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瓶子滚的太远了,而且,他还没配好药! “救救我……”对方用嘶哑的声音恳求着。 “我知道!你服下的倏忽的血肉不多,你还有救!” 他抓住了瓶子,用牙咬开瓶塞,黄石白参的粉末有一股刺鼻的草木味道,未经研磨,干燥得像是白灰。 他没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 该怎么服下?灌进去吗?有用吗? 郁沐捏着药瓶的手鼓起青筋,如同皮下漫开的细嫩枝条,勃勃地跳动着。 然而,电光石火间,膝盖下压制的身躯突然停止了颤抖,血肉像是被侵蚀了一般,从内到外开始腐烂,郁沐意识回笼,定睛,陡然发现,曾咬住他手臂的那张嘴,已经烧灼得失去形状了。 他的血,过量了。 “爸爸,妈妈……好疼啊……” 孽物发出了最后一点属于人类的声音,然后,那只深蓝色的眼睛爆开,变成了一滩蠕动扭曲着的叶芽。 咚。 药瓶砸在了地上,滚出很远。 郁沐的脊背一下垮了,衣服被汗水浸湿,显得他纤瘦又弱不禁风,额发遮住眼睛,只露出抿得平直的嘴角。 血凝了,被咬烂的衣袖露出一道齿痕清晰的伤疤,结了血痂,通红一片。 几秒后,郁沐狠狠咬了一下牙,再抬眼,瞳孔里燃烧着冰冷的怒火。 他站起身,拿起先前队长给的匕首,锁定了一个方向。 很近。 因为罪魁祸首总是喜欢在近处欣赏自己一手制造的惨案。 “等等,你要去哪!” 队长刚从重围中杀出来,就看到弱不禁风的丹医跨过一地血肉,朝着某个方向迈步,正欲跟上,又被横空出来的敌人阻断。 郁沐一脚踹开偏院的门,将云骑远远甩在身后,单手翻上院墙,循着血脉中再熟悉不过的鼓动辨认方向,他速度非常快,在深巷的转角停下后,迎面飞来一具躯体。 郁沐扬起手,看都没看,匕首上斩,将对方分为两半。 然而,当他抬眸时,眼前的景像犹如另一方地狱。 是霜凌。 不知从何而来的冰霜将地面划分出数道弧线,如同潇洒自逸的斩击在地面破开的纹路,无数药王秘传的尸体冰封在那一个个比人高的冰柱中,表情或惊恐,或绝望,隔着冰面,都能感受到对方临死时的歇斯底里。 郁沐向前一步,忽然,一道人影印在地面上。 他猛然抬头,只见澄月高悬,一个身着云骑银铠的白发女人立在高墙飞檐上,手中长剑斜垂,剑光凛冽。 郁沐看不见对方的眼睛,只能看清那挥之即斩的碎月飞光。 “斩尽,孽物。” 凄冷又癫狂的女声,随着剑出的刹那袭至耳边,屏息之间,月光倾落,斩至眼前。 向后一退,匕首与剑锋斜擦,剑尖挑开锐器,对方身如鬼魅。 “镜流!” 郁沐唤了一声,但显然,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你千万别告诉我,你堕入魔阴身了。” 郁沐气还没喘匀,伸手抵了镜流一剑,掌中匕首却被剑尖应声挑飞。 他只得后退一步,视野里,镜流挽了个剑花,不发一言,霜气却在凝结。 “不会吧。” 充分见识过镜流剑术的郁沐揉了揉手腕,苦中作乐地自言自语: “我打前任剑首,真的假的?”
第6章 当镜流如迅疾飞矢掠至眼前,霜刃斩过,低温凝结冰凌,在空中留下一道苍白细线。 郁沐猛地退至十米外,不待他站稳,镜流便追来,趁势下斩。 叮! 尖锐的兵刃碰撞声后,镜流的剑被荡开了。 一抹金光从郁沐掌中闪烁,他凭空抽出了什么,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孽物。” 薄唇轻启,镜流握紧剑的单手扬起,剑尖落银光,比起最初,她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疯邪与痛恶。 空中结出细碎冰屑,雪魄森冷,如同天上月。 呼吸之间,冷意刺痛喉管,五脏六腑都在凝结。 “我未伤人,又无意与你为敌,再继续下去,云骑很快就会——” 郁沐话还没说完,碎月般的剑锋就斩断了他的尾音。 他侧身躲避,只见镜流旋身横砍,直接将郁沐抽飞到空中。 紧接着,她原地起跳,轻盈得像一方雪片,剑身沐浴在苍冷的月华中,劈斩而下。 郁沐在空中下坠,巨大的失重感逼迫他睁开眼睛,悚然间,发觉自己居然短暂地昏了过去。 是刚才被抽中脊椎了吗。 他活动了一下身躯,刹那间,身体发出枝条抽发的轻响,断裂成三截的脊柱合了回去。 真不愧是能斩杀孽龙的仙舟剑首,丹枫热衷于和镜流分个高下实在正常。 不过,那次的比试是谁赢了? 记不清了…… 郁沐思绪断了一瞬,又被扑面而来的冷气激醒,他伸出左手,掌心开裂,正欲抽出什么,突然听见后方传来急促又沉重的跑动声。 郁沐瞥去,心里骤然一紧。 是院落里的云骑军,这就追上来了。 “不!别过来!” 郁沐连忙出声,声音却立刻被空气绞碎,无法传达。 为首的高大的云骑队长砍断地面冰凌,十数名云骑紧随其后,他们同时仰头,银甲覆面,即便看不清神情,也能从中体会到他们的惊诧和紧张。 “快离开她的攻击——!”范围。 郁沐刚张嘴,便看见冰棱冻住云骑们的双脚,只一瞬间,就攀到了头顶。 刚才还是活生生的人,现在成了一具具冰雕,而罪魁祸首,不过是镜流不自觉释放的剑气而已。 几抹剑意从郁沐肩头擦过,直奔为首的云骑而去,如同落雨。 一道冷肃的剑光逼近,郁沐抬眼,瞳孔中仿佛要斩破天地的身影俯冲而下。 堕入魔阴者,六尘颠倒,人伦尽丧,魂入浊海,对面不识。 这便是无尽形寿的代价,何其残忍。 电光石火间,郁沐做出了决定。 他左手抵在胸前,金光从手腕生发,与这毁天灭地的一剑猝然相撞。 与此同时,在暴雨般砸落地面的剑气到达前,金叶垂落的枝条拔地而起,如同坚盾,拱卫整条深巷,又在瞬间被剑气绞杀,灰飞烟灭。 燃烧着的金绿色枝叶残骸如萤火,随飓风向外飞散。 砰! 惊雷般的余波荡开数十里,气浪外冲,楼房震颤,防风铃作响,全城哗然。 郁沐重重砸向地面,落地时一滚,避免了粉身碎骨的结局。 然而,在先前的冲击中,一整片深巷被夷平,砖瓦碎成齑粉,灰气上浮,视野不清。 挡住了吗? 郁沐向后回望,看见冰雕们安然无恙后缓了口气,没等他喘匀,尘霾中杀出一抹红光。 是镜流的血色双眼映在霜刃上的颜色。 郁沐愣了一下,试图再度抬手格挡,但慢了半秒。 在镜流的剑即将斩下郁沐头颅的刹那,一抹金色的雷霆在上空天云中闪现,电光如流,直冲霄汉。 “煌煌威灵,遵吾敕命。” 有人低吟。 威武的神君自云中脱出,手握石火梦身,刃卷横云,挟着雷霆砸落地面。 郁沐后退一步,没站稳,直接被掀飞,飞出去几十米,原以为又要自由落体,却突然撞进一个人怀里。 对方的胸铠坚硬,撞得郁沐后背生疼,好在手掌足够有力,揽过郁沐,避免他在冲击中受伤。 “退后。” 柔软的白色发尾扫过郁沐的脸颊,低沉的嗓音旋在耳畔,他踉跄一步,靠上景元的手臂,站稳。 郁沐偏头,只见景元面容严肃地望着神君俯瞰之下的镜流,金黄色的眼瞳中有光影跳跃。 “下面的云骑拜托你了。” 景元放开郁沐,说完,就从三层楼上跳了下去。 郁沐连忙上前,抓着栏杆向下望,只见景元手持阵刀,冲至镜流面前,刀刃横扫,与剑锋相撞。 兵戈交接之声如击玉穿石,刀光剑影明灭闪烁,快到掠出残影,令人难以用肉眼追上。 “真不愧是师徒,打起架来气势如出一辙。” 郁沐心有余悸地往后一缩,抓着栏杆翻身下楼,忽略耳畔兵兵乓乓的打铁声,快速朝云骑们奔去。 不待接近,冰凌内的寒气便逸散而出,冻得人身心发颤。 他扑到明镜般澄亮的冰柱前,捶了几下,确认无法唤回云骑的意识后,后退了小半步。 丰饶之力数独生发,金光在眼底酝酿,然而,郁沐瞥了眼不远处仍在和镜流缠斗的景元,几息之后,掌中花重归沉寂。 他攥起拳头,朝景元所在的方向大喊:“将军!帮我破掉冰柱!” 呼喊淹没在爆炸声里,郁沐不得不喊了好几声:“将军!” “帮帮我,景元将——!” 嗖——! 一道剑气擦过郁沐的脸颊,狠狠击中身后高大的建筑物。 二层小楼的承重柱被砸断,轰隆隆倒塌。 郁沐慢了半拍,眨了眨眼,轻吸了一口气。 这个方向,他明明已经在镜流的攻击范围外了,是故意朝他斩过来的吧? 他吓得后退一步,又见一道雷霆电射而出,在冰柱上跳跃,电光消失时,冰柱应声碎裂,一个个浑身僵硬的云骑倒在地上。 景元身形一闪,出现在几十米外,阵刀划过地面,凝重地朝郁沐那边递了一眼,这一眼还没看结实,就被凌空而下的镜流砸进了地里。 “年纪大了变成将军,就忘了跟师父对打的时候走神是什么下场了。” 郁沐心有戚戚地啧了一声,“还是太天真了呢,景元。” 完全不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的郁沐退出是非之地,转身跑向最近的云骑身边,他将对方从冰棱中拖出来,诊脉。 寒邪入体,肺腑衰竭,必须尽快治疗。 郁沐习惯性往身后摸,触到坚硬地面时才反应过来,他没带药箱。 “早知道偷学点云吟术了。” 郁沐低喃一声,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高呼。 “小神医!我带你的药箱来哇啊啊啊啊这些人是死了吗?!” 无需抬头,单听对方的尖叫就能识别来人,是羽偕。 “现在还没,一会就不一定了。” 郁沐解开云骑的肩甲,在羽偕一个滑铲跪他面前的同时,抓过了药箱。 他动作相当迅速,十几秒钟就配出了一针药剂,扎进云骑的手臂,又往羽偕怀里塞了一块膏药状的东西。 “贴在他心口,会吧?”郁沐语速飞快,说完,便抬头望向近处下一个云骑。 “会,但这胸甲怎么解开,我不太会……啊!” 羽偕低头掰着云骑的胸甲,余光突然瞥见一抹金光,仿佛是某种植物的枝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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