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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和他的反光

时间:2025-05-25 09:00:16  状态:完结  作者:柳暗花明又一刀

  他同样笑了一笑,却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战争结束之后,再弹一曲吧。不管是为了谁,你也好我也好,想为谁演奏就为谁演奏。到那个时候的话,大概真的可以发自内心地笑出声来吧。

  说这话的时候外面的雪停了。有很细的阳光飘进来,落在他的脸上。我突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要为他去创作一首曲子——主题是什么呢?我好像还没这么确定,只是隐隐感觉到这应该是一曲可以让人看见真正的太阳的曲子。有点激昂,配着大提琴和单簧管,还有一些小提琴负责的小跳。我曾爱音乐爱得所有人都觉得我已经疯了,但战争埋没了所有,把我一块一块地肢解、又拼接成现在这个样子——然而现在,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地醒来了,在我的血管里涌动着,竟让我感觉周身有些热辣辣的。

  好啊,我罕见地感觉到了高兴,又问他,如果以后我举办自己的演奏会,你会来吗?

  会,他没有过多犹豫,而且会叫上所有我认识的人一起来。

  说完,我们都笑了。在他的笑声里,我想,这首曲子该是一首庆祝他从战场离开、即将开启新生活的曲子。我甚至好像已经想象到那是一个怎样的日子——那一定会是个明朗的晴天,抬起头的时候能感受到微风从鼻尖蹭过去,痒痒的。我会实现我的诺言,将这首曲子正正式式地写在纸上,交给他。故土于我而言已经是一个遥远的概念,无论是那架深色的破旧钢琴还是重病的哥哥在疼痛时的低吟,都已经变成了一个咒语,在每一个夜晚逼醒我——我知道我已埋没在战争里了。但是太宰治不同。他还有故乡,还有家,还有人在等着他回去。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我都希望他能幸福。

  只是还没能幻想太久,便传来执勤兵的两声哨——休息时间快要结束了。我们其实什么也没有聊,我想着。战场上永远都是乏善可陈,与我从前在画本里看到的热血英雄毫不搭边,即便聊起来,也只感觉那是一个离自己遥不可及的碑。

  这时,太宰治突然开口了。

  织田作和安吾……他深深叹了口气,说,你还记得吧?那天我和你说过。如果他们还活着就好了。你们大概很聊得来。

  我的话突然哽在了喉间。

  五年前,他说,我是这个队伍的副指挥官。所有人,包括森指挥官,都觉得几年后我可以成为新的指挥官继续带领部队。

  我愣了愣,想起来那时候国木田独步曾告诉我的——五年前,太宰治失踪的时间。无论是战友转述还是亲眼见证,他的才干我都早已领教过了,因此我其实并不吃惊于他曾坐到这么高的位置。我想接下来他会说起某场胜仗,然后他和他的两位朋友一同庆祝……然而他的神情却告诉我并不是这样。我犹豫了一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个时候,他们刚刚失去伊尔克,一个处在防线边缘的小城。当时身为卧底、已经在伊尔克潜伏一个多月的坂口安吾拼死传回讯息,大意是敌军的重型武器无论数量或是性能都完全碾压我方,大部队必须马上撤退。当时正逢森指挥官被传唤召开紧急会议,远在另一头的大本营,留下的太宰治则暂时带领队伍死守附近的防线。敌人的炮火逼得极紧,即便接到这样的电报,在真正得到上面的命令之前,他们仍然不肯轻易放手这片祖国的土壤。在拉锯了将近十几个小时后,已是伤亡惨重,军心惶惶。

  伊尔克,这个名字让我心里沉了又沉。当时部队剩了多少人?我问。

  两千五百多人,他苦笑了一下,平均每个人只有一条半的腿。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上面下了命令,要求他们拨出一支小队混入城内,大部队则先假意投降撤离;小队负责勘察敌军的部署,全部摸清楚之后,“撤离”的大队从山上的野路进攻小镇火力薄弱的背侧,与小队里应外合,夺回伊尔克。

  这算得上是损失极小的迂回战术。我沉默了一会,说。

  嗯,他点着头,却叹着气,本来是这样的。

  当时他没有过多犹豫,拨出了一支小队,准备让他们假扮成投奔敌军的难民。织田作之助——他的挚友,是这支队伍的队长。

  当时为了难民身份不暴露,在行动开始的前十几分钟,每个人都上交了身上所有能代表身份的东西,暂时由我保管。太宰治轻轻地说着,再一次掏出了那个木雕。织田作交给我的除了一点钱币,就只有这个。

  我从来没见过它,太宰治说。织田作把它放在我的手里,然后说,生日快乐。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听到这些是会宕机的——我脑子一片空白,反应了很久才想起来那时候我的生日还有几天就要到了。我结结巴巴地问他,怎么现在给我啊,他就给我道歉,说其实还没完全做好,漆没上完。安吾去伊尔克之前怕赶不上生日,就跟他分工合作弄出了这个不成样子的小东西——底座的那行字就是安吾刻的。

  然后,他们就分别了,甚至没再多说一句祝福。太宰治带着大部队撤离,织田作之助的小队混在难民之中进入了伊尔克。按照国际法,攻城之后绝不得虐杀平民,这是战场基本共识,是人性的底线……因此没有人预料到,在大部队撤离的短短六个小时后,敌军竟然可以做出那样惨烈的屠城。

  中也,你见过屠城吗?太宰治问,然后他有点颤抖了。你见过吗?

