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来得突然,下了整夜把下山的路都封了,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化,霍春生早起翻了翻家里的东西,两个人吃最多够五天,加之陆怜还要养伤,好不容易找到这头野猪,霍春生势必不能放过。 野猪跑了一路,霍春生跟着血迹一直追到林子深处,终于野猪歪在树下不跑了,霍春生在五步开外的地方站定,等它咽气。 林里寂寥,只有野猪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霍春生仰头看天色,算时间自己出来也两个多时辰了。 火塘边,陆怜撑着脑袋瞌睡,晃着晃着头一歪醒了,他眨眨眼睛,屋里安静,霍春生还没回来。 出去至少有两个时辰了,也不知道霍春生顺不顺利,想他回来还要做饭忙碌,自己不如先做点能做的事,例如把火生起来,米饭蒸上,等霍春生回来再做菜也省点功夫。 陆怜于是挪到厨房,先一瓢一瓢地从后院水缸里舀水,来回好几趟,水加了半锅。 找到了蒸屉又找米,等东西都找齐了,又不知道碗里米和水该是什么比例,陆怜倒一点水看一下,仔细斟酌了半天才盖上锅盖。 万事俱备,只差生火了。 出林子时雪已经停了,霍春生甩甩头发上的雪,扛着野猪一路往家赶。 快走到小院时远远望见堂屋的门开着,霍春生心里一紧,把野猪咚地扔下,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院子里,掀门一看,火还燃着,可陆怜不在屋里。 “陆怜?” 厨房似乎有什么动静,霍春生立刻绕去厨房,左右一扫,没人。 “陆怜!” “哦?我在我在!你回来啦。” 一低头,陆怜从灶后露出一个脑袋,白净的脸上沾了一块黑乎乎,他还浑然不觉,抬手一擦,把那块黑色晕开了。 “你……”霍春生糟心地看着他那张脸,过来两手卡进他胳肢窝一下把他提了起来,转身把人放到桌上坐下,皱着眉毛给他拍身上不知道哪里滚来的的木柴渣。 “不要紧不要紧,我自己来、自己来……”感觉到自己被当做小孩对待,陆怜局促起来,想推开他自己来,结果给霍春生袖子上也摸了一团黑,他一时不敢动了。 “你钻灶干什么?”霍春生真诚发问。 陆怜脸红得可怜,“我没钻,我在生火,可是这火就是点不燃,也不知道为什么……” 霍春生又去灶前看了一眼,里面大大小小的木柴快塞满了,一点缝隙没有,能燃起来才怪了。 他又揭开锅盖看了一眼,看见满锅的水和装米的饭碗,又回头看看正襟危坐的陆怜,叹了口气。 霍春生盖上锅盖,转身去屋里端来面盆和帕子,打水给陆怜擦脸。 “我、我自己来……”陆怜伸手要拿帕子,被他摁住了,“别动。” 霍春生洗了帕子拧干,仔细给他擦脸,凑得近,陆怜不太自在,总躲他,霍春生一连扑空好几次,干脆伸手捻住陆怜的下巴,“你别乱动。” 陆怜睁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睫毛,老老实实不动了。 锅底黑灰不好擦,霍春生斟酌着力气,可陆怜皮薄,细细白白的一擦就红,没擦几下整张脸就红透了。 他脸一红,这事儿就跟变了味似的,手下的皮肤高热,可擦都擦了,霍春生就是硬着头皮也要给他都擦干净。 指背无意蹭到陆怜柔软湿润的嘴唇,痒酥酥的一瞬,霍春生立刻收回了手。 “行了。”霍春生把握热了的帕子丢进面盆里,转身就走,出了厨房被冷风一吹,心扑通扑通的,他想真是怪了,心怎么这么慌呢?
第6章 “去去去,没钱吃什么酒?赶紧走赶紧走。” 被赶出门外的一胖一瘦两个汉子呲牙咧嘴的,往酒楼门口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了几句,见小二不搭理,一前一后地往桥头走。 胖的说,“收鹿那老头肯定讹咱们了,那么大一头鹿,就值那么点碎银子?这才几天,一个子都不剩了。” 瘦的埋怨他,“我就说不该答应,那小子长那么水灵,就该捆紧点到别的窑子去问问的,真是亏大了。” 胖的气笑,“你他妈那会儿屁都不敢放一个,你说不答应了?” 瘦的白他,“你少说我,你不也没敢吱声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看一眼,又都闭嘴了。 不是赶集的日子,镇上行人不多,一胖一瘦蹲在桥头石梯上百无聊赖,坐了会儿,瘦的提着裤子站起来说去撒个尿。 “酒都没喝一口还有尿撒,懒人屎尿多。”胖的朝他扔了个石子儿,瘦的抬脚作势要踢他,嘻嘻哈哈就往桥洞下面去了,站到墙边正吹着口哨解腰带,忽然脖子一凉,耳畔一声低语,“嘘,别动。” 瘦子一惊,眼下一道雪白的光,他立刻认出那是一把利剑,尿意瞬间没了,“有、有话好说,这是干嘛呀!” “嘘。”背后的人身形高大,投下的阴影将瘦子的身形都盖过,“向你打听点事。” 这人简直像个鬼,瘦子竟毫无察觉地就被刀架住了脖子,他两条腿抖得筛糠似的,“您、您说。” 那人嗯了一声,“前几天,你兄弟两个在莲镇外救了个人,那人你们带到哪里去了?” 瘦子脑子空白,“救人?救救救……?” 那人换了个说法,“捡了个人。” 瘦子立刻想起来了,“对对对!是,捡了个小子,河边捡的,还以为死了呢,长得细皮嫩肉的……” “他现在在哪?”那人语气不耐烦,像是嫌他啰嗦,瘦子一听这么问更慌了,“在、呃……” 刀子顶了顶下巴,瘦子立刻把脖子绷直了,哭丧着脸,“我俩卖了!” 那人明显不高兴了,“买哪去了?” 