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再无动静传来,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宁千岫摇摇晃晃地推门出去,被阵法外的魏云游一把握住手腕拉了出来。 在走出阵法的最后一刻,宁千岫微微侧头,瞥见顾乘风正僵硬地弯腰将散落在地上的牌位捡起。 这牌位是什么宝物,能让这么个凶神恶煞的怪物转眼便乖了? 回过神来,宁千岫被几人半背半扶地坐到一旁的台阶上,还不等开口蒋流云便扣住他的脉门将疏导的灵气引入,将紊乱的灵力抚平。 “祠堂之事凶险,若非别无他法不会出此下策,实在是委屈小友了,待此间事了,流云定会想办法重塑宁小友的内丹。” 现在这情况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两说。 宁千岫有气无力地一拱手权当感谢,靠在墙上开口:“这顾家是什么来头?顾沉舟又是谁?” 还未听见几人回答,便见身旁的言泉面露惊色拔剑挡在自己面前,再朝前一望,便和顾乘风浑浊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怎么还想出来?! 这会顾乘风像是极为暴躁,毫无停顿地便要冲出来,魏云游握着长鞭正欲抽过去,横在门前的护卫阵法忽而蓝光大作,竟将人直接拦在了里头。 这异化的怪物虽有神智,但看上去依旧不太聪明,被阵法拦了一下显得更加愤怒,不停地撞着屏障企图跑出来,却都毫无用处。 钟善假装镇定地碰了一下屏障,见里面的顾乘风龇牙又快速收了回来:“难道这阵法是双向的?不愧是顾仙君的手笔。” 在场的几位都不善于此道,但见这怪物拿这阵法毫无办法,倒也放下心来重新凑在一块。 不等宁千岫再问,言泉便摇头晃脑地开始讲故事:“这顾家原本只是千昼镇的小门户,只是挡不住祖上冒青烟,二十年前出了个天才,不仅被收入门派,更是在五年前直接飞升了,这么快的速度,除却那位天下第一外,也没几个人能与这顾沉舟媲美,因而短短十年便壮大到如此地步。据闻他犹擅阵法一道,这祠堂门口的护卫法阵便是他的手笔,否则又如何能拦住这么多人?” 宁千岫指尖敲了敲石阶:“关于顾家便没有别的消息了?” 魏云游拎着鞭子挽了个花:“在顾仙君之后,顾家倒一直有小辈踏入仙途,这里头便有顾乘风。这事可就连一些大族都做不到,连带着这千昼镇也出了名。不过这些弟子都天资平平,没什么浪花,但就这一人,也够顾家荣光百年了。” 宁千岫皱起眉:“这也说不通,即便顾仙君光宗耀祖,将这牌位放正中便好,又何必做出如此大的排场?” 他向来爱把人往坏了猜,这般行径,不说顾家人心里有鬼都难。 宁千岫总有一种预感,这怪病的症结,或许就在这位已然飞升的顾沉舟身上。 【已解锁千昼疑案关键人物,当前工作进度:45%】 费了好大劲才终于听到系统的提示,宁千岫此刻也不知该不该高兴,只能颇觉牙酸地伸了个懒腰,忽觉自己怀中有东西硌得慌,伸手一摸才想起自己刚才胡乱带出的东西来。 如今一看,才发觉手里握的竟是半块玉佩,上好的玉料被利器切成两段,只剩一个孤零零的“顾”字在上头。 魏云游哟了声,凑近接过仔细瞧了瞧:“顾沉舟的东西?祠堂里捡的?” 宁千岫一挑眉:“从顾乘风身上捞的,为何不是他的东西?” 蒋流云远远瞧了眼便笑了:“绝无可能认错,这种玉佩每个踏入仙门的弟子都会有一块,里头记录着各自的灵力气息,便于识人,尤其是那些大宗师,花纹更是独一无二,一看便知。” 钟善跟着点头:“的确如此,只是大宗师的玉佩一般不会轻易丢失,除却本人身陨,也断不会有碎裂的情况,顾仙君已然飞升,为何……?” 宁千岫回想起那满桌牌位,不由冷笑一声:“说不定这仙君,确实已经死了呢?” 可又是谁能杀得了已然飞升的仙君?这又与千昼镇有何关联? 这两个谜团让众人一时寂静,显得阵法内顾乘风的撞墙声更响更急,惹人心烦。 言泉忍不住踹了一脚屏障:“都说了出不来,您老人家歇歇吧!” 这一脚让气氛顿时缓和不少,魏云游闻言哈哈一笑:“言小友说的是,这位顾二公子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总是不声不响一阵又干出些大事来。” 宁千岫盯着那忽然急躁不已的顾承风,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等等。” 他拿过魏云游在手里把玩的半截玉佩,走到顾承风面前拎着晃了晃,一缕白色灵力便从这玉佩上射出,直接穿过屏障落在了里面的人身上。 下一刻,这顾乘风便似被定住一般,身子晃了晃,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迎上众人疑惑的目光,宁千岫将半截玉佩交到蒋流云手中:“不是什么戏法,我在祠堂内他第一次出手,虽招式狠厉却始终没有取我性命,直到我无意将这玉佩勾走,他才如此急躁,想来便与这玉佩有关,故而有一试。” 