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津北从他手里抽出干净衣服,将毛巾披他背上,朝旁示意:“去洗。”又问了句:“有卡吗?” 果然,周许老实摇头,然后朝陈津北摊开手:“没卡,也没有沐浴露和洗发水。” 男生们都有种自来的随意与粗糙,周许也并不是个什么讲究的人,以往跟班里男生们打完球结对来体育馆冲澡,周许也只单纯冲冲水换个衣服——但那是陈津北没在的情况。 陈津北在的话,陈津北就是最可靠的,陈津北就能提供最全最好的,周许就能享受最好最齐的。 陈津北无声无息没什么底线地惯了太久,周许无师自通,学会了恃他的宠而骄。 像是这会,陈津北也不说多的,不说他折腾,也不说他麻烦,他将自己的卡递给周许:“在这等两分钟。”然后转身出去了。 周许敞着腿坐在洗浴间外的宽板凳上,抬着手看腕间的表盘,陈津北比秒针转动的速度快,秒针还没转全两圈,他已经回来了。 陈津北将沐浴露和洗发水递给周许:“去洗。” 周许拿着东西站起来,看一眼瓶身,却站在原地不动:“这谁的?你找人借的?” 周许是讨人喜欢的,但在陈津北面前,他也是讨人烦的,这只能怪陈津北自己,毕竟周许再作再烦,他也一句重话没有、一个冷脸没有。 周许自然顺杆往上爬。 好在他自己也是最习惯的,所以他只推了把周许的肩膀让他往浴室走:“我的。” “哦——”周许被推着往前走,却还回过头:“你高二放这的?” 陈津北一说,周许就想明白。 优等生群体中学习体能都能发展的并不算多,陈津北作为其中佼佼者,高二有段时间曾被老师做主整去了校足球队,那段时间他常训练,训练后洗澡是必需的。 周许身上的烦人劲又起,他皱皱鼻子:“你怎么早不告诉我你有沐浴露放这,我都洗过好多次白水澡了。” 陈津北不理他,只打开隔间的门板,要把周许推进去。 如果任由他这个磨劲,晚自习结束他也不能洗完。 周许动作极快,在门口转身,两手合拢紧抱住陈津北一只胳膊:“你在这等我,你别走。” 陈津北看一眼自己被搂住的胳膊,周许上衣脱了就没穿,这会他的手臂就贴在周许前.胸温热滑腻的皮肤上,他看着近处周许的脸,问:“怎么了?” 周许的下巴尖抵住陈津北手臂,仰头看着他:“我害怕,我一个人在这洗澡,害怕,你就在门后边等我,可不可以?” 害怕当然是无稽之谈,实际是他话没说完,想边洗澡边与门外的陈津北聊天。 一个人洗澡太无聊了,他早想边洗澡边与陈津北聊天说话,但在家里,陈津北从不答应他的这种诉求。 不知道陈津北有没有看出他的目的,也或许只是被烦得无奈了,这会他嗯一声,扯了下周许的手臂:“进去洗。” 门终于能关上,周许将卡插上,等热水淋下来时就不放心地朝外面问:“陈津北,你还在吗?” 淅沥水声嘈杂,隔着扇门板,陈津北的声音不大,只简单一声“嗯”,但周许还是捕捉到。 周许对着墙面咧唇笑起来,他问门板外的人:“你把沐浴露放哪个柜里的?我下次还要用。” 周许洗着澡,却在凝神听外面的回应。 陈津北的声音被水声压得太低了,隐隐约约的,他说:“A区23号。” 周许将身上的泡沫冲干净,开始洗自己的头发,水自上而下流过他的脸,他闭着眼睛哦一声:“那我等会给你放回去。” 他说:“今天打的碾压局,没劲,一点都不爽,周末你陪我打。” 周许抬手关了水,这一隅在此刻陡然安静下来,浴头上两滴水坠到地板上,陈津北的声音也踩点般在此刻响起来,他问:“这情书你准备怎么处理?” 门外的陈津北微靠在门上,指间捏着那封粉色的精致情书,他稍垂着头,视线像是半天都没动。 太阳已然沉降,昏暗的光线跃进房间,只洒到陈津北的半边侧脸,照不分明他的五官表情。 门自身后被拉开,“哐当”动静带得头顶感应灯光亮起来,周许身上的水没擦干,就靠到他身上。 周许将下巴垫到陈津北肩头,自后去看他手里的信封,他看一眼就转而去看陈津北的脸,理直气壮地说:“我不知道。” “但我不想被威胁。”周许皱皱鼻子:“如果她是个男的,我都已经打她了。” 他一步转到陈津北面前,手一动将信封从陈津北手上抽掉,重新放进陈津北的校服裤兜,还拍了拍。 拍完周许抬起胳膊搂住陈津北的后背,他微仰着脸,笑得有些讨好有些卖乖:“你帮我吧,他们说你桌篓里情书可多了,你肯定知道怎么处理,你有经验,你帮我。” 陈津北捏着周许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他眉心轻动:“他们说?” 陈津北的力道罕见地有些大,隔着层薄薄的脸颊肉,指尖都硌到周许的牙齿。 或许是为贪凉,周许洗的是偏低的温水澡,他身上裹挟着的潮气偏冷,皮肤也是凉浸浸的。 他两手攀着陈津北的肩膀往上,突然以冰凉掌心捧住陈津北的脸。 被陈津北控着脸,他话说得稍显含糊:“我们班都有喜欢你的女生,她们还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周许的话说得像是控诉。 陈津北手上的力道松了,底下周许的脸上被压出了两道清晰指痕,他屈着手指,以指节轻轻蹭了蹭周许侧脸的红痕,漫不经心地问:“你给了?” 周许点头,半点没长心眼,话说得还挺理所当然:“给了呀,她们好可怜地求我,我怕把她们弄哭了,问我要的我就都给了。” 陈津北一语不发,表情不动,但他本来轻蹭着周许侧脸的手指突然伸直,再次重重捏住他脸。 这次实在太痛,周许抱着陈津北的手叫起来:“哎——陈津北你又掐我脸!”
