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见溪回头看他。 那眼神很容易让他想起小时候的弟弟,总是用这种天真炽热的眼神望着他,眼里除了他就再也盛不下别的。 “哥哥别骂我。”沈见溪低着头,小声说:“过来好吗?” 沈孤鸿嗤笑一声,没动。 沈见溪可怜兮兮地祈求:“哥抱我去卫生间,很急了。” 沈孤鸿不想他弄脏床,可也没动,冷声道:“忍着。敢尿床上我就用管子给你堵起来。” “别折磨我。”沈见溪瑟缩地说。 沈孤鸿没理会这朵小白花。 如此的异常持续了半个月,沈见溪乖得不得了,沈孤鸿心里却越来越不踏实。 “哥哥,明天是我朋友的生日,可以把手机还我,让我给他说句生日快乐吗?”傍晚,沈孤鸿刚到家,沈见溪就软声朝他撒娇。 沈孤鸿问:“谁。” “杨远山。” 这是沈见溪高中同学,也是沈见溪残疾后唯一来探望过的人。 沈孤鸿意味不明地扫他一眼,取出支手机还他。 他尽力压抑不自然的心跳,那是过分欣喜导致的。电影里学的手段,对沈孤鸿竟然有用。即便每次软着嗓子喊哥哥他都想吐,但这成果他已很满意。 当着沈孤鸿的面,老实地发完[生日快乐],又主动把手机交还回去。 晚上他紧挨着沈孤鸿,说冷,沈孤鸿不说话,他又说:“我知道哥是为我好。” 其实沈孤鸿自幼体寒,靠着他只会更冷。 沈孤鸿“嗯?”了声,“关太久憋疯了吧。” “没有,我是说真——” “说吧,”沈孤鸿背对着他,“想要什么。” 沈见溪小声问:“我在家特别无聊,可以把手机还给我吗?阿姨做的饭我不喜欢,也不好意思跟她讲……我想自己叫外卖。” “……” 沈孤鸿沉默了很久。 沈见溪连忙补充:“我瘦了很多,你看。” 他的确瘦了。 沈孤鸿似笑非笑地哦了声,很轻松地同意。 沈见溪拿回手机,忍到隔天沈孤鸿上班才打开。可刚打开他差点儿疯了。那手机仿佛被格式化过,只有外卖软件,sim卡,联系人,全部都不见了。 属于他的账号全部被回收,手机号注销,卡号冻结,如今外卖用的都是沈孤鸿的身份。沈见溪心跳失衡,忽然迸发出蓬勃的杀意。 沈孤鸿在耍他。 他把手机摔碎,等沈孤鸿回来,却强忍着没有出声。他不想再发脾气,否则沈孤鸿又会说他是疯子。事实上,疯与清醒的界限在哪,包括沈孤鸿在内的所有人,从没有向他解释清楚。 两年前,他十八岁,车祸使他父母双亡,双腿瘫痪。他以为自己会疯,可是没有。彼时尚且有哥哥在。 沈孤鸿依照父母遗嘱与他结婚,彻底接管公司后,大刀阔斧地整改,他几乎认不出父母的心血,沈孤鸿是他们养起的狼,迟早会将他们都吞噬干净,杀了他,找别的女人生孩子,完成他从孤儿到顶级企业家的光辉路程。 届时没有人会在意角落里有人失去了最后的亲人。 沈孤鸿骂他疯子,可他仍认为没有。 沈见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打开唯一存在的联系人,问沈孤鸿下班前能不能帮自己带一份水果捞。 这种小事沈孤鸿从不吝啬满足,超大份,吃得他发怔,几乎忘记自己要做什么。 后来沈孤鸿睡着了,他用叉子戳破睡衣,反反复复,系成牢固的一条。 只要把它绕在沈孤鸿脖子上,一端绑住床头的栏杆,另一端绑在自己身上,他滚下去,拿沈孤鸿就会在转瞬之间被勒死。 他本来是这么计划的。 沈孤鸿被惊醒时,只觉得身旁有些怪异的声响,神经衰弱,本就睡不踏实,偏又吵他,叫他很烦。 他一起身,就见到那烦人精坐在身边,不知剪碎了谁的衣服,正一圈一圈,细致地绕在脚踝的镣铐上。 “……沈见溪。” 听见这声音,沈见溪回头瞪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很吵。”沈孤鸿说。 沈见溪道:“你猝死算了。” “哦,”沈孤鸿还挺想笑,“不装了?” “滚。”沈见溪不理他,继续缠那道厚丝带。 脚踝的确被磨破了皮,可沈见溪又没知觉,他要沈见溪别胡搅蛮缠,一语双关,刺得后者心阵阵发痛。 他抹去眼泪,更不想被听出哭腔。 丝带把铁环缠住,再不会磨破脚踝。 沈见溪身上挂着七零八碎的衣服,忽然将头埋进膝盖里,几秒后,肩膀轻轻地耸动起来。 啵$啵%布^丁猫*酱 ——沈见溪没有彻底格式化他的手机,却删掉了相册中他们的全部合照。 