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绥抑握笔的手顿住。 他拿错试卷了。本来是要写数学,底下却是张英语卷子。
谢绥抑很讨厌这种被打乱的感觉,无论是计划还是生活,无论是人还是事。 他喜欢一切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不喜欢变动,也不喜欢失控。
谢绥抑拨开药,这次带了力气,那盒小药膏几乎是被甩到况嘉一桌子上,若不是况嘉一接得及时,就掉下去了。 “不擦就不擦,怎么还生气了?” 况嘉一把药收了,笑着问他。
谢绥抑把笔摁在桌面,轻轻的一声,在吵闹的教室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况嘉一捕捉到了。 他不仅捕捉到了声音,还捕捉到了谢绥抑的情绪。 谢绥抑皱眉盯紧况嘉一,眉目下垂,眼睛带了点下三白,平时看着冷,压下来就更凶。
这个表情...周任航第一天来找他,和谢绥抑开玩笑,谢绥抑就是这样看他的。
况嘉一坐正,拉开两人的距离。想了会,把药攥进手心,偏头问:“你讨厌我,”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做的这些事?” 谢绥抑点头。 况嘉一缓缓地笑了声,没含有什么复杂的情绪,只是一下不知道说什么。
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啊,况嘉一。
况嘉一拿出第一节课要用的英语书,那两盒药被他塞到课桌最里面,把其它课本顶出来一角。
三周后谢绥抑剩下的五百块钱还给他,还是用一张浅黄色的草稿纸包着,况嘉一都没拆开看,接过来就放课桌里,说知道了。 其实他想说不用还,原本就是他不该先用钱解决问题,但估计谢绥抑不会听,已经让人讨厌了,再多说这些,显得他马后炮又假惺惺。
月末的月假,况嘉一躺在床上,像一具完美的尸体。 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地从床头传来,尸体翻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三十秒后,况嘉一拔出头,咬着牙去捞手机。 看到来电人,况嘉一松开眉头,接起。 “妈?” “奶奶脑梗住院了,你想吃翟记吗?不然今天你去送饭?”
况嘉一从床上滚下来,鞋子都没穿,脑子里只有脑梗,医院。 他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跑,出房间时脚趾头嗑在门框上,扯着筋,痛的况嘉一猛吸一口气,眼睛都红了。 拉开门,邓莹正要进来,看到他这样,愣了下,问:“怎么了这是?” “奶奶,”况嘉一抓住她的手臂,吸着鼻子问:“奶奶怎么样了?” “医生说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况嘉一呆在原地半秒没反应,“你不是说脑梗吗?” “是啊,但我送医院的及时,前几天说话还有点不利索,现在没事了。” “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况嘉一松开她的手,后退几步,坐在玄关最矮的小柜子上低声说。
况嘉一爸爸在他一岁时就去世了,记忆力没有父亲这个角色,旁系亲属不来往,况嘉一最亲的就是妈妈,还有奶奶。 在况嘉一记忆里,老太太一直是身强体壮,嗓门一开,楼下都能听见。 所以他没办法想象这样一个人住院,还是脑梗。听到这个陌生又严重的词况嘉一瞬间连思考都忘了,只知道闷头冲。
望着这颗低垂的脑袋,毛茸茸的发旋盘在中间,邓莹笑了笑,用力揉了揉况嘉一的头,“因为不是很严重,所以没有告诉你,小嘉不要生气,下次有事妈妈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没有生气。”况嘉一偏开头,又吸了下鼻子。“眼睛红是因为刚刚撞了。” “快让我看看!我的儿子撞哪了?什么东西撞的,我明天就把它扔了。” “妈,我十七,不是七岁。”况嘉一拉好刚刚慌张穿上的衣服,换鞋子,“我去给奶奶送饭了。” “去吧,我等会把地址发给你。翟记你喜欢喝的那个藕汤不知道还有没有。” 况嘉一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提着打包好的饭菜,况嘉一对着病房号挨着找,人还在走廊里,奶奶的声音先传了出来。 “唉,都是爹妈不做人,害了好端端一孩子。” “可不是,他爷爷上几周腿又摔了,老人家摔不得,碰一下都得进医院。” “那不一样,我身体硬,上次从床上滑下来还没事。”
“听起来您还挺自豪。”况嘉一拎着饭盒站门口,要笑不笑地说。 老人家一看到他就躺回床上,虚弱地拍了拍自己,“嘉嘉来了呀。” 况嘉一嗯了一声,小时候是他怕奶奶,越长大,情况到越反过来了。