第06章 “你怎么突然这么凶啊?”吃饭的时候,周许红着两边脸坐在陈津北对面,一边戳碗里的白米,一边委屈地瞥陈津北。 陈津北微垂着眼,手里提着双筷子给鱼肉挑刺,对周许可怜的视线视而不见。 “手表呢?”半分钟后,陈津北抬手越过半张餐桌,将那块剔完刺的鱼肉放到周许碗里,像是问了句并不相干的。 只一句话,周许立刻忘了自己的情绪,他探手拿过自己的包:“刚刚打球,我把表摘了的。” 周许从包侧边摸出手表,边往自己手上戴还边邀功:“你送我的东西,我可珍惜。” 他将手腕伸到陈津北视线下方:“你看——戴了三年,还是新的。” 出乎意料的,陈津北放下手里餐筷,轻轻捏住了周许的手。 人都在长,少年的骨骼也在随着时间日复一日舒展,半年前调整过的表扣已经有些紧。 陈津北捏着周许的手腕看了会,抬指给他重调了表带,他微垂着头,几缕黑色额发轻轻搭在黑色眉眼上方。 陈津北情绪挺淡、声音挺轻地问:“紧了不知道说?” 周许一只手被陈津北握着,另只手抵着桌面撑住脸,他偏着头看对面人,答非所问:“我饿了。” 陈津北没看他,只说一句:“等会。” 周许彻底趴到桌上,偏着脸蹭到自己胳膊上,自下而上去看桌对面的陈津北。 陈津北掐的他,他也跟陈津北诉委屈:“我脸疼。” 陈津北终于舍得掀眼看他:“以后不准把我号码给别人。” 这是陈津北第一次跟他说“不准”。 周许顶他的话:“如果给了呢?” 陈津北将他腕上的表盘调整到中间位置,终于松开他,他慢声重复周许的话:“如果给了——”陈津北说:“不想把你的女同学弄哭,那你就得哭。” 周许还懒散地趴在桌上,他偏着头眨着眼睛看陈津北,大言不惭:“就算你使用暴力,我也不会哭。” 陈津北不接他的话了,只让他坐起来:“吃饭。” 陈津北控着时间,两个人吃完饭离晚课还有十来分钟,食堂楼下的超市生意火爆,几种饮料和冰淇淋几近断货,周许探着手在冰箱里翻找许久,才从底部挑出个草莓口味的甜筒冰淇淋。 陈津北正在柜台结账,周许将冰淇淋搁到陈津北手边,看他刷学生卡一次性付款。 陈津北给自己拿了瓶纯净水,将旁边那瓶橙汁递给周许,橙汁是学生超市里少有高端货,价格昂贵,瓶身上印有巨大的“有机”两字,口感不假甜甚至偏酸。 但周许没得选,他不是付钱的,他被橙汁涩得眯了眯眼,只将瓶口递到陈津北唇边:“要不然你尝尝?” 陈津北推开递到自己面前的瓶身,手探过去顺势捏了把周许的下颚,他的拇指隔着周许薄薄的脸颊肉,准确无误地压到了他的牙齿上:“少吃点糖。” 陈津北这动作,周许尤为熟悉,他牙酸得偏脸就想要躲。 7、8岁的换牙期,周许把糖当饭吃,外公外婆惯着他、半年才能见一次的爸妈补偿他,没人会缺他那两盒糖吃。 只有陈津北会没收他的巧克力和各种水果奶糖盒,但陈津北没收的速度不及他外公外婆的补货速度,最后周许牙疼得半夜在陈津北床上打滚。 凌晨三点,陈津北捏着周许的下巴,打着手电照他的牙齿。 陈津北恍似有种与生俱来的冷静,年幼时就已然显著,面对哭哭啼啼的周许,他只淡淡说:“明天必须去看牙医。” 周许疼哭了,抽噎着、含糊着点点头,他手掌触着自己的侧脸,笨拙地向陈津北描述疼痛:“我嘴巴里,好像有怪兽,怪兽在咬我,好疼好疼。” 陈津北拿纸给他擦脸上的泪,面无表情地给他下命令:“以后不准再吃糖。” 周许忙不迭再次点头,他是脆弱的,哭完就又蔫又困了,他顺势偎到陈津北胸前,坐在他怀里,整个人只靠陈津北给力。 他靠在陈津北颈间,垂着湿漉漉的、被泪水粘黏到一起的睫毛,等陈津北哄他睡觉。 陈津北抱他躺下,给两人盖好被,又见他抬起眼,可怜巴巴地说:“我不想看牙医。” 陈津北说不可以:“不看牙医就一直疼。” 周许没那么委屈了,在幼儿园当恶霸的人,大半夜的,却哭湿了陈津北的睡衣。 这会周许躲开陈津北的手,转过脸去,半点不愿意回想自己被牙疼哭的往事。 但他也再不挑剔橙汁不甜了,只提着冰淇淋口袋朝陈津北甩甩手,率先转身上了教学楼。 周许将冰淇淋放到学委桌面上时,班里的男生们爆发出拖长的、起哄的“——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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