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像被毒虫蛰到一样,一下跳出老远。 他拉开门,抓着自己前襟,冲了出去。 芜丁瞧见崔衍衣衫不整、一脸怅然的模样,半晌说不出话。 崔衍先平复下来,定神问:“阿芜?” “大人,山勋领一百骑,先行往江夏去了。” “义国公可知此事?” 芜丁缓缓摇头。 “你会抓蛇吗?”崔衍冷不丁问他。 义国公嫁女,南阳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送嫁的酒宴盛大而隆重,崔衍却不安排芜丁和珊瑚出席。 芜丁不喜欢应酬,乐得自在,珊瑚却不开心:“怎么?怕我给你丢人吗?” 崔衍掰过他的小脸,笑眼弯弯答道:“你在席间一露面,定把新郎那莽夫衬得像个猪头,旁人还以为崔某故意拆台呢。” 珊瑚“哈哈哈”笑了,崔衍接着说:“你若喜欢看人结婚,改日带你回吴郡看,比这好玩多了。” 芜丁早已习惯崔衍哄珊瑚,醋已经当水喝了,可听到“回吴郡”三个字,心里又泛起酸来。 他与崔衍在荆州相识,崔衍高兴起来也跟他说过不少体己话,却从未给过一句“回吴郡”的承诺。 珊瑚久居幽谷,没怎么见过闹市,大晚上非要拉着从席上回来、已经半醉的崔衍上街。 按照芜丁的性子原本不会凑这热闹,可他鬼迷心窍似的竟跟着去了。 崔衍从小见惯了世间繁华,对这小小夜市根本提不起兴趣,只是不忍扫美人的兴。 珊瑚这也要,那也买,芜丁跟在后面结账,崔衍摇着扇晃晃悠悠跟着,笑咪咪看着这俩人,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前面一堆人围成圆圈,幽幽笛声从圈中传来。 圈中一个独眼少年盘腿而坐,那少年长得倒不丑,只是苍白的面孔毫无血色,吹着一只翠绿的竹笛,面前一只黑质金环的小蛇昂首舞动。 世人只道他是乡野少年赶集赚些零钱,谁也不会想到,毒蛇竟公然在闹市舞蛇。 珊瑚忽然听见笛声,愣了一下,撒开手上的小兔子,扭身就走:“不玩了。烦了。” 芜丁踮脚一看,发现是一少年舞蛇,赶忙凑到崔衍耳边低声到:“大人,毒蛇追来了?” 崔衍冲着珊瑚疾走的背影使一眼色,示意芜丁赶紧跟上。 回到驿馆,珊瑚回房关门,说一声:“累了,睡了。” 芜丁双眼圆瞪,分外警醒。 两人走进崔衍房中,芜丁回身锁了门,又在床边屋顶各处探查一番,才对着淡定喝茶的崔衍道:“大人,那人铁定是毒蛇的探子!” “探子?人家可是毒蛇的青年才俊,金环大人。” 芜丁脑子转了半天,憋出一句:“不是来……害大人的?” “阿芜呀阿芜,你太小瞧珊瑚的老东家啦!我早说了,他们要想害我,我早就凉了。都这么久了,你还不懂吗?” “阿芜愚钝,愿大人明示。” “毒蛇已被朝廷招安,珊瑚是送给我的信物。” 芜丁沉思片刻,终于明白了。 先前崔衍回到荆州那日,芜丁听说珊瑚是毒蛇中人,却救了崔衍叛逃出来,就曾心生疑惑。 毒蛇这种暗杀组织,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一个叛徒? 他二人一路从益州逃到荆州,又是郊游又是住店,竟没遇到任何波折,连个强人劫匪都没碰上,实在是蹊跷。 可当时珊瑚重病,崔衍心不在焉,他便没来得及多问。 芜丁压低声音问道:“珊瑚自己知道吗?” 崔衍邪邪一笑:“那呆子还以为是他救了崔某呢。” 此时珊瑚正兀自趴在床上流泪,而他房顶的一片瓦,被人掀开一道小缝。 崔衍并不像往常那般催着安排就寝,只细细品茶。 芜丁问一句,他便答一句,芜丁皱眉思索,他便微笑不做声。 芜丁不是个蠢人,不多时便想通了大半。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极细的哨声,芜丁刚要冲出去查看,崔衍却拉住他,轻声说:“你去看着珊瑚,别让他出来。” 芜丁只好到珊瑚房里问他可要沐浴更衣。 珊瑚趴在床上抽泣,不理睬他。 芜丁得了崔衍的令,只得硬着头皮没话找话,又问他是不是想要只小兔子。 檐下,金环抚着竹笛上的小蛇,冷冷地说:“恭喜崔大人得了个好玩意儿。” 崔衍笑嘻嘻歪头道:“可不是嘛,真是个小可怜。你们也太缺德了,把人都药傻了……” “何事?” “南阳国郡尉山勋。” “栽到谁头上?”金环面无表情。 “人谁无祸,该他倒霉,躲不过。” “给他个痛快?还是玩点什么花样……”金环仅剩的一只眼在黑暗中一闪。 “不要,就死干脆点!啧,小金环怎么有这种癖好?真看不出来……” 崔衍说着,伸手要摸他脸。 手未伸到,人已跃出两米远。 金环鄙夷地剜他一眼,飞身而去。 ---- 崔衍:Everything is about sex, except sex. Sex is about power.
