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畔的五溪城巫女和青宫之覡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林间,玄旸和阙月同时跟上,他们远远跟在后面。 “上次我要介绍鹭神使给你认识,发现你们俩好像是旧相识呀,以前就认识?” “我以前在羽邑见过他。” “羽邑的巫覡是不是从小就要戴面具?” “不是,成为青宫的神使后才不能见人。” 两人闲谈,目光一直跟随前方的人,并时刻留意四周。 巫女们和青南返回祠庙,阙月看见小辰平安踏进院门,才不再偷偷尾随,她留在院外。 “今天又有人在城外发现几个鬼祟的人,白湖人肯定在密谋着什么,这几天行踪特别可疑。玄旸,你要不要加入夜巡队?要是真得跟白湖人打起来,你得帮忙,给!” 一样物品掷向玄旸,他伸手接住,不用拿起来看一眼,也知道是一枚五溪城的陶制地母花。 五溪城的战士佩戴地母花,加入夜巡队,在夜间巡视城里城外。 ** 一对前来向地母献花祈福的情侣牵手离去,巫暮望了望天边的太阳,已经是傍晚,这个时候,不会再有人前来祠庙。 巫暮想:鹭神使走了吗? 如果鹭神使已经离开,她便可以将院门关上。 “月牙!” 巫暮朝主屋喊叫,很快有人出来应答,是小巫女葵。 “大巫在教月牙捏泥塑,暮姐姐有什么事?” “小辰呢?也在里边吗?” “在呢,暮姐姐。” “葵,你到盈那边看看鹭神使回去了吗。” “好!” 葵穿过院中的小径,朝巫盈的小屋走去,她个头矮,院中花草茂密,她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巫暮本要朝主屋走去,想了想还是回头将院门关上,落闩。 正值三月节,五溪城的外来人员众多,就怕有白湖人混进来,不得不提防。 青南从巫盈的小屋出来,他听见城郊传来篝火会的鼓声,早习以为常,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心思在草药上,五溪城巫女掌握的草药知识极其丰富,有些治疗方法,更是闻所未闻。 与巫盈的交谈,让他受益良多。 经过庭院小径,来到主屋前,青南驻足,他发现院门紧闭。 “大巫?” 青南朝主屋喊叫,大巫总是待在主屋,他开门离开,还得有人将院门闩上。 没有回应。 青南察觉到异常——太安静了,祠庙中没有听见任何人的声音,祠庙可是住着三个大人三个孩子。 天边晚霞似火,祠庙空寂无声。 青南环视四周,望向摆满花卉的主屋,他悄无声息登上通往主屋的石阶,将手缓缓伸向腰间,手指刚碰触到腰间的布囊,就听见主屋传出孩子的尖叫声。 稍稍分神,一样尖锐物品已经抵住青南后背,身后传来阴沉的男声:“别动,把手拿出来。” 男子说着拗口的江皋语,他不是江皋族人。 这人刚刚就藏在主屋石阶左侧的花丛里,他在暗处,青南在明处。 右手被对方用力扭向背部,锐利的刀刃贴住青南的脖颈,触感冰寒。 冷静观察,青南发现挟持他的男子十分强健,身上穿着江皋族衣服,但不是江皋族人。 会不会是白湖人做伪装,为的是潜入五溪城的祠庙? 他们潜入祠庙想干什么? 来不及思考这件事,主屋里孩子们的叫声已经停止,青南的心不由地一沉。 听主屋的动静,青南猜测里头的歹徒至少两人,才能这么快控制住三个小孩,还有住在主屋的大巫。 “放开我!你们是什么人?” “呜呜大巫……呜呜……暮姐姐!” 女孩们被三名歹徒从主屋挟出,月牙又踢又咬,捂她嘴唇的歹徒不得不把手拿开。 葵吓愣了,听见月牙的叫声,她才小声啜泣,小辰始终怒瞪歹徒,默不作声。 挟持青南的歹徒注意力分散,刀刃稍微偏离青南的脖颈,青南瞥见大巫躺在神龛下,一动不动,同时他没被制服的左手在袖子里有细微动作。 “叫你别动!” 歹徒粗声粗气,刀刃紧紧贴着青南的脖颈。 青南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这些孩子?” 歹徒用陌生的语言咒骂,刀刃在青南脖颈上割出一道伤口,血沿着刀锋往下滴,滴落在素白的衣领上。 青南微微皱眉。 歹徒对刀子架脖还不听话的青南很不满意,他说江皋族语十分吃力,拒绝再交流。 主屋里边传出巫暮虚弱的叫唤声:“月牙……带……快跑……” “暮姐姐!” 月牙激烈挣扎,可惜她年幼力弱,无法从成年男子的束缚中挣扎出来。 整座祠庙极可能已经落入歹徒手中,一时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从屋后又出来五个男子,其中一人的装束与其他歹徒不同,这人大概三十岁,相貌英俊,体格强健,他右手腕上佩戴一件联璜璧,腰间有一把材质古怪的环首短刀,衣物华贵,应该就是这伙歹徒的头目。 “皋勾,他是什么人?”头目注意到青南,问身旁的人。 “羽人族的巫祝。”皋勾回答。 “羽人族?”头目有些诧异,毕竟很少会遇到羽人族。 头目使用流利的江皋族语,看装束又绝对不是江皋族人。 一名歹徒从巫盈小屋的方向出来,不慌不忙走到头目身旁禀报事情,至此,露面的歹徒总计九人。 