他应该痛恨,这个人明明低贱又卑微却拥有一切,爸妈对他比自己这亲生儿子都好,凭什么,他不甘心,所以他才缠着沈孤鸿,命令沈孤鸿做这做那,像另一个仆人。 沈孤鸿从不反抗,他以为这是爱。他想,自己不是不可以爱沈孤鸿。所以他高傲地表白了。 那晚的拒绝,是沈孤鸿给他的第一份耻辱。婚姻是第二份。自此之后,无穷无尽,再也没有尽头。 即便如此,照片不见了,还是好像把他的心剜去一块。被厌恶,被嫌弃,被弃如敝履。 他会哭不是因为还爱沈孤鸿。他只是讨厌自己优柔寡断,讨厌自己莫名心软,憎恨快要将他吞掉的仇敌沈孤鸿。 ---- 寸不已,来晚了,点开发现收藏199,好吉利的数字,听说200会更吉利 第5章 谋杀 被囚禁约摸半个月,沈孤鸿突然要带他出门。 沈见溪可不认为他会有这么好心。 “别闹脾气。”沈孤鸿解开他脚上的锁链,将他抱到梳妆台前,为自己的妻子梳妆打扮。 沈孤鸿实则很擅长做这些。 从前沈见溪嫉妒他,偏要找他麻烦,勒令他给自己梳头发、洗脸,甚至端洗脚水。 这无疑是种折辱。父母尚在,都看不下去,叫他别欺负哥哥。他一听就变本加厉,沈孤鸿倒也没脾气似的,任他揉扁捏圆。 直到现在,父母走了,沈孤鸿暴露本性,不再愿意理会他,可那刻进身体记忆的本能尚在。 粗粝的直接,手心的薄茧,手背上的冻疮,无一不印证着沈孤鸿曾被金尊玉贵的小少爷肆意使唤。 他紧紧盯着沈孤鸿手指上的疤。 那是块烫伤,硬币大小。因为沈孤鸿又一次拿到好成绩,被疯狂妒忌的他故意烫出来的。 可沈孤鸿始终只是平淡地瞧着镜子。 镜面中,沈孤鸿出落得矜贵清俊,干净利落的眉眼,眼神随意地落下去,仿佛没将任何事放在心上似的,没戴眼镜,便看得清他长而浓密的睫毛。 沈见溪死死地盯着他。 沈孤鸿用带着疤的手指,将他过长的黑发,轻柔地拂到而后。 指骨摩擦过敏感的耳垂,沈见溪一阵颤栗。 总觉得沈孤鸿没安好心。 他坐在椅子上,缩成一团,沈孤鸿自身后连同椅子一起圈入怀中,先是似有若无地扫他一眼,而后与镜中青涩紧张的少年面孔对视。 “你姑母过世了。”沈孤鸿轻声道,气息打在沈见溪耳畔,湿热麻痒:“今早走的。我们要过去祭奠。” 沈见溪感觉心脏被人猛击了下。 姑母是除沈孤鸿外,在沈氏话语权最大的股东。 她一向身体健康,怎么会忽然过世? 报复。 沈见溪心里只剩这两个字。 一定是报复。 姑母不喜欢沈孤鸿这个被领养的孩子,态度一向很差,沈孤鸿已经对她下手了,那离自己还远么? 沈见溪发抖,狠狠掐自己腿根,硬生生将那股寒意逼退,强装自然。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沈孤鸿将那只手搭到沈见溪肩头,笑得浅又凉薄:“可是你得接受现实,沈见溪。要是你敢跟外人多说一个字,沈氏只会衰败得更快。” 话音一落,沈孤鸿没给他回话的机会,勿自取出一副庄重的黑框眼镜,用镜片遮住了深重的眼神。 沈孤鸿这种能忍、狠毒的聪明人,往往是最可怕的。 沈见溪麻木点头。 沈孤鸿又细致地帮他换好衣服,放上轮椅,随后便像每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一样,带沈见溪出门。 这身衣服,沈孤鸿只在给父母收尸那天穿过。 今天也下了绵绵雨,云彩压在头顶上,沈见溪喘不上气。 他被沈孤鸿抱进方形的黑框里,像安着轮子的骨灰盒,将他们从自己的死送进别人的死。 姑母家人很多,沈见溪的轮椅太占地,沈孤鸿只把他留在边角徘徊。 沈孤鸿精通人情世故,独自上前安抚姑母的家人,又送上了挽联,在遗像前虚情假意地落了几滴泪。 在别人问到沈见溪时,沈孤鸿抹去眼泪,将沈见溪推到姑母的灵位前。 面前的是他表哥,可沈见溪只觉得无比陌生。 来来往往的所有人,除去沈孤鸿,竟然没有一个让他觉得熟稔。 沈见溪磕绊了下:“我……节哀。” 表哥含着眼泪点点头,不再说话。 姑母只有一个儿子,还没什么出息。年近三十,连家都没成,成日只会赌博喝酒,姑母在世时,他还敢放纵,顶梁柱忽然没了,他就算继承了股份,也绝对玩不过沈孤鸿,甚至会被当成下一个目标重点猎杀。 沈见溪与他同病相怜,越想越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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