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个玩笑而已,别生气。”
第03章 的确别有用心 宴玦一脚刚迈过门槛,就正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银链绷直化刃,在转瞬间划过女人的脖颈,又再次绕回掌心,却没有丝毫灵力波动。 和昨夜如出一辙,同样只有内力。纯靠内力都能有如此速度,灵力想是更当不容小觑。 再一抬头,便看到了那张早有所料的脸。 明明是正派代表,却诡谲蝰蟒,难怀好心。 这股冒犯的打量毫不收敛,重尘缨早早便注意到了。 他抬起视线,直直对上了宴玦的眼睛。墨色的瞳孔里凛冽着尖锐冷光,是纯粹的敌意。 可重尘缨偏偏就对别人的针对厌恶甘之如饴。 于是便从容不迫地把手肘撑在桌面,偏头靠着掌心,托住了侧脸颊,未等宴玦开口,便悠悠扬起唇角。 是个浅淡到近乎没有的笑。 和那天晚上暗含的古怪亢奋如出一辙。 重尘缨知道宴玦看得懂。 你瞧,我们又见面了。 果真,那人瞳光一暗,眼睛视若无睹地扫过并忽略,没有接话,只是兀自开口:“在下宴玦,北洲大宗师,总领封印一应事宜,在此恭候各位多时了。” 重尘缨早有所料地收了表情,视线一偏,瞟向窗外刺眼的昼光里,若无其事地含了口茶。 “东洲大宗师,太子少师,杨凌。”右边的男人立刻接上了话。 “南洲大宗师,二皇女,朱砂。”左边的黑衣女人也跟着接道。 几人接连介绍完自己,却始终没等到最后一个,不由纷纷侧头。 但焦点本人依然不急不缓,等宴玦终于如愿朝自己投来无声催促的视线,才悠悠吐出三字。 “重尘缨。” 杨凌抻着脑袋,似乎还想他再说点什么,可并没有等到。不能说出口的官职,还受女帝喜爱......简直把这关系呼之欲出了。 倒是宴玦面色无波,只在他说完的瞬间微敛眼皮,毫不避讳地碰上了重尘缨的紧盯。 视线再次交汇,无形的火点燃青烟,荡出古怪又难言的焦灼气氛。 重尘缨再次噙了笑,将一阵暗风助进火星里,使其在晦暗阴影中燃烧得更加旺盛。 嚣张也好,倨傲也罢,谁又敢说什么。 这个对视停顿得很长。 在刻意的拉锯里,重尘缨终于听见宴玦沉声开口:“陛下思及各位舟车劳顿,今夜在芙蓉楼特设酒宴,为诸君接风洗尘,还请赏光架临。” 视线不移,紧紧相逼,哪怕话已说完,却无人应声。 谁都知道晚上妖邪作祟,却还故意置办夜宴,是何居心。碍于点刚刚认识不尴不尬的关系,杨凌和朱砂都没开口。 但重尘缨向来不考虑这些弯弯绕绕,他眨动眼皮,故意托长了调子,懒懒出声:“域河封印在夜里便会大幅衰弱,将军亦严令百姓夜晚禁行,怎么这会儿又肯大张旗鼓......” “只怕是宴将军,别有用心啊......”他尾音带翘,压住眼上那层薄肉,视线不紧不慢地凝聚成针,刺进宴玦表面那层稀薄的皮肤,似乎要将他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一次性看个完全。 宴玦扬起下巴,语气依然平淡又坦荡,全没有被戳破的难堪。“是又如何......”不加停顿也不屑掩饰自己的试探,“既是大宗师,便自当给百姓压压悸心。” 他忽然掀起眼睛,放缓了语气:“还是说,你不敢?” 重尘缨抿了抿嘴唇,并不接那显而易见的挑衅,只在两秒钟的停顿过后,突然溢出了声短促的笑:“北洲陛下的旨意,岂敢拒绝......” 唇边笑意陡然乍开,不假思索又轻而易举地就把宴玦藏在心里的话全给倒了出来:“更何况我等早早相互了解,日后配合起来也更方便,不是吗?” 那眼睛像弯月一样眯了起来,透着股难以捉摸的狡黠,眼神穿过那狭窄的缝隙,似乎能窥见心底潜藏的一切。 他也的确是在窥探。 宴玦凝了视线,似乎没料到这人眼睛如此毒辣,跟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立刻便猜到了说法,他扫过那人颇为狡黠的表情,淡淡开口:“重大人明白便好......” 接着眉眼一抬,扬声道:“既然都没意见,那就恭候各位了。” 他已经替另外两人作了定论。 可正要跨步出门,又把刚抬起的腿放下了。 宴玦转过头,像是要交代什么似地沉声开口,却独独把眼睛瞄向了重尘缨:“另外, 既然来了我北洲,那就烦请各位遵我北洲的规矩...... 无论你是谁。”宴玦陡然敛聚了视线。 - 来今日接风宴的不止四位大宗师,还有北洲朝堂的一众文武官员。 可除了宴玦这类底气横行的武将,谁都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都道夜色就是最好的风月,可除了浓夜,还得有鼎沸人烟、灵动歌舞,得有锣鼓喧筝鸣、箫音追阮声。 那才是万般欢宵不夜天。 但今天什么都没有。 空有寡淡的灯笼凑数高挂,几碟凉菜稀薄上桌,伴着大敞的木窗,随冷风灌进肚里。空有酒客两两而坐,在静谧又古怪的氛围里相对而望。 若非宴将军强行相邀,没有人会在妖邪暴走的大晚上聚众集会。 有胆小的臣子想要借机溜走,可腿还没直起来,便被宴玦一把按住,强行压了下去。那人如临大敌地哆嗦了脑袋,在看见周围一众小厮女侍皆是玄甲卫假扮时,又勉勉强强地坐下了。 “宴七!” 