青南问头目:“你们杀了巫女?” “只是将她们打晕,我可不想在地母面前杀她的巫女。我也不会伤害你,我们白湖人和羽人族没有任何仇怨。” 头目微微一笑,他朝青南行了个地中族的礼,并示意歹徒把匕首从青南脖子上移开。 “要请你在祠庙多待一会儿,我有件事要办,我不希望有人出去通报。” 头目说完这句话,没再理会青南,从容不迫的处理起自己的事。 头目问:“皋勾,我的人搜过了,这里只有三个孩子,你能认出是哪一个吗?” 皋勾回答:“难办,我就知道你的儿子被藏在祠庙里,要不把孩子们的衣服都脱了,看看哪一个是男孩。” 青南想起之前在飨宴上见过皋勾,他是江皋族人。 果真是里应外合。 “不用脱衣服。” 头目看向哭瘫在地的葵,她受到很大的惊吓,浑身瑟抖。 皋勾问:“白章,你要用什么办法辨认?” 头目慢慢走向三个女孩,他颇为自信:“是我的孩子,我肯定能认出来。” 这个人,竟然就是当年诱拐雾月的白湖勇士——白湖城主之孙白章! 青南已经弄明白今天发生的事,难怪玄旸让他这几天别去祠庙。 这群白湖人会挑时机,这时候青壮纷纷出城参加城郊的篝火会,而巡逻队的夜巡活动还没开始。 白章忽略抽抽搭搭的葵,来到月牙跟前,月牙怒视他,一点也不惧怕。这孩子非常凶悍,挟持她的歹徒手臂和脸都是伤,有抓的有咬的。 白章低头端详,询问:“小孩,你今年几岁?” 月牙不理他。 胆大,充满野性,但怎么看怎么瞧都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 白章转向小辰,他抬起小辰的脸蛋端详,眼神忽然变得惆怅,喃喃自语着什么,接着他蹲下身,轻声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辰显得很不安,小拳头紧握。 “别怕。” 白章温声安慰,他抚摸孩子的脸庞,呢喃:“鼻子嘴巴似我,眼睛真像她……” 昔日爱人的模样浮现在眼前,白章张臂想拥抱自己的孩子,孩子本能地避开,转身就想跑。 白章不顾小辰挣扎,双臂紧紧抱住,他单膝屈地,声音深沉:“孩子,我是你父亲。” “白章!” 高亢的女声忽然从院墙上面传来,与此同时,祠庙紧闭的院门被人一脚踹开,涌进来七名江皋族战士,有男有女,领头的却不是江皋族人,而是玄旸。 “姨,我在这儿!” 小辰终于出声,是小男孩的声音。 阙月站在院墙上安慰:“小辰不要怕,姨这就把坏人统统抓起来!” 院墙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去两个江皋族女弓手,其中一个还是以本领高强闻名的阙月。 两名弓手的箭镞都对着白章,白章的手下也有两人张弓,箭镞对准院墙上的敌方弓手。 五溪城的战士堵住院门出口,个个手执兵器,气势汹汹,白章的手下反应极其迅速,纷纷围簇在他身边,也都亮出锋利的武器。 双方一触即发。 本该在太阳下山后才开始干活的夜巡队,突然就出现在眼前,对于突发状况,白章丝毫不慌张。 白章没搭理阙月,跟玄旸打起招呼:“旸弟,多年不见,你什么时候去大岱城弄了一个武士身份?我前年去文邑,听你姐夫提起过你,说你人刚走。你四处旅行,怎么就不到白湖走走,我们兄弟俩好叙叙旧。” “得有七八年没见了,想当年我和章兄在五溪城相识,亲如兄弟。还记得章兄教我设陷阱抓兔子,一起上山猎鹿,那真是一段快乐无忧的时光。我早年跟着我舅舅四处游荡,舅舅离世后,我便回岱夷生活,住在玄夷城。没想到今日在五溪城又遇到章兄,真巧。” 玄旸跟白章寒暄时,目光一度挪到青南身上,他留意到青南衣领上有血迹,脖颈上有一处割伤。 “日子过得真快,不想我再次来到五溪城,佳人不在,空留遗憾。”白章喟然,他默默将小辰搂到身前,又用身上的斗篷将孩子罩住。
第6章 “我后来才听说你跟雾月离开五溪城,一起去白湖……当年我还是个半大孩子,也能看出你们互相爱着对方,明明是那么相爱的两人,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分开?” 玄旸继续寒暄,他边陈述边打量白章腰间样式新颖,材质特殊的环首匕首,也留意到白章的左臂将小辰紧紧束缚,小孩一直在挣扎。 “玄旸!你跟他到底在说什么?不许用地中语!” 阙月在院墙上大声囔囔,她很生气。 玄旸回:“没什么,我问他雾月的事,我已经听过五溪城的说法,也想听听白湖的。” 阙月将箭头转向玄旸,冷言冷语:“就知道你们都一个样,你要敢帮白章,我第一箭先射穿你!” 白章这边的弓手早就将箭镞瞄准阙月,把弓拉圆,只待一声令下。 玄旸劝话:“白章,让孩子们先出去吧,谁知道她发起疯来会干出什么事。” 白章轻抚小辰的背,虽然小孩不怎么配合,他对玄旸说:“我放那两个孩子出去,这些五溪城战士立即就会攻上来,我不在乎丢掉性命,只恨将带不走我的儿子。旸弟,你还不了解她们母女俩吗?她们可是恨不得生撕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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