明更放肆地枕着他的手臂,挪动到他的掌心,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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