  我怔怔地盯着地面。

  我见过。我见过。

  那是真正的血流成河。温热的,带着体温的血液,从人们身上的洞里汩汩地涌出,汇集在一起,渗进泥土,渗进视网膜,渗进骨髓。树梢上挂着残肢和内脏,还有属于孩子的小小衣物,偶尔甚至有一只男人或女人的鞋子。让它们飞起来的是那轰炸掀起来的震动,它把所有生命平等地肢解成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血点子和碎肉一起溅出去,血向上蒸腾成雾,肉砸在地上成为了土。医院和学校被轰炸,拯救生命和教书育人的地方一起变成了废土,冒着黑烟,笼罩半座城,然后坦克夷平房屋,刺刀夷平人群,最后这片土地上站着的东西,再没有人。城外则散落着拖着母亲尸体行走的儿子、散落着抱着女儿冰冷身体行走的父亲,散落着几星点生命的火点,然而他们甚至来不及燃起那种愤怒,便也悄无声息地倒下了。

  安静下来的城镇变成真空。再不能传出那些痛苦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嚎叫。

  挚友——我的挚友们,都还在那里面。那么多人正在死去。可是,他说,上面命令我们保留大部队兵力,放弃伊尔克。

  没有人告诉太宰治那一刻他该如何抉择。一面是军人的天职,一面是桌上竹筐里放着的小队队员身上最值钱的东西——然而也不过只是些或泛黄或焦黑的照片、一些狗尾巴草编织成的早已烂得不成样子的指环,和一些扔在路边都没人会捡的脏兮兮的纸币。

  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太宰治的指节很慢地在桌面上敲着:我毫无保留地把情况挑明了,然后询问队伍里的每一个人,是否要回头去支援。如果回头,我们肩上担负的就不仅是自己的生命,更有那小队里的十几个战友的生命,和整个小镇几千子民的生命。胜算渺茫。但我依然觉得,无论我们做出怎样的选择,都无法被评判孰对孰错。选择保留兵力,或许在下一场战役就能起到决定性作用,但也可能就此成为一个败退的借口,再也守不住当初入伍时发过的誓;如果选择回头支援,或许可以在敌人措手不及之时破开他们的兵线,就此夺回伊尔克,但也可能导致整个大部队全军覆没,一无所有。

  要在短短几分钟内于这样的两条路之间作出抉择,是非常非常艰难的事情。但是出奇的,几乎所有人都沉默地选择了后者——回头支援。夜色过浓,太宰治看不清每一个人脸上的神色,也看不见前方道路如何。未来是怎样,没人说得准;也没有任何一个留有血性的军人会在这种看不见未来的情况下甘愿选择屈辱地保留兵力。他们宁愿浴血战死。

  那天晚上,太宰治带着这队残兵,身披着夜色,悄然地回了头。

  这是我第一次公然违抗军令。他说。

  讲到这里的时候,太宰治停顿了一下。窗外又一次传来了哨声,现在离休息时间结束,已只有十五分钟了。

  这支怀着崇高理想的队伍遇到了四个结果中最坏的那个——近乎全军覆没。太宰治的左臂,也是在那个时候落下了难以治愈的旧伤。但是没有人辱没了自己身上的责任和心里那一团火。织田作之助和他的队员们为保护镇上的子民战斗到了最后一刻,而太宰治的队伍则竭尽所能地掩护了所有尚有行动能力的百姓从地道离开。战役以敌军加派了近一个连的援兵为结束,纵使情感上他无比渴望与战友们一起裹尸此处的沙场,理智上他却也告诉自己,已经够了,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两千五百多人的队伍,最后只剩下了三十多个人。他深吸了一口气,说。

  上级指挥部得知这个消息时几乎是雷霆震怒。按照军法:违抗了军令,又造成了如此惨烈的后果,作为本次临时指挥官的太宰治应该直接被枪决。但他不曾辩解——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在他们看来不过是自我感动,只说,服从一切处罚。森指挥官拼了二十年的人情保住了他,最终为他争取来了进入特训营接受训练的机会。

  说是训练,其实更算是受刑。太宰治苦笑一声,说。

  我还想追问什么的时候,休息结束的哨声响了起来。

  太宰治轻轻闭了一下眼。接着他站起身来,笑着说,要是还有机会的话,就下一次再说吧。我其实真的很想知道他所说的“受刑”究竟指了些什么,想知道他之前告诉我的没能再和家人联系,究竟是不是因为这件事。然而我们都知道大概再也没有下次了。

  再见,我说。

  嗯。太宰治笑着应了。

  然后他率先离开。我跟在他的后面,注视着他沿着小路走向了他的宿舍方向,那个挺拔而瘦削的军绿色的背影也就这样慢慢消失在了一片雪色之中。我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却也没有时间再思虑过多,正了一下肩上的枪带之后,便转身走向了我的队伍。

  我面朝着太阳。因此看见了太阳和它的反光。

  

第四章

  如太宰治所说,三天后,我们接到了上面下发的任务。潜入已经沦为敌方军事基地的伊尔克,收集有关密报上那场战争的情报。

  二十一天,时间足够充裕,可是也极为紧张。敌军部队的凶残已经让他们无视了一切的交涉与惨剧,而他们森严的戒备与对俘虏的狠辣手段更使得这次潜入几乎是一趟必死之行。为了避免体积太大而暴露,整个派遣小队一共只有七个人。自愿报名。我把我的名字写上去的时候国木田独步站在我的身后,我什么也没说,沉默地将笔交给他。他于是在我的名字下面也写了自己的名字。有人不会写字,便将名字说给他听,由他一笔一划地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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