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应该是很外向的。他总是在外面跑生意,每天见好多好多人。许千小时候跟爸爸去过单位,她记得爸爸把好多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那些同事都对爸爸印象很好。可是回到家里的爸爸却很少说话,把自己关在书房,抽烟抽得很凶。 妈妈呢?妈妈在外面常常是沉默的。她在区里的医院上班。她去医院陪过妈妈。妈妈就是在一丝不苟做着自己的工作,全然忘我,甚至想不起来她的存在。下班之后妈妈的话稍稍多了一些,但大部分都是一些琐碎的命令,比如让她去买东西啊,或者把衣服掏出来晾好之类的。 要是看在家里的表现的话,那么爸爸妈妈应该是属于相似的性格?所以,最后分开了,是这样的吗? 许千揪着指甲边翘起的倒刺,撕出一条不大不小的血口。她从桌洞里抽了两张纸巾包住,看血沿着纸的纤维一点点蔓延。 难道她以后,也要和一个性格不怎么像的人过一辈子吗? 那个人可能不喜欢文学,也不喜欢电影,不爱听她喜欢的那些歌曲。他可能是学理的,数学很好,最大的爱好就是打游戏。在她窝在沙发上看书的时候,他会把键盘敲得直响,挂着耳机和某些兄弟大声喊叫。而当那些孤独的情绪泛滥,他只会烦闷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唔。 对于结婚,许千一向是不置可否的。然而这一刻,她无比抗拒结婚。那样的生活,一定很不快乐。 所以,你的爱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快乐吗?或者说,他也是个像你一样的人?像你一样神秘而深沉,像你一样眼眸里有化不开的寒冷? 许千想象了一下那幅家庭画面,然后摇摇头,把这些想法通通甩出脑袋。 嘶,还是不要像你一样了。不然你家小孩就比我还可怜了。
第5章 四、我的名字 尽管对路老师结婚且育有一子的事情隐隐介怀,许千在课堂上的表现还是十分出色的。这一要归功于她深厚的语文基础,二要感谢旁边王旭然的卖力衬托。 每当难题提出来,王旭然一定要想都不想坐在椅子上乱说一通,路老师反过来质问的时候呢,他就嘻嘻一笑,指指许千说:“老师,千儿会。” 真的要感谢王旭然,多亏了他,许千才有幸成为继沈松之后他们班第二个被路老师直接叫出名字的人。 那天在行政区的走廊,她刚从花姐办公室出来,迎面就碰上了路帆。她本想着鞠个躬说声老师好,结果还没开口就被拦住了。 “许千,正好,你帮我去把沈松喊过来。” 一瞬间又惊又喜,许千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路老师让自己找的人是她的一生之敌,就咧着嘴点点头,屁颠屁颠下了楼。等到沈松已经上楼,她还没从那份喜悦中回过神来,反复回味路帆喊的那声“许千”。 许千,许千,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名字不加儿化音读起来也很好听。可惜大多数人都会在后面有意无意地加一个“儿”,连爸爸妈妈也是。记忆里从没有过谁这样咬文嚼字地喊过她。这算是一种重视吗? 那天上语文课的时候,她特意留了个心,观察路帆叫别人时的动作。 她先用眼神扫过某个位置,然后低头去看夹在书页里的座位表,再准确地点出名字,就连叫到王旭然也是一样。 许千一阵窃喜,甚至想跟身边这一圈人都炫耀一遍,“你们看,路老师知道我的名字!”但这样又未免太过幼稚,只好辛苦地忍住。 一节课她都在心中默默祈祷,叫我,叫我,快叫我,让他们看看你不用查表就能叫出我的名字。可能是起了些作用吧,许千还真的被点到了一次,只是问题太简单,回答了一句话就坐下了。坐下之后看看四周,似乎并没有人在意刚才路帆是直接喊出她的名字这回事。 许千暗暗撇嘴,用笔在书上戳了戳。 嘁,都不好好听讲。 真正让所有人把许千和语文联系起来是第一次月考的时候。 那次考试可以说是猝不及防。 一开始,花姐说刚入学,不考试,大家就都没放在心上,想着离考试还有将近两个月,不急。结果开了个会,几科老师和校长主任一合计,传下来的消息就成了“下周三高一第一次月考”。 那是一个周四,离考试连一周都不到。理科班的考试成绩涉及到班级调动,部分学生急火攻心,感冒发烧的人数急剧增加。文科班虽然竞争不是很激烈,但突如其来的考试还是让大家悬着一颗心。 都说北高月考难,谁也不知道自己能答出什么水平,最后拿到的分数会不会太过丢人,于是都急急忙忙抱起了佛脚。除去不计入成绩的物化生,语数外史地政,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人人心里都打起了小算盘,自做取舍。 最主流的分配方案是先搞数学,再突击历史地理,英语吃老本,政治靠发挥,至于语文,那就听天命了。甚至有一些心里过于没底的直接把课堂时间都放弃了,不管哪科老师站在讲台上,低着头只顾算数学。 这倒也怪不得他们。毕竟一入学就选文科的,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是因为数理化比较拉胯,听了快一个月虽然不至于完全不懂,做起题来也是磕磕绊绊。 大部分老师带了这么多年,也知道文科班数学比较要命,考试之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连花姐都特意把英语作业的量压缩到了最低,让他们抓紧时间把数学弄明白。 看见有班主任撑腰,有的人就更加猖狂起来,甚至连作业都不写了,一副“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的气势。 