宴家家主风流天下,宴玦是他第七个孩子,熟悉的人便能越过生分的将军敬称,直呼家中排行。 宴玦听见玄南彦的声音,终于松开钳制朝臣的手,寻了块人少的地方站定了。 这好友不仅是玄甲卫副将,还是身份尊贵的六皇子。只是平日里全没有皇族气派,说话没个讲究,多是嬉皮笑脸专爱凑些不着边际的热闹:“那面首大人说雨前龙井又涩又绵,喝不习惯,问我们这有没有太平猴魁......” 宴玦神色一顿,转过来半个脑袋,面无无波:“哪来劳什子太平猴魁......” 太平猴魁是西洲御贡。 他这样说着,可转眼又招了招手,朝玄南彦嘱咐道:“叫人去我府上搬两坛生烟雨,足够伺候的了。” “还得是女帝威名,连面首也不能开罪,都要惊动你珍藏的好酒了......”玄南彦装模作样地啧了声,不由感慨,“你别说,长得真挺人模狗样的,又那么维护女帝,亏得太平猴魁都能喝习惯。” 宴玦没理会他,右手抱在左手手臂上,指尖微屈,顿了顿声,便低低开口:“他不是面首。” 玄南彦闻声一愣,顿时睁大了眼睛。 “流言,再加上朱砂二殿下对他的挑衅,便足以证明他和女帝关系不浅,朦朦胧胧,不清不楚,到这就足够让所有人相信了......” 宴玦语调平平,手指敲在手臂上,却颇有节奏,“可又提起太平猴魁,倒是在刻意强调,反复确认......过犹而不及便是掩饰。” “那他为什么要谎称自己是面首?”玄南彦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飞快问道。 “与我们无关......”宴玦轻微地摇摇头,可脸上却不自觉地露出副陷进沉思的表情。 半晌,像是猜到了什么似地顿了顿声,又变回了那副寡淡的音调:“女帝既然让他来,那就是全权信任,无须我们来揣度......” 作为北洲柱石的云麾大将军当然摸过各位大人物的底细,可哪怕这人实际上和正派大宗师完全挨不上边,他也不会自负到去质疑女帝的决定。 表相,不等于真相。宴玦深知这个道理。 “不是面首你还送他好酒,那可是柳城才有的生烟雨,我你都不给......”玄南彦忽得拖长了音调,那手指着自己,语气也跟着幽怨起来。 宴玦斜过视线,横起眼睛瞟他一眼,开口道:“那人行事阴狠难测,就算目标一致怕也少不得惹是生非,若因这等小事就得罪了人,耽误了封印大事,谁担待得起?” 玄南彦一噎,接着便啧着腔调摆了摆手:“行行行知道你满脑子都是大局,你就放一万个心,那人怎么着也是个大宗师,肯定不会在正事上出差错的。” 似乎也是同感,宴玦微微点了点头,接着一掀衣摆,在列席主位上入了座。 他竟然没生气。 重尘缨将酒杯挨着自己的唇边,眼睛却七弯八拐地绕过人群和漆柱,一直瞟向宴玦的方向。 照那天晚上救人的态度表现,宴玦怎么会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毒舌、冷脸,再加上位高权重修为超尘,就算没撒出火气,怎么也得挂个脸才是。 可这会儿本就没什么好印象的自己提了冒犯又挑衅的要求,竟是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他顿时坐直后背,再次凝了视线,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 可那人依然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情绪,只懒洋洋地倚坐在软榻上,高扎的马尾垂落在背,支起条腿举杯对酒,傲气又随性。 哪怕是轻便利落的窄袖也丁点没影响到他本身的矜贵风度,耳边的发辫绳结落在肩头,随着动作上下晃动,明明不见笑却再添了几分松弛意气。 生来就是令人羡艳的天之骄子。众星捧月,光耀灼灼,尤其,心难昭昭。 他的确和别人不一样...... 是足够装模作样,难以揣度,还是和普通人一样,虚有其表,脆弱不堪? 重尘缨向来以最大的恶预设人性,但不论如何,他还没遇到过这样的猎物。 宴玦不是个一眼就能看穿的假把式,他很喜欢。 重尘缨无聚焦地盯着手里那醇厚的液面,看着波纹一圈圈荡起。 又微微抬起眼,越过瓷白的杯壁,却扫见了正同样举起杯盏的宴玦。 巧的是,眼神交汇,刀刃再次无声鸣啸,蛮横碰撞在一起。 那人居高临下,原本还算松弛的表情在瞬间敛紧,漆黑幽邃的瞳孔里溅射出暗光。 可却生不了实质的火花。 重尘缨知道他不会也不想跟自己撕破脸:域河封印需要四大宗师,在他眼里,少一个都不能成事。对于这种包揽责任又自诩英雄的人,绝不会允许封印失败,普世生乱。 正派的表象从来都是如此。 所以重尘缨打算利用这一点。 毕竟无论他们私底下再怎么刀剑相向,表面功夫都要做得完美无瑕,掩饰得天衣无缝。 接着托高酒杯,朝他视线轻佻地缓慢闭眼又再度睁开。
第04章 心不在此 重尘缨沉浸在对宴玦的精心谋划里,无知无觉间温酒进喉,那呛人的辣度叫他猛然回神,当下便认出了生烟雨。 这是柳城的好酒,天下四窖之一,也是某个人的挚爱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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