守着人吃完饭,饭桌一收,老太太就开始赶人。嫌医院空气脏,细菌多,不让况嘉一多呆,况嘉一说不过,只得往外走。 来的时候还有些担心,看到奶奶没事,又聊会了天,回程况嘉一就走得轻松多了。 因为电梯满员,他甚至还有闲心等下一趟。
抓药处排了长长的队,况嘉一的目光无聊从人头上一路扫过去,扫到最前面,顿时,又往回扫了几个,停在个子最高的那个人身上。 明明才放一天月假,明明放假前每天都见面,况嘉一却感觉很久没见过谢绥抑了。
正看着,谢绥抑偏头,猝不及防对视上。况嘉一抬起手想打招呼,谢绥抑的眼神却越过他,落在他后面。 况嘉一手僵在半空,讪讪地又放了下来。抬腿要走,忽然瞥见谢绥抑脸色微变,从队伍中出来,大步往他这边走来。
两人擦身而过,况嘉一本想向前,脑袋像失控了一样,没忍住在原地转了个圈,回头看。 走廊尽头地上坐着一个老人,手里拿一个碗,碗口倾斜。白米粥撒了一地,他衣服上也沾了些许,正往下流淌。
不知道怎么被撞倒了,老人家在地上想站起来,周围没有借力的东西,他扶着墙撑了两次,第三次谢绥抑赶到,稳住他的手臂将他扶起来。 “啊,啊。”爷爷举了举碗,里面还剩了半碗白米粥。 谢绥抑要去接,粥烫碗也烫,爷爷不肯给他,往后收手。 挣动间没拿稳,连粥带碗直接翻了。 老人一下不敢动了,站在那怯懦地不敢出声,他手背上还残留着热粥,不断往下滴。
谢绥抑沉默地看着这满地的狼狈,白色黏腻的粥沾的到处都是,不锈钢碗在地上滚了一圈,倒在远处。 只一会,他从口袋里拿出纸,接过爷爷的手,先替他擦了粥,然后又给他干净的纸,让他擦衣服上的。自己转身去收拾地上的狼藉。 原本在地上的碗不见踪影,谢绥抑疑惑抬头,况嘉一站在几步远,双手捧着碗,看上去有些谨慎和不安。
与他对视了两秒,况嘉一小声问: “我可以帮你吗?” ----
第4章 飘香拌面
谢绥抑低头,继续处理剩下的残粥。 况嘉一没得到回应,也没得到拒绝。蹲下身,跟着一起收拾。 好在碗不大,谢绥抑收拾完,发现况嘉一把擦地的纸全握手里,他撑开塑料袋,递到况嘉一面前,况嘉一以为他要碗,把碗给过去。 谢绥抑用手腕挡碗,看着他手里的纸。
“哦哦。”况嘉一迟缓地意识到他的意思,把脏纸放进塑料袋里,正要拿塑料袋,谢绥抑把塑料袋收了,递给他一张崭新的纸。 “谢谢。”况嘉一说。
谢绥抑转身走,况嘉一在他身后小小地哎了一声。 谢绥抑回头,况嘉一手里还有一张单子,是刚刚谢绥抑匆忙走时掉落的。 “不然我帮你去排队拿药吧。”况嘉一说完,又补充:“好吗?那边人越来越多,等会你再折回去就要很长时间了。” 在谢绥抑犹豫时,他身后的爷爷突然出声,指着况嘉一,“啊,同啊?” 谢绥抑按下他指着况嘉一的手指,点头。 爷爷冲况嘉一笑,脸上皱纹一道一道的,都透露出和蔼。 “啊,好啊!” 谢绥抑在旁边点了下他的耳朵,摇手。 况嘉一听懂了他的意思,爷爷听不见。 因为听不见,所以说的话也很奇怪。
况嘉一也笑,用他小时候每次面对奶奶的那种乖表情,大声又缓慢地说:“爷爷好。” 爷爷大概是看懂他的唇形,点点头。“好!” “那我去排队了,爷爷的手烫红了。”刚刚他指况嘉一时况嘉一看到了,他好心建议道:“你看要不要拿冷毛巾盖一下。” 即使知道谢绥抑不能出声拦他,况嘉一说完还是马上就走,生怕被拒绝。
药房窗口前的队似乎比之前更长了,况嘉一走到末尾老老实实地重新排队,没一会,前面人群突然发生骚动,他踮脚去看。 窗口休息了,下午两点再上班。 况嘉一没有谢绥抑的联系方式,他也找不到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环视了一圈,况嘉一在角落里发现一个空位置,走过去坐下。
还得等两个小时。 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周任航和几个人在群里疯狂甩表情包,还是用班上同学的真人照片。况嘉一往上翻,发现一张自己睡觉的照片被做成‘我先走一步’。 他勾唇,从相册里找出一张周任航被吓得面部扭曲的丑照扔出去。
周任航:? 周任航:私信不回,群里发癫?
况嘉一退出群聊,发现周任航上午九点多给他发了消息,问他去不去打游戏。 他拍了张医院的照片发过去。
周任航:什么情况?你咋了? 况嘉一:绝症,留遗言吧。 周任航:把你银行卡密码告诉我,还有那几个绝版模型和新球鞋,都给我,谢谢。 周任航:[感恩的心,感谢有你/JPG]
况嘉一不回他了,十分钟后群里消停,周任航又来私戳他。 周任航:你又胃疼了? 况嘉一:我奶奶住院了,问题不大。 周任航:给咱奶奶问好,祝她早日康复。 况嘉一:[抱拳/] 周任航:[王之蔑视/JPG]
他发的是一张谢绥抑的照片,因为是放大拍的,照片很糊。 谢绥抑坐在教室末尾,窗户旁边,从题海中抬起头,眼睛不知道看向哪里,微微上扬,带着点茫然。
况嘉一发现他也挺白的,是健康的白,眉色深且黑,光一直打到他的锁骨,他能看到突出的那两小截骨头。
况嘉一:有原图吗? 周任航:[图片] 况嘉一:他的表情包删了,不许外传。 周任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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