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尚且年轻,威压不够,他看着周许怏怏的神色,轻皱着眉有心警告:“下个月开家长会,我会跟你父母好好聊聊。” 周许微偏着头没什么反应,他爸妈早在十多年前就离婚了,他爸是大老板,分公司遍布各地,人永远都在航班上,根本没空着家,他妈是知名影后,更是只会出现在电影幕布上,而不是他身边。 如果班主任能将他俩之中的任一个请过来开场家长会,倒是班主任有本事。 学生都在自习,班主任没多说,让周许进来了。 周许座位在班里最后一排,他从前往后走,路上有男生将脚伸长到过道要来绊周许,这是男生们之间惯爱开的玩笑,周许眼睛都没往下看,一脚踢过去。 他回到位置却没坐下,将书包放下,弯腰从桌篓里翻出只笔,就又要往外走。 班主任站在前面问他又要去做什么。 周许倒是老实答了:“去吴老师办公室考物理。” 班主任改不了操心的习惯:“考物理你单拿只笔,不拿稿纸?” 周许哦一声,但他的桌篓里根本没这种东西,同桌递给他个新本,班主任才终于挥挥手让他去。 考完试再从办公室出来,已经到了晚自习下课的时间,周许微低着头手揉后颈,逆着人流往教室走,没防备旁侧突然有人扑上来。 有男生重重将胳膊搭在他肩膀上,要将他的上半身往下按:“小许,晚上跟老吴面对面1V1,爽不爽哇?” 还在楼梯上,他们就闹起来,周许胳膊肘重重抵向身后男生的腹部,捏住他手臂要将他往墙壁上怼:“——爽你妈,要不然我现在送你进去爽爽试试?” 围着一群的男生都是后面几个班的,臭味相投行事高调,有人笑着骂周许:“你是傻.逼吗?翘课翘一半还回来补个考试?” 周许松开按住人的手,抬指抠了抠自己的脸,也挺纳闷:“陈津北来酒吧了,当面抓到我。” 话落,他视线在周边梭巡一圈,立马就要跳脚:“操!你们谁给他告密了?” 有人推着他往上走:“都不认识他,谁跑去给他告密啊。” 刚在教室里伸腿绊他的俞琦偏头问:“你就这么怕陈津北?我看他平时挺温和一人啊。” 周许轻哼一声:“我不怕他,难道怕你啊。” 他将手上卷成筒的草稿本甩起又接住,想着陈津北那张总是平静的脸,嘟囔着:“温和?他脾气是挺好,没见他大声说过话。” 周许慢吞吞补充完后半句话:“但我还是怕他。” 周围男生爆发出哄笑,有人给他支招:“你跟他硬打呗,万一打赢了呢。又不是你爹妈,哪有他总是管着你的道理。” 没陈津北在的场合,周许被周围人带的,出口就是骂,他瞪一眼说这话的人:“滚,老子先把你打赢。” 至于后面那半句,周许提都没提。 这群人等着他,是叫他晚上去网吧打游戏刷夜,周许一本一本把各科习题册装进书包,将头摇成拨浪鼓:“不去不去不去,我要回去写题。” 有人推搡他,说他没劲,还有人扯住他胳膊不让他动。 周许挣开他们,骂几句滚,提上书包就从教室跑了。 傍晚那会,陈津北要将狗牵回去看着,像他这种常年霸榜的优等生,在老师那里是有“特权”的,所以他直接没再返校上自习。 家离学校并不远,只有三站路的学区房,到家楼下时,周许有意绕到建筑侧边往12楼看,书房的灯亮着。 周许刷住户卡进电梯,抬手就按了数字12。 一层一户的房型,周许的家本来在11楼,但家里只有按时上门来打扫做饭的保姆阿姨,大复式空间硕大,也更显空旷冷清,周许很少上11楼。 周许生下来就是外公外婆带的,外公外婆的隔壁住着陈津北,周许跟陈津北做了十来年的邻居。 但他们初中毕业那年,陈津北家里为了方便他的学习,便舍了原先的独栋,换了套学区房住。 那年暑假周家珍回家,摸着周许的头问他想要什么毕业礼物,周许眼也不眨,说要陈津北新家楼下那套房。 电梯“叮”一声停在12楼入户处,周许按自己的指纹进去,楼上楼下格局相似,诺大的客厅只有阿拉斯加垂着头走来走去。 狗的运动量大,他们很少将六点儿关进笼里,但陈津北有些洁癖,六点儿只能在客厅和阳台,不能进书房与卧室。 周许将书包随便扔到地上,搂着大狗的脖子先跟他蹭了蹭,狗见着他亲热得往他身上扑,又激动地开始叫,周许手动合上六点儿大张的嘴,嘘声:“别叫。” 他安抚住狗,拖着书包往书房走。 狗随主人,周许自己也是个没轻没重的,他“哐当”一声推开书房门又合上,将狗关在外头。 “我考完了。”他甩着手跟陈津北说。 陈津北坐在书桌后,面前摆着台轻薄的笔记本电脑,他像是已经洗过澡,露出来的上半身穿的是件黑色长袖睡衣。 听见动静,陈津北只轻掀睫,朝这边看了一眼。 周许走过去,直接靠着坐到书桌沿上,他偏头将自己的脸怼到陈津北面前:“我好热啊,我跑回来的。” 他给陈津北指自己额角的汗:“你看。” 陈津北短暂停了手上动作,他抬手将周许的头扶正,淡淡问他:“你的公交卡呢?” 公交卡是早就找不到了的,但周许又将头偏着垂下去,他再次挡住陈津北看向屏幕的视线,说:“公交车人多,挤得很,不想坐公交。” 陈津北将电脑往旁侧移了移,话说得漫不经心:“那就去洗澡。” 