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君没力气跟小徒弟生气,只发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以后不许往灸我崖领生人!” 大刚担心地瞧着师父:“是!师父,您没事吧……?师父你怎么了……?” 第五君板着脸道:“被你气的。” 大刚担忧地望着师父有些磕绊地上了楼,小声喊道:“徒儿记住了!徒儿以后不气你了!师父您早些休息!” 躺在榻上,第五君昏昏沉沉地想:得快些把灸我崖那套奇方传给大刚了……然后得多教导他两句,多督促他修炼。 也不知今日那番话齐释青信了多少。哎。 第二日,一切如常。中午大刚跑去找他爹吃饭,到了晚上齐释青也没来。 第五君松了口气。 第三日,一切如常。中午大刚跑去找他爹吃饭,到了晚上齐释青也没来。 第四日,一切如常。中午大刚跑去找他爹吃饭,到了晚上齐释青也没来。 第五君裁思着这齐释青果然是被他骗回去了罢,便轻松了些许,只是面上的伪装仍未卸下,依旧跟大刚演着“师父云游,小师叔在家看门”的戏码。他日日揪着小徒弟修炼,要求愈发严格。 “你还未扎过舌针,仔细瞧着。” 大刚胆战心惊地看着师父拿纱布固定住病患的舌头,快速进针,手如疾风,针刺无影。每次进针都是一寸,分毫不差。很快病患口中满嘴鲜血。 大刚看得舌根发麻,直眨眼睛。 第五君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再眨眼给你眼皮扎两针,让你不能闭眼。” 大刚打了个哆嗦,拿手撑开自己圆溜溜的眼睛。 第五君道:“去拿漱盂过来。” 大刚颠颠地取了漱盂,又捧了一摞纱布,放下后又打来一小铜盆的清水,请师父净手。 “好了。”第五君把病患从诊床上扶起,温声道:“可有感觉?” 那病患歪头把口中鲜血吐出来,揉了揉自己半边面瘫的脸,欣喜道:“能动了!有感觉了!” 第五君端详了一会儿,道:“还需再来一次。三日后再来。” 病患在诊床上就想跪下给第五君磕头,激动哽咽道:“谢谢仙人!谢谢神医!” 第五君伸手扶住,微笑道:“不必。不可见冷风,好生休养。” 大刚送走了这头发花白的病患,跑回诊室,对师父道:“小师叔!我去找爹爹吃饭啦!” 第五君正站在案后慢条斯理地擦手。巾帕是亚麻质地的,衬得第五君的手指像是几段骨瓷。 他闻声掀了掀眼皮:“怎的最近找你爹这么勤快?” 小徒弟有些支支吾吾,扭捏道:“就……想找爹爹吃饭嘛……” 第五君没细究,十岁多点的小儿,黏着爹爹也属正常。 他把擦完手的巾帕叠好,放在案上,问道:“口僻的针法,你可学会了?” 大刚肯定地点头:“学会了,小师叔!” 第五君轻舒了口气,他这小徒聪颖得很,只要说是会了的东西,就没有记不住的时候。 “那你去吧。” 大刚欢天喜地地跑出了灸我崖,跟对面的爹爹小声打了个招呼:“爹爹,我一会儿给你带春香阁的大包子吃呀!” 老刘呵呵笑着摆了摆手,目送又长高了不少的小子跑远了。 儿子有仙缘,儿子有福啊! 这拜入灸我崖不过一年,现在连玄陵门少主都对大刚青眼相看,日日请他用膳,交流大道心法。我老刘家祖上积的德,几辈子都用不完哪! 大刚跑过两个街口,从灸我街转了个弯,拐进了春香阁。 一楼站着的玄衣弟子一见他进门,便行了个礼,带大刚上了二楼雅间。 那弟子叩了三下门,道:“少主,灸我崖小道友来了。” 大刚在门外高兴地踮脚仰脸左看右看,美滋滋地背着手听玄陵门的人叫他“小道友”——玄陵门的人都好有礼貌啊!街坊里邻居都叫他小郎中,师父更过分,总是叫他小崽子。 “进来。”低磁的声音传来,那弟子便推门送大刚进去,然后转身走了。 大刚的小嘴张到了一只鸡蛋那么大。 雅间内清一色的古朴乌木,塌上暖帐缠的金色绫罗,缕缕丝线绕床顶而落。轩窗半开,微风拂栏,吹起金纱,雅间内飘飘袅袅,如上界天庭。 镂空雕花的乌木桌上摆了还冒着热气的山珍海味,香气袭来,令人食指大动。 雾气腾腾,清风习习,那一桌子玉盘珍馐后头,坐了一个黑衣男子。 正是玄陵门少主齐释青。 齐释青对大刚勾勾手指,面上一派温煦:“小道友辛苦,快来。” 大刚吞了吞口水。 师父!齐释青哥哥,他是个大好人! 大刚小腿一抬,冲着美食奔去。 齐释青早已辟谷,并不动筷,只是在一旁微笑,看着大刚吃得香。 大刚本来也辟谷,然而几天下来跟着齐释青吃了这么多好吃的,大刚由衷地觉得:这谷,不辟也罢! 齐释青给大刚添了碗阳春白雪汤,关心道:“今日可好?” 大刚迅速嚼了嚼嘴里的鸡腿,咽下去,道:“好的呢,哥哥!” 其实大刚一开始并不叫哥哥的。哪里有那么亲嘛! 那天,他从灸我崖出来,照常过了街,打算去陪爹爹吃午饭,却发现爹爹的茶水铺子里坐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贵人。 那人的背影挺拔修长,一身玄衣,墨发如瀑,坐在简陋的茶棚子里也是气度非凡。