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起,掌落,五指拍在迟绛头顶: “关机!” 6 闻笙意识到一件事:像迟绛这样的家伙,只要靠近她,就无可避免地变幼稚。 她不想变幼稚,也不想被迟绛影响。 按照自己的择友标准,她应该是不屑与迟绛做朋友的。 可当她翻开那张精心制作的《同桌证》,看着照片上迟绛草莓甜甜圈似的粉色微笑,又不自觉地心思柔软。 好烦呀……摊上这样的奇怪同桌。 怎么就莫名其妙坐在一起,怎么就答应了她的协议,怎么就变成了领过证的正式同桌关系。 又怎么会时常在脑海中复习她的微笑。 有那么短短的一个瞬间,闻笙问自己:我不会是喜欢这个多话又贪玩的同桌吧? 这念头着实把她吓了一跳,但她旋即强烈否认: “就算全天底下只剩迟绛一个人,我也不会喜欢迟绛的。” 当然,这不全是因为迟绛怎么样,而是闻笙潜意识里明白,喜欢一个人是危险的。 在高考结束以前,她绝不允许自己陷入危险。
第3章 7 尽管迟绛在缓和关系上做了不少努力,她和闻笙的关系却始终淡淡的。 同桌协议中约定每日10句话,便真的只有五个回合,即使话题聊到一半,闻笙也会以“够10句了”四个字作为终结。 那刻迟绛才意识到,“够”字的写法拆开来看是“句子太多”,造字者也许和闻笙一样,讨厌话痨。 为了和闻笙井水不犯河水,迟绛一下课就拉着朋友们往走廊跑。 和朋友在一起总是无所顾忌,嘻嘻哈哈的,随便开玩笑也不在意。 不像闻笙,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她最多只是礼貌地微笑一下,再不会给出多余的反应。 迟绛为此有些懊恼,课间在洗手间聊天时顺口前同桌抱怨:“你敢相信吗,开学这么久,我们连微信都还没加。” 苦笑了一下,她又一边洗手一边自嘲:“可能我这种学渣不值得她浪费时间吧。等到高二分班,说不定她就把我名字都忘掉。” 话说到这里,卫生间的门忽然开了,闻笙从里面走出来。 她面无表情地穿过一众谈话者,步伐丝毫不拖沓,连眼神都没有偏向迟绛分毫。 迟绛却觉得手心烧得发烫,热度几乎让手上残余的水珠蒸发。 尴尬,羞赧,觉得自己没说什么特别过分的话,但又实实在在地被闻笙亲耳听到自己在背后议论。 很不磊落。 见闻笙不声不响离开,迟绛很快跟上去,小跑着赶回班。 等快到自己座位时才放慢脚步,静悄悄地缓慢落座。 “闻笙,”她凑近了轻声说:“对不起。” 闻笙没有丝毫反应。 迟绛又把语速放得更慢更轻,因而显得格外正式:“我不该和别人在背后讨论你,是我多嘴。我知道你时间紧张,没有功夫理我。不过我发誓,以后我肯定不会再讲那样的话。” 郑重的道歉总算激起一点反应,闻笙总算看向她,照例是微笑:“没事,我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啊。”迟绛用笔屁股敲了敲自己脑门:“实在是非常愧疚。” 闻笙这次放下笔,半侧着身子面向迟绛,语气因平缓而显得郑重:“就像你说的那样,分班以后我就会忘记你名字,所以你无需愧疚。” “我只把你当作同桌。同桌是一个人一株植物或一个垃圾桶都无所谓,因为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交集。” 闻笙用以冷漠呵退想要靠近自己的人,且向来如此。 “可你之前还和我讲话,与我微笑,和我吃午餐,帮我做学习规划。”迟绛不甘心。 自己这些无理取闹的请求,闻笙分明可以拒绝的,可她还是陪着自己胡闹了。这其中,就没有一丁点儿情谊吗? 闻笙嗫嚅,声音小得像是说给自己听:“答应那些,只是为了让你安静。” “那我请假时,你偷偷帮我给小盆栽浇水呢?”迟绛低着脑袋,细数两人相处的细节:“起初你还摸过我头发,和我开过玩笑,很多时候我都我以为我们越来越亲近了,快要成为好朋友了,可你又忽然冷漠,每天的十句话交流都明显敷衍。” 闻笙被她说得有些心虚,嘴唇动了动,又到底是没有说话。 “算了。”迟绛叹了长长的一口气,“今天无论如何也是我错在先。你不想理我,我该知趣就是,不该私下讲你坏话。” “但就是挺可惜的,闻笙。”迟绛揉了揉眼睛,面对着闻笙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我没来得及和你变成朋友,就彻底把关系搞砸了。” 闻笙静静听着,有些心软。 想告诉她不加微信只是因为没有手机,也想冲动地告诉她,自己几乎从来都没有什么朋友,迟绛已经是自己最想要亲近的人类。 但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四个字扼杀了这次谈话: “够10句了。” 8 迟绛被她噎得心里发堵。她闭上嘴巴,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声不吭,感到一阵压抑。 道理都明白,也知道学校就是应该学习的地方。 可此刻她宁愿自己身边是一面墙壁,而不是一个比墙壁还沉默的人。 墙上还贴着板报呢,墙壁说的话都比闻笙同学多几倍。 迟绛一言不发,捧着书,默默观察着闻笙。用右耳,用鼻子,唯独不用眼睛。 沉默凿制出有型的隔阂,就在她们两人的隔阂之间,有裹着秋雨气息的微风在流动。 