周许不喜欢陈津北对自己的冷落,他在陈津北面前也有霸道一面,他硬要陈津北将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周许将书包甩到书桌上,把台灯的灯罩都撞歪了,他按住陈津北一只手:“你说的,让我回来就写作业。” 陈津北的衣袖本来整洁,但被周许强硬压住,瞬间就崩出了几道明显褶皱。 他终于彻底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看向周许,他的声音从来不高、也从来不带明显情绪:“我还说了许多其他的,”陈津北问:“但周许,你又记住了几句?” 书房的吸顶灯明亮但柔和,自上而下轻轻笼住陈津北。 陈津北的眼瞳是黑的、短发是黑的、身上的睡衣是黑的,但他的脸和露出的脖颈却是冷白的,两色一体,像他这个人,干净又严谨。 周许按住他的力道慢慢松了,他慢吞吞直起身体,抬手揉揉脸。 明明坐在高处,周许却仍是自下而上抬眼去瞥陈津北,他的神气没了,声音大幅度降低:“你上次说……不翘课是底线。”
第02章 陈津北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孩的脸:“底线对你来说——” 但他这句话没说完,因为周许又抬手,重新扑上来搂住了陈津北的脖颈。 不是傍晚在酒吧,周许耍滑求饶地紧紧缠住人,他这次并不怎么用力,却贴得很紧。 陈津北微垂眼看那颗短发乱翘的后脑勺,周许身上恍似裹挟着夏日夜间的暖风,那股热意和躁动,在此刻全扑向他怀中。 周许是受不得委屈和冷落的,尤其是陈津北的冷落。 下午是在陈津北面前装样,现在却是真真切切的难过了。 真难过的时候话就少了,靠在陈津北身上半天,只瓮声瓮气说了句:“对不起。” 颈间潮又热,陈津北动了动肩膀,偏头问他:“哭了?” 周许将脸露出来,仰靠在陈津北肩膀上,自下而上看他,说没有。 灯光直射,周许的脸被照得格外清晰,哭是没哭,但丧气的模样也差不离了。 周许又要抬指去挠脸,陈津北抓住了他的手,问他:“脸一直痒,自己就没觉得不对?” 这似乎是转过刚刚那个话题了,周许仰在陈津北身上,眼睛不自觉藏了点光,却没笑,还在扮委屈:“我急着回来,才没空管脸痒不痒。” 他的腿不安分地晃了晃,脚不小心踢到陈津北的膝盖。 陈津北没来及将腿移开,周许已经自然偏着腿压到了人膝上:“在办公室考试的时候,吴老师给我开了盏台灯,那会就有苍蝇围着灯在我面前转,但我做题太认真了。”他有意在陈津北面前替自己说好话:“根本都没注意自己被苍蝇咬了。” 陈津北撑着周许的后腰,想将他扶起来:“去洗澡,洗完上点药。” “你给我涂药?”周许依然仰在他怀里,不眨眼地盯着他。 陈津北说行。 周许从桌沿边跳下来,走出去时又在门板后探出头:“那我洗完过来这写作业?” 陈津北将书桌上被他弄得凌乱的东西归位,没抬头地嗯了声。 陈津北家里往上数三辈都是高知,底蕴浓厚,在这种环境下长起来的陈津北,骨子里的严谨与规矩是必然的。 周许拉开陈津北的衣柜,掠过那些排列整齐的、款式单调的冷色调睡衣,从旁边扯了件纯白的棉质T恤。 陈津北的身量比他高,他的衣服穿在身上偏大偏松,但对周许来说,做睡衣是刚好的。 周五晚上,本该是高三生学习整周稍作休息的时候,但今晚的周许尤其老实。 他将自己的各科习题垒在手边,坐在陈津北对面,话都没多说,就垂着头认真写作业。 11点过半,陈津北合上笔电,看了一眼对面的人。 周许从来都是没什么标准坐姿的,这会他一条腿屈在转椅上,另只腿趿着拖鞋耷拉到地上,右手手肘抵在桌上,手掌半撑住脸,另只手捏着笔,偶尔往习题上填两个数字。 他的头发已经全干了,在灯光下显得蓬松又柔软,但似乎有些长了,前额的碎发搭下来都挡住他下垂的眉眼,鼻梁旁边略微红肿,刚刚又抹了淡绿色的药水,红绿交加,显出种滑稽的可怜。 陈津北收回视线,从旁边重新拿了本书到手上看。 等能睡下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周许枕着自己的胳膊趴在桌上打哈欠,陈津北站起身,问他:“明天周六,你晚上回去睡?” 周许扯住陈津北的手,像是困极,闭着眼睛说:“不下去,我跟你睡。” 陈津北停在他面前,一手抬起他后颈,借着灯光,又看了看他脸上的红肿:“那就起来,去睡了。” 周许梦游似的,被陈津北拉进卧室,进了卧室他就倒进床里。 朦胧中感觉到房间的光暗了,身旁传来细微动静,熟悉的沐浴露味道漫进鼻腔,他们始终用同种洗漱用品,但两个人身上的味道并不完全相同。 周许的意识漫无目的的,他想,陈津北身上的味道好像总是偏冷些,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就快沉入意识的深渊时,突然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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