大刚一溜小跑,到跟前才发现,哟,这不是昨儿晚上去见师父的人嘛! 老刘一见儿子,连忙招呼道:“大刚,大刚,这是玄陵门少主,快来行礼。” 大刚“哎”了一声,冲齐释青行了个礼,又端起了个老成的小架子,对他爹道:“爹,昨儿见过啦!” 老刘:“哦哦,原来少主您昨日已见过犬子,惭愧惭愧。” 齐释青起身道:“不必拘束,在下与另公子颇有缘份。今日前来,是想请您与小道友一同用个便饭。” 老刘惶恐道:“使不得使不得!” 大刚眼珠一转,对齐释青道:“少主,您就算请我吃饭,我也没法把师父给您变出来呀!我师父去远游啦!不在!” 齐释青低头笑了一声,朗目微挑。“小道友多虑了,在下只是想与小道友交个朋友,一同探讨仙术道法罢了。” 老刘一听,赶快踹了儿子一脚。你小子,人蓬莱仙门之首的少主上赶着来与你交朋友,你不麻溜的赶快答应了!? 大刚捂着被踹痛的屁股,龇牙咧嘴道:“既如此,那少主您带路吧。” 老刘点头哈腰地把茶铺子一盖:“多谢少主抬爱,您破费了,破费了。” 齐释青淡然颔首:“哪里。” 这第一回齐释青请客,老刘是跟着去的,然而当他发现齐释青确有许多仙门道法要与大刚探讨一二的时候,他便在心中暗道,自己一介凡人,还是不多窥探的好。 于是第二回齐释青再请客的时候,他便不去了,想让儿子多跟玄陵少主交际交际,把仙途趟平。 这齐少主也意外地客气有礼。连接几天他未赴宴,齐释青总让儿子给自己捎来食盒,里头的吃食与客栈里卖的佳肴并无分别。
第9章 灸我崖(九) 喝着玄陵少主盛的汤,大刚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然达到了巅峰。 但毕竟吃人家嘴软,连吃了好几天,大刚都没意识到齐释青已经可以牵着他的嘴巴走了。一处比一处贵,一顿赛一顿的惊艳,大刚已经对这位玄陵少主没有了任何提防——这称呼从“少主”,变成了“少主哥哥”,最后又变成了“哥哥”——不光不提防了,还亲得要命。 大刚摸着圆滚滚的小肚皮,往后一瘫,舒服地靠在椅背上。 齐释青闲聊一般问:“你小师叔,今日也好?” 大刚眼睛眯缝着,困气上头:“好呢,好呢。” 停了一会儿,大刚又道:“有时候也不太好。” “怎么个不好法?” 大刚“唔”了一声,想了想,说道:“师……叔偶尔会脸色不太好看,晕上那么一晕,但总说没事。” 齐释青的眉头紧紧蹙起。 “你师叔这样多久了?” “从收了我就一直这样呀。一年了。哎,也不知道收我之前,师叔是怎样的情况。” 思索片刻,齐释青又给大刚盛了碗阳春白雪汤。 大刚挥着小手道:“别了,哥哥,我吃不下了!” 齐释青一本正经道:“吃吧,这阳春白雪汤与寻常汤食不同,吃了能长灵力,助修为。” 大刚拉过碗,挣扎片刻,妥协了 。 小口小口灌着缝,大刚听齐释青道:“大刚,其实我有一事相求。” 大刚眼都没抬,道:“哥哥直说呗,既然是朋友,能办到的我一定帮。” 齐释青道:“我想求个灸我崖明日的号。” 大刚抬头,惊愕道:“求号这种小事有何难?别说一个号,三个五个的我也能给呀。是玄陵门的弟子们要看病吗?” 齐释青笑着摇摇头,“是我求号。一个便够。” 大刚忍不住打量着齐释青,这少主哥哥玉树临风,中气十足,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难道是有什么隐疾? 齐释青看大刚的眼神不住飘忽,一下子想起了灸我崖门口石板上的最后一症,眉尾抽搐了一下,解释道:“并非是我有疾,而是你师叔的病,兴许我能治。” 大刚一听这话,哐当把小调羹砸在碗里。 “你说,师叔他有疾?” 齐释青严肃道:“恐是重症。因不欲你担心,才一直不同你说。” ——这还得了?! 大刚立刻就从椅子上蹦下来,要给齐释青磕头:“若是少主哥哥能治我师叔的病,大刚给哥哥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齐释青连忙去扶他:“小道友快请起,我其实与你师父是至交好友,此次来蓬莱岛东也是为寻他而来……” 大刚的眼睛亮得灼人,声音都抑制不住地上扬:“哥哥你认识我师父!” 齐释青微笑颔首:“认识。” 大刚长吁一口气,那表情一下放松得像是瞬间扔掉了千斤重的包袱一样,话匣子如同开闸泄洪的大坝,再也关不上了。 师父,都怪您要演什么戏!你好朋友来找你,你演得那么好他都认不出来! 师父,你不能对朋友这样! 他还要给你治病哪! 大刚低下头,勾勾手指示意齐释青靠近。 齐释青从善如流地附耳。 只听大刚悄悄道:“哥哥,你别告诉别人啊……我小师叔,其实就是我师父……” 小孩热乎乎的哈气喷在耳朵上,齐释青却觉得那股暖意从耳廓扑到了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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