第7章 今天不跟你胡浪 荆州刺史薛护受邀来江夏为李秩主婚。 这天夜里,李秩来到薛护下榻的宅院里陪他喝酒。 两人交流南北婚俗的差异,讲着讲着就开始讨论床笫之事,聊得起劲。 有人来报,南阳国郡尉山勋来了,已到城下,说是送亲队伍的前哨。 可薛护听到“山勋”两个字,忽然来了精神。 “山勋来了?他是你舅子?让他来呀!这人可有意思了!” 原来,山勋初上任,就曾亲自去荆州府衙拜会过薛护。 薛护第四房妾室,就是山勋送给他的一名美艳胡姬。 李秩并不信任山勋,但不好驳薛护的面子,只得客客气气将山勋请入席中。 三人喝到天都快亮了,能玩的都玩了一遍,宾主尽欢。 第二日午后,山勋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陌生房间。 他想起来,这应该是在薛护临时下榻的宅院里。 正要起身,却被一只冰凉柔滑的小手捂住了口鼻。 他这才发现,身边趴着一个女人。 “大人,”女人声音至柔至媚,甜得人骨头都松散了:“奴婢等了你好久。” 女人浑身只搭着一件翠绿翠绿的丝袍,一张妖冶的小脸趴在他胸口,轻笑着冲他眨眨眼。 山勋发觉自己中了招,女人刚才捂他那一下,给他下了药。 他现在浑身上下只有一处能动,想要喊叫,喉咙却只能发出“唔唔”的闷声。 女人翻身上来,将他卯死在身下。 山勋被巨大的恐惧笼罩,却依然忍不住挺身迎合。 突然,一张被水浸得湿透的丝帕盖住他面孔,他顿时觉得呼吸困难,胸口憋闷。 很快又来一张。 再一张。 …… 山勋死了。 死在无比畅爽的时刻。 女人将他脸上那四层丝帕掀起来,藏在自己身上,清了清喉咙,发出一声尖声厉叫。 李秩酒醒之后,想到山勋带来那一百骑兵,心生警觉。 事前双方沟通过流程,没说过有什么前哨。 而且送亲,你带那么多兵来干嘛呀。 于是他吩咐将那一百骑兵拆成十人一小队,带往不同的驿馆客栈酒家。 “给我派人盯着。”他吩咐手下。 刚回到府里,派去伺候薛护的小厮疯跑着来报,说山勋死了。 “怎么死的?”李秩也跑了起来。 “马上风。”小厮说完一脸难堪。 李秩心道,这不可能,人都喝瘫软了,怎么马上风。 可等他赶过去时,已经吓得疯癫失智的女人,还卡在山勋身上下不来。 薛护也快吓疯了,在院子里一边转圈圈,一边喊着:“埋了埋了,一起埋了!” 李秩认出这个美人是他自己挑来伺候薛护的,这下他可不敢说山勋是被害死的了。 刚安抚好薛护,李秩又接到手下人来报,说山勋带来的军士,每人身上都藏着引火石,马匹上挂的水囊里,装的也不是水,是助燃油。 怪不得把他们打散,他们还那么高兴,原来是打算放火! 李秩不知道是该忧虑,还是该庆幸,这山勋死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可眼下就难办了,这一百军士如果知道山勋死了,一定要怀疑是我李秩搞鬼,一旦闹起来,这婚还怎么结? 他们打着送亲的旗号,又不能直接都绑起来抓了。 李秩只得先下令任何人不得把山勋出事的消息透露出去。 又把薛护下处封闭,继续在里面大肆饮宴,假装山勋还在。 李秩都快急疯了。 此时来了救星。 芜丁手持崔衍印信,劈头就问李秩:“李将军,山勋带的兵进城了?他们可有异动?” 李秩差点儿没哭出来。 “崔大人明鉴!这姓山的没安好心,打算在城中放火!可他自己,竟死在我送给刺史大人的舞姬身下!” 芜丁一听,是毒蛇的手笔。 “李将军稍安勿躁,崔大人让小人给您带话……” 两人耳语一番,李秩终于有了主意。 如今他李秩与山勋,在世人眼中,是义国公的两个半子,谁能博得老王爷的青睐,谁就是南阳国未来的实际掌权者。 因此,山勋死了,李秩是最大的受益者,当然也是最大的嫌疑人。 要摆脱这种嫌疑,只能尽快找到真正的凶手,或者,找到一个更好的嫌疑人。 眼下在这江夏城中,正好就有个相当好的人选。 而且,这人刚好是个傻子。 芜丁一走,珊瑚变得奇奇怪怪。 崔衍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几乎寸步不离。 到了夜里,崔衍回到房中,珊瑚也跟了进来。 “明日一早就开拔去江夏,今夜不可太……” 崔衍嘴上这么说,手却已经伸到珊瑚腰间解他衣带。 珊瑚转身躲开:“不行。今天不跟你胡浪。” “你都跟了我一天了,”崔衍先把自己外衣脱了:“要不是今日琐事缠身……” “你不怕你家阿芜生气?” 崔衍撒娇似的摇着珊瑚衣袖:“他不在这儿……” “是了,他不在这儿,没人护着你,你可仔细点儿!” 崔衍猛然明白他为何贴了一天烧饼,心立刻化成一滩春水,扑上去就要亲。 可珊瑚认真要推他,他根本近不了身。 “小珊瑚是怕我被你那老东家害了?” “金环来了。” 珊瑚脸上神情既恐惧,又哀伤,漂亮的眼睛都变得空洞了。 崔衍不愿他再受制于毒蛇,可又不忍实话跟他说,他们觉得你已经是个废人,没用了,把你当个玩意儿送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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