瘦子磕磕巴巴,“卖、卖给了一个野小子,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他好像是山上打猎的,带着人就走了,我们——” 胖子在石阶上坐得冷,想瘦子怎么尿这么久还不来,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桥洞下没动静,他于是起身找过去,一到桥洞前,先是看见个高大的男人,再看地上,瘦子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软在地上,血腥味和尿骚味一齐冲进胖子的鼻腔。 “你——”胖子又看向那个男人,话还没说出口,一道白光闪过,热流从脖子涌出来,痛觉瞬间爬遍全身,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气管就被血灌满了,咚地倒在地上,血和瘦子的血混在一起。 在胖子咽气前,那男人就又消失了。 陆怜洗完澡刚穿上衣服,就听见后院叮叮咚咚的,出来一看,霍春生把杂物间里的那张竹床搬进卧房里来了,靠墙摆在床尾。 “我以后睡这屋吗?”陆怜眼睛亮亮的,挺意外的样子。 “嗯。”霍春生还在给他铺床,没回头,但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欣喜,不自觉勾了勾嘴角,转身又装无事发生过,“我洗澡去了。” “好。”陆怜高高兴兴躺到自己床上,竹床还是那样吱吱呀呀的,但他不在意了,正满意着,猛地想起来自己洗澡水还没倒,赶紧起来往厨房去。 刚出门就看见霍春生抱着空桶往回走,看见他站那于是停下问,“有事?” 霍春生一声不响地就把水倒了,陆怜再说什么也来不及了,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没,我、我先去睡了。” 他赶紧回屋了,钻进自己被窝,上床时不小心扯到了腰,那几块淤青立刻疼起来,陆怜缩在被子里嗷呜了好一会儿,疼过劲了才重新平躺好,心情复杂,说不上来是不是高兴。 卧房里暖暖和和的,四处干净舒服,还有股好闻的木头的香味,比杂物间好多了,陆怜再也不想回那个杂物间去。 他躺着,脑子里乱七八糟地转着各种事情,快要睡着时卧房门开了,霍春生带着一阵寒气进来,陆怜立刻又清醒了。 “我吵到你了?” “没有,我还没睡。”陆怜躺着看他,两人对视了一眼,霍春生就转身关上了门,又去检查了一下窗户,都关好了才过来吹了灯。 屋里黑下去,屋外的雪光透进来,比油灯还亮,陆怜有点睡不着了,眼睛四处转,把这屋里每一个角落都扫过一遍,忽然霍春生说话了,“你是怎么得罪那两个人的?” “啊?”陆怜还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问的是青楼外那两个人,于是答,“他们要把我卖进青楼去当小倌,我不肯,验身的时候把龟公踢吐了,他们怕楼里找他们赔钱,就说打死我给龟公赔罪。” 他语气云淡风轻的,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霍春生心里却挺不是滋味,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幸好遇到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陆怜仰头望着他的方向,很认真的说,“不管怎么样,将来我都一定会报答你的。” 又说这话,霍春生觉得扭捏不自在,他又不是图他报恩才救人的,于是故作不高兴的翻了个身,“睡觉。” 陆怜嘿嘿笑了两声,“好。” 说了要睡,可霍春生却有点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突然想起那晚搂着陆怜睡的事来,心脏猛然一颤,更睡不着了。 他侧头去看陆怜,后者安安静静的不知道有没有睡着,霍春生想说话又咽下了,把被子一裹翻了个身。 肯定是自己一个人太久了才会这样,霍春生把原因都归结到山里沉寂又乏味的日子上。 雪停了两天了,积雪变硬,只是还没有要化的迹象,这两天格外冷。 陆怜坐在门口呵气搓手,看见霍春生远远从菜园的方向回来,立刻站起来,“怎么样?能走吗?” “可以,来吧。”霍春生朝他招手,陆怜立刻拉上门,咯吱咯吱地踩着雪朝霍春生跑过去,他腿还没好全,步子趔趄,霍春生快步上前迎他,“跑什么?就这两步路。” “嘿嘿。”陆怜一笑又露出那颗小虎牙,扬起的脸蛋只有两颊冻得一点粉红,在雪地里白得晃眼睛。 霍春生把自己的兔绒围脖解下来给他围上,背过身蹲下来,“上来。” “啊?不用不用,我脚好多了,能走。”陆怜推拒,霍春生扭头看他,语气不容拒绝,“快点。” 他于是乖乖趴上去了,霍春生一揽背起他往山下去。篱笆外的柳树枝子光秃秃的垂下来,经过时扫到陆怜的脸,他低头躲避,呼出的热气钻进霍春生的衣领里,霍春生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霍春生要买点东西,还要给陆怜抓药,本来怕路不好走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的,可看陆怜有点失落的眼神,霍春生又没忍心。 山下气候不比山上,山顶下雪那几天镇上只飘了几滴雨,第二天就停了,空气温暖潮湿。 今天集市上人不如上回多,但摆摊叫卖的也都没少,陆怜跟在霍春生身后左看右看,什么都新奇,尤其是各种小吃,他都没见过,但都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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