语文,作为被大多数同学自以为存在母语优势最先放弃的学科,成功实现了全班三十人只交了不到二十本作业的壮举,交上去的作业里还有至少十本存在雷同现象,且字迹草到飞起。 许千是这个班里唯一保障稳定输出优质语文作业的人。 于是,除了许千之外,所有人都遭到了应有的“报应”。 周一晚上,语文晚课。 打铃的同时,沈松抱着薄薄一摞作业走进了教室。在讲桌上放好,他一边走回座位,一边跟路过的同学使眼色。 王旭然做着口型问,咋了? 沈松挑挑眉,宛如喝了一盅“闷倒驴”,苦笑着摆摆手。 门口响起逐渐迫近的脚步声。许千觉得这脚步声不大对劲,气氛很诡异,然而扭头看看四周,似乎并没人有所察觉,大家都沉浸在自己桌上的笔记或是习题里,对危险无动于衷。 路帆走了进来。许千慌张地低下头,避免和她对视,又忍不住装作不经意地抬起眼睛。讲台上的路帆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更加清冷,脸上覆着霜一样。 她什么也不说,就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缓缓地扫视讲台下头也不抬的学生们。 完蛋,要出事。 “千儿,千儿,诶!” 许千扭过头,疑惑地看着王旭然。 “上课了!” 脑袋里忽然闪过一声“不好”,许千赶紧喊“起立”,自己蹭的一下站起来。 一阵椅子后撤的声音。大家都懒懒散散的,一副被人断了美梦的样子,不情愿地跟了句“老师好”。 教室后面的三个男生甚至不等大家话音落毕,就一屁股坐了下去,拿起笔继续算题。 路帆一声不答,依旧板着脸,看着台下的人。 空气仿佛静止。 刚才坐下的人看看局势,又悻悻地站了起来,低下头假装无事发生。所有人都偷偷瞟着讲桌,暗自琢磨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谁心里都明白怎么回事。作业是自己写的,写成什么样子还是清楚的。 更何况,今天早上沈松交完作业回来的时候就大嘴巴说了,他交作业的时候,三班课代表也去交作业,人家也是三十个人,比他们班这摞高了一大截,放在一起,“高下立判”。 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七上八下。他们中还没人见过路老师发火的样子。虽然平日里她就不怎么好亲近,但重话却是一句也没说过。脸色确实很冷,可那是对谁都冷,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而且他们文科班本就要活跃一点,上语文课的时候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课堂气氛暖烘烘,偶尔还能看见路老师被他们逗得笑起来。 即便如此,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北高的老师,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看其他几科老师的脾气也能看得出,都是狠角色,一个也不好惹。路老师这次要是真动了火,可够他们喝一壶的。 黑板一旁的挂钟走了五分钟。路帆把作业本一本本翻过,念了几个名字。头顶传来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能明显听出其中压着的火气。 “这作业,写成什么样,就不用我说了,你们自己也都知道。我念到名字的,是写得勉强合格的,坐下。” 坐下了五个。 “你们五个心里也有数,我说的,是勉强合格,差什么自己回去补齐了,这次我不追究。” 刚刚坐下的张淳夸张地吐了口气。 许千仍旧站着,疑惑不已。难道是沈松这个老小子把自己作业私藏了??? “你们站着的这些人,把作业全部工工整整地补齐。考试结束之后——也就是周五,周五晚上,沈松,你把补的收齐了给我拿过来。谁的要是再不合格,以后,我的课你不用上,我说到做到。” 路帆的声音本就很低,此时半压着怒火半虚张声势,着实把这一群刚上高中的孩子震住了。连王旭然都不敢再嬉皮笑脸,低着头,在草纸上漫无目的地画着圆圈。 “快考试了,你们着急学数学是吧?不重视我,不重视这科,觉得语文可以不学,对吧?好。我支持你们。学会的东西,可以不学,这没问题。等到成绩批出来,你们站着这些人,谁要是没到120分,就把之前发的那本知识手册第230页到第260页从头到尾抄一遍。” 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路帆毫不理会,扬手指了指张淳,“你把你桌子上的手册拿起来。” 张淳赶紧拎起那本又厚又大的书,在头顶举了举。 “就这本,你们回去自己折一下页,有个准备。觉得自己考不过的可以考完最后一科就开始写,出分以后,我只给你们一周时间。” 又是一阵倒吸冷气。 “有人没听懂吗?” 王旭然侧过脸小声骂了句娘,“不是,这不,这不要我命呢吗?????” 早就心急如焚的许千举了举手,在强大气场的威压之下却又有些退缩,颤颤地喊了一声“老师……” 路帆望过来,眼神抖了一下。 “啊,你坐下,把你忘了。”她从所有作业下面抽出一个作业本,许千认出那是自己的。 “许千的作业是做得最好的,每一个问题都在认真思考,提出了很多自己的想法,切入很深。你们补作业的时候可以轮流借她的作业看一看,不许抄袭,但可以借鉴一下她分析文章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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