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打了个嗝:“嗯……你咋啦?头发咋啦?被屁崩啦?” 陈乐酩反问:“你咋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失恋了呗。” “哦,我也失恋了。” “啊?”学长懵了两秒,“懂了,你也完蛋了,那你要告白吗?我拉你进群……嗝……还能走关系给你加个塞,不然下个月也排不上你。” 陈乐酩摇摇头。 告白不是上车,排队买票就人人都有位子坐。 而是上登月火箭,要用尽全部真心做足万全的准备,甚至明知道可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比如到最后也吃不到棒棒糖)也在所不惜,最后小心翼翼地踏上舱门,等待结果,是登月,还是坠落。 而且他还不确定自己为什么喜欢? 就因为余醉长得好看吗? 他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还真就是。 可抛开那张脸不谈,他每次看向他时,都会有种莫名其妙的、没来由的揪心感。 就像心脏被一枚别针勾住了,猛地向上一扯。 他问学长还追不追? 学长说不追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遍地跑。 陈乐酩放下心:“那我要追一下。” 真是像小狗屁一样的宣言,给学长听笑了。 学长拍着他的肩膀:“小年我跟你说,哎、你是小年吗?” 陈乐酩板着脸:“我是乐乐。” 学长不记得乐乐是哪个了,不过无所谓。 “过去一个月,比你漂亮、比你性感、比你优秀的人都来试过了,余老板一个都看不上,我劝你还是别自讨苦吃。” “他没说看不上,他只说不合适。”陈乐酩忍不住反驳,“他想要的不是漂亮性感和优秀。” “可他和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怎么不是一个世界,他是外星人吗?” 陈乐酩心想,阳萎我都不介意了,还介意什么外星人吗?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和他差太多了!” “嗯?”陈乐酩一听这话就精神了,“我哪里差?” 我真诚勇敢还活泼开朗,学业有成又大有姿色,不嫌弃他的身体缺陷主动和他求爱也非常值得称赞!家里还有点小钱,我哪里差?我简直棒极了! “哎呀跟你说不明白。” 学长摆摆手,转头去找季小年诉苦。 陈乐酩又灌下几杯五颜六色的小甜酒,醉得五迷三道,爬起来上厕所。 他眼前都是重影,走一路撞一路,好不容易把自己撞进洗手间。 吧台边,余醉直勾勾盯着洗手间的方向,时不时看一眼表。 过去十分钟了。 “看什么呢?” 之前活跃气氛的长发男人绕到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对了,一楼的洗手间不能用了,只能洗手不能上厕所,我忘和你说——哎!” 余醉话没听完就冲进舞池。 穿过人群,推开厚重的隔断门。 所有声音都被隔绝在后,四周非常安静。 洗手间就在前面,他却站着不动,侧头看向仓库门口。 通向仓库的路狭窄昏暗,透着股霉味,头顶排气扇发出哗哗的响动,扇叶转动漏下一片一片的扇形白光,白光的间隙里站着个黑影,像一个正看向他的人。 他盯着那团黑影看了几秒,“陈乐酩。” “……呜?”黑影往前挪了一小步。 余醉就看到陈乐酩顶着那头乱七八糟的头发,面朝墙壁趴在角落,两手捂着自己的屁股,一副严防死守但并不怎么守得住的样子。 “你怎么了?”他按开楼道里的灯。 陈乐酩醉得神志不清,反应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有鬼摸我……好几个……” 青天白日哪来的鬼,只可能是摸黑溜进来的人。 余醉眼底一沉,快步朝他冲过去,一脚踹开他身后仓库的门,把所有能藏人的箱子橱柜全部翻开,什么都没找到后又折返回来问陈乐酩。 “你受伤没有?人往哪跑了?看见脸了吗?或者衣服?” 他尽量平和地询问陈乐酩。 陈乐酩摇摇头,突然眼前一黑,直直往下栽倒。 “唔——”他吓得闭上眼睛,赶紧伸出双手往地上杵。 一条结实的手臂先一步捞住他的腰,一把将他提了起来,双脚甚至悬空了几秒,而后被甩进一个怀抱。 陈乐酩被迫把脸埋进面前人的肩窝,隔着皮肤和骨骼,他能清楚地听到对方有力的心跳。 紧接着就是一股杂糅了雪和薄荷叶的清冽苦味从对方脖颈间透出来,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 一种无法控制的、从心脏深处牵动着他的生理性喜欢奔涌上来。 连对方是个刚见过一面的陌生人都忘了,他借着酒劲儿去嗅余醉的脖颈,蹭他的肩窝,鼻尖顶他耳后稍硬的发茬,甚至得寸进尺地把人推到墙上,使劲将自己埋进他的怀抱。 好喜欢……好舒服…… 怎么会这么好闻…… 喉咙里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咕哝,他像被摸爽了的猫咪。 