蒋流云接过玉佩微微一愣,随即便转过弯来:“同样的怪病,你便认为这玉佩能起压制之效,好让我不受控制。” “我倒觉得事到如今这些人得的未必是病,”魏云游一勾蒋流云的肩膀,“先走吧,这么久不回去,那矮屋里群龙无首,要乱了。” 这么一番折腾,等一行人重新回到矮屋已是日上墙头,宁千岫饿得眼冒金星,径直就朝领粥的地方走去,还没开口问手里便被塞了两碗粥。 “宁小友尽管吃,不够再问我们要!” 宁千岫差点被这小弟子眼睛里的亮光闪瞎,连声谢过便站在角落里一边仰头喝粥一边观察着这一屋百姓。 经过这一夜这些百姓对修士们更是言听计从,各自占了块地方安静地吃饭,宁千岫将视线落在昨日有过交谈的母女身上,忽然皱起眉。 这小女儿长得…… 他抬步上前,再次坐在那妇人旁边:“夫人今日可好?” 妇人低眉哄着怀里睡着的女孩,像是并未听见宁千岫的问话。 宁千岫微微一叹,回头朝钟、言二人使了个眼色,钟善便悄摸着挪到自己身边,将符纸塞在两人的坐垫下,一处无形的隔音结界便原地升起。 “顾夫人,这下您该告诉我剩下那半截玉佩在哪了。” 顾夫人沉默了一会,肩膀陡然一松,像是如释重负一般:“仙君聪颖,妾身也未想过能瞒您多久。剩下的半截玉佩是我家姑娘在相公房里偶然取得,我懂怀璧其罪的道理,只要您答应妾身一个请求,这玉佩便是仙君的了。” 这可真是个烫手山芋,正因半截玉佩至关重要,所以这要求必然简单不到哪去。 宁千岫拱手作辑:“夫人请说。” 顾夫人了然点头:“妾身只有一个请求……我要顾家与我夫君顾乘风一同从这世上消失!” 宁千岫只觉眉心一跳,一时竟不知从何问起:“您说顾家二公子染上怪病后并未身陨?” 顾夫人冷笑一声,从来温婉的面容此刻却显得愤恨而尖锐,朝宁千岫俯身一拜:“仙君应该已经去顾宅的祠堂看过了,这顾家呐……是不会有人死的。” 什么意思? 这一跪可真要折寿,宁千岫一边扶起顾夫人一边往脑海中一看,工作面板上的进度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增长。 宁千岫当机立断点头:“顾夫人请起,此事我可以应你,只是我那几位同伴未必会同意,此事能不能成,能成多少,都看天意。” 没办法,这顾夫人给的太多了,就算是烫手山芋他也要忍着痛剥开尝一口。 顾夫人情绪起伏得厉害,整个人都在发抖,红着眼睛却没见一滴泪掉下来:“仙君能应下,已是妾身之幸。” 宁千岫点了点头,转头朝几位同伴招了招手,一行人便跟着一起走入这隔音结界。 “这位顾夫人有事托我们帮忙,你们听完再决定。” 蒋流风体贴地捏了个诀让顾夫人怀中的女孩睡熟,聚在一处洗耳恭听。 顾夫人长出了口气,缓缓开口:“为什么要给顾沉舟立这么多牌位,是因为顾家人良心不安!”
第6章 “旷观伊古来,善恶常相倾。” “妾身本名虞晚,从前住在顾家对门,与顾家两位公子称得上青梅竹马……” 十五年前。 镇上唯一的夫子,虞先生家的千金方到入了学堂的年纪。 虞先生平生最爱论善恶,平生最大愿望便是虞晚能当个好人。 “旷观伊古来,善恶常相倾。”* 虞晚被念得耳朵起茧,偷翻了父亲的诗集准备画画,打眼便看见这一句诗,读得懵懵懂懂。 为何善恶常常争斗?是因为一个人的善恶难以抵消么? 这番谬论若被父亲听见,恐怕又要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尚且还是垂髫稚子的虞晚合上书,将这诗抛之脑后,磕磕绊绊地爬上自家院子的梨树,结果一摔便摔出了两位和自己毫无血缘的哥哥。 捞下她的正是已身负修为的顾家大公子顾沉舟,在底下拿草叶准备逗人玩的那位则是顾承风。 眼见掉下来的是个小丫头,比人家大不了多少的顾承风偷偷将草换成了花,送到虞晚手中:“等我成仙了,下回我哥不在,便是我来救你,你可得记着我!” 虽说仙家门派只看天赋,然而这些东西对普通人来说仍旧只是虚无缥缈的话本情节,虞晚便从未想过自己要做一名来无影去无踪的修士。 是以顾沉舟这一救便称得上是她此后许多年对仙人的全部印象了。 她时不时能听到顾沉舟斩了哪方凶兽,救了几城百姓,从一个活生生的人成了街头巷尾传唱的话本故事。 几载春秋而过,虞晚再没见过顾沉舟,倒是与顾承风走得越发近,顺理成章地成了一家人。 虞晚可以没有这成仙梦,但出了个天才的顾家可就指望着家里的祖坟能多冒几次青烟,能让顾家鲤鱼跃龙门了。 尤其是顾承风,费尽心思与各门派来潜山巡逻地弟子交好,钱财数不尽地往人家口袋里送,只为去那灵气环绕的深山里寻找契机,可每每走到山脚下,便再踏入不了一分。 这千昼镇所有人都说顾家人在得寸进尺,已经得了一个天才,怎么还想要千千万万个? 年少血脉情谊早已在岁月冲刷中淡薄,每每喝醉,顾乘风总会咒骂自己哥哥命太好,风光无限什么都让他占了,听得虞晚一皱眉,想要劝他,却见他颓丧得蜷成一团睡着了。 话也再说不出口。 顾家虽比从前兴盛,也架不住小辈们如此挥霍,这重担也就落在了当家主母虞晚身上,远房子弟气势汹汹来要钱,却被顾乘风打了出去。
福书网:www.fushutxt.org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9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