迟绛从座位里翻出那张同桌证,一个为了建立友情而打造的无效凭证。 她努力回忆闻笙看到小红卡片时的反应——她明明笑了,明明将证件小心收藏了,还配合着自己做了拉钩按印章“永远不离不弃”的无聊约定。 可她却说,未来不会再有交集,还要忘掉自己的名字。 迟绛把那张同桌证丢进垃圾袋。 她决定了,放过闻笙也放过自己。 明天就搬到最后排换个同桌,之后经历就算不美好,也好过冷淡沉默和被彻底遗忘。 下午的大课间,迟绛单独找到班主任严老师申请调座位。 她不惜夸大自己的缺点,用添油加醋的劣迹向老师表明自己的存在只会影响到闻笙的学习。 “你知道自己这么多小毛病,你倒是去改。”严老师正在忙着批改作业,抬头看了迟绛一眼就继续忙自己的事:“座位不是你想换就换掉的。人人都像你似的提要求,那班级不就乱了套了?” “可是我会影响闻笙,她可是年级第一,老师,我耽误不起呐。” “那你就叫闻笙自己来和我说。”严老师批完最后一本作业,终于抬起头:“还有,是我拜托她监督你纪律,如果你感到相处不舒服,也不要对她有意见,因为那是我的指令。” 迟绛觉得班主任还是误会了。 自己并不是对管纪律这件事感到烦恼,她甚至很乐意坐在闻笙旁边扮演一个安安静静的好学生。 真正令她失落的,是同桌在课余时间的冷漠。虽然她相信万物有灵,垃圾桶也有生命,但闻笙真的将自己比作it指代的垃圾桶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受挫。 “严老师,您说的,只要闻笙亲自找您,就可以换座位?” “是的,我说的。”严老师端起茶杯,起身送客:“你回班吧,这摞作业帮我抱走发下去,黑板上帮忙写一下,作业2篇阅读手译。” 迟绛应了声“好”,独自抱着四十几本练习册离开办公室。 回到班级,她第一句话便是告诉闻笙: “好消息哦,严老师同意我们不坐同桌了。” 闻笙的笔尖停顿,墨水扩散,弄脏了卷子。
第4章 9 怕闻笙不答应,迟绛又连忙补充:“严老师已经答应啦,只要你去和她申请一下就可以。反正你旁边是谁都无所谓,那就拜托你帮我这一次,我保证将来也都不打扰你!” 闻笙握笔的手攥得更紧,紧抿着嘴唇,没有立刻答应迟绛的请求。 “都最后一天坐同桌了,还要纠结十句话限额吗?”迟绛拿出签过字的同桌协议递给闻笙,费力撑起一个笑,好让语气看起来轻快:“喏,这张废纸随你怎么处理都好。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你聊闲天,你也不用每周耐着性子陪我吃学校餐厅。” 这话说得闻笙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凡迟绛肯仔细观察闻笙的表情,就不难看出对方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下周一。”闻笙开口了,声音很轻。 “下周一?”迟绛掰手指头算算,那还有足足三天呢。 闻笙平静地解释:“平时忙碌,忽然换座位容易惹人关注。下周一本来也要轮换座位,你的离开看起来就不会太突兀。” “也好呢。”迟绛答应下来。 换座位的事情推迟了三天,她隐隐察觉,自己心里竟隐蔽地升起一团快活。 她趴在桌上装睡,枕着校服袖子,脑袋悄悄歪出一点角度偷看闻笙。 闻笙也没有在学习,她正拿着老旧的白色保温杯喝水,水杯边缘挂着茶包的纸签。 阳光偏心,像舞台聚光灯一样落在闻笙周身,将女主角烘托得明媚生动。 迟绛看得发痴,意识到自己不算礼貌的视线时,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拿双手遮住眼睛,假模假式揉了揉太阳穴,配合轮刮上眼眶。 同桌再耀眼,又如何呢? 就算有先知告诉迟绛此刻坐在你身边的是十六岁的玛丽·斯克沃多芙斯卡(居里夫人),迟绛觉得自己也不会为之心动。 比起对种种天才品质的崇拜,她更在意的,是人与人之间那一点微妙的连接。 10 最后三天时间,迟绛控制着节奏,匀速地和闻笙减少交流,淡化关系。 就像电影落幕时最常使用的特效“渐隐至黑色”一样,迟绛希望她们也可以缓缓告别。 可偏偏未能如愿。 英语课,自由对话练习。她和闻笙两个人,面对着面,各自等着对方先开口,又默契地紧抿嘴巴一言不发。 “张开嘴啊,有些同学,平时挺能说的,正经说话时候又惜字如金了。”严老师在讲台上就看到这两人的别扭,“说你呢,迟绛,你妈妈还说高二你要考托福呢,现在就怯场怎么行。” “You are prepering for TOEFL(你要考托福)?”闻笙先开口:“For studying abroad(为了留学吗)?” 迟绛抓抓脑袋,笑着坦言,只是妈妈一心想要自己出国,但自己只想留在国内深造。 听见她的回答,闻笙眼眉低了下去,话却比从前多了起来。 她问迟绛会听妈妈的话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迟绛便笑:“当然是听我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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