余醉收紧手臂,任由他把自己推向墙壁,还稍微歪过头露出更多皮肤,随他蹭个尽兴。 他死死盯着仓库小门,一只手搂着陈乐酩,一只手打电话:“前后门关上,查C区监控,五分钟前不管什么东西从仓库小门出去了,都给我追回——” 话没说完他就瞥到墙角站着盆发财树。 半人高,枝叶繁茂,伸出来的枝条有人小臂长。 “等等。”他对电话里的人说,又问陈乐酩:“那些人摸你哪儿了?” “屁股……” 余醉捏着树枝在他屁股上一扫。 “还在摸吗?” 陈乐酩可怜兮兮说在的。 “……” 余醉挂了电话,骂了句脏话。 一盆破草非要往仓库放什么。 怀里的人还在蹭,上瘾一样没完没了,呼吸的热气喷在他颈侧。 余醉目视前方,静静等着,一条手臂还维持着环抱的姿势,就这样任由陈乐酩吸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别躲了,流氓落 网了。” 他把人挖出来,让他看发财树。 陈乐酩吸得上头,眼神迷瞪瞪的,看看树又看看他,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明白余醉也懒得张嘴,“上过厕所了?” “没……厕所关着呢。” “憋不憋?” “憋的,快炸了……” “倒是没给吓尿。” “嗯?你怎么能说‘尿’?”陈乐酩非常严肃地看着他,似乎接受不了,“不要说那个字,你这么好看怎么能说那么粗鲁的字呢,来和我学——” 余醉:“再说一个字我就让你憋一晚上。” 陈乐酩嘴巴一闭两边瞬间出现俩小括号。 余醉睨他一眼,掐着他的后颈往外带。 他似乎很喜欢掐着别人脖子带路,陈乐酩出乎意料地并不排斥,还被捏得挺舒服。 一路晕乎乎跟着,晕乎乎上楼,晕乎乎撒尿,最后晕乎乎地出来。 余醉正倚在洗手台前,望着窗外的雪抽烟。 陈乐酩顶着红透的耳根子道谢:“给您添麻烦了,我叫陈乐酩,在枫岛大学读书。” “没人问你。” “……” “还不回去?” “要回了,九点要查寝。” “在这等我。” 他撂下这句话,转身往外走。 陈乐酩不知道他去哪儿,下意识想跟上。 余醉扭头,陈乐酩定住,余醉拿烟的手一点他脚下:“站进去。” 他脚边的地板上有一圈圆形花纹。 陈乐酩抬起一条腿站进那个圈里,歪头问他:“为什么?” “因为好玩。” 余醉回卡座拿上他的羽绒服和背包,季小年正和学长玩捉王八。 他回二楼把羽绒服披在陈乐酩身上,没让他下去,直接从二楼走外部楼梯下到后门。 枫岛零下十几度了。 夜风透骨凉,雪直往人脖子里钻。 陈乐酩一下子被冻清醒了,瞥到余醉只穿着件大衣:“余老板回去吧,我自己可以。” 余醉:“我出来抽烟的。” “……”陈乐酩自讨了个没趣。 这个点儿不好打车,下着雪路上也堵。 天越来越冷,他裹着羽绒服来回蹦。 余醉低头发了条消息。 没一会儿陈乐酩就收到劳拉的微信,问他是不是在酒吧街。 陈乐酩一惊,做贼似的探着脑袋四处张望。 并没有看到劳拉,她怎么会知道? 又一条消息弹出来。 -在那等我十分钟就到。 陈乐酩怀疑自己身边有劳拉的眼线,随时监视自己的动向,汇报给他那位从不出面的哥哥。 想到哥哥,他失落地抿抿嘴巴,在路障石墩旁边蹲下。 圆乎乎的石球旁蹲着圆乎乎的他。 这是他劫后余生的第45天,那位传说中的哥哥一直没出现。 没打过电话,没发过消息,没过问一句。 哪怕是只随手在路边捡的出车祸的小狗,送到宠物医院,也会去看一眼治没治好吧? 可他这么大一个活人,哥哥却漠不关心。 刚做完手术醒来时,他腿脚还不方便,照顾他的护工是一位阿姨。 他不好意思让人家用尿壶帮他上厕所,自己杵着拐杖去卫生间。 卫生间是蹲坑,地板很滑,他刚上完就摔了。 当时裤子都没提上,整个人躺在沾着脏污的地板上,液体浸着头发和脸。 阿姨问他怎么了,说着就要开门。 陈乐酩大喊别进来,说没事,只是拐杖倒了。 其实膝盖直接跪地板上了,疼得他怀疑骨头砸裂,好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阿姨猜到他可能摔了,不愿意被人看到,就告诉他自己去楼下转转,帮他把卧室门关上。 陈乐酩撑着墙壁爬起来,提上裤子,抽出所有纸胡乱擦干身上的污渍才敢出去换衣服。 一个哥哥驮着刚做完手术的弟弟从他病房门口经过,小男孩儿笑哈哈地在哥哥脖子上骑大马。 陈乐酩提着裤子看了好久。 他当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家人。 他希望有,这样下次再摔倒,或许有人可以扶他一把。 又希望没有,这样起码心里不会太难受。 - “哪天这石球丢了,你大概能顶上。” 余醉走到他旁边,用热饮碰了下他的脸。 陈乐酩回过神来,看到他手里拿着杯热可可。 “谢谢。”他接过来,双手捧着小口喝。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流进胃里,整个身体都变得暖和起来。 杯口弥漫着徐徐上升的白雾,伴随热可可苦甜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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