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什么都没有留下。 只是去过了,感受了,用眼睛记住了一些风景,仅此而已。 闻笙说,“特别勇敢的人,不会把珠穆朗玛峰当作标榜自身勇敢的符号”,所谓征服自然,也多半是人类的傲慢。 承认生命的脆弱与渺小又何妨呢? 即使行走了四千公里,闻笙也还是承认,在很多时候,自己都会不小心脆弱,会想要哭泣,恶劣的情绪还是会在不经意的瞬间反扑——可是没关系的,她已经学会和那些负面的情绪和睦相处。 抑郁再度侵扰她时,闻笙不会再大惊小怪。 她只是淡然笑笑,像接待一位不算讨喜的老朋友那样,迎接坏情绪进门:“你又来做客啦。” 知道这坏情绪回来,也知道这坏情绪会走。情绪的风暴总是周期性的,而在她身边,还有一个值得永恒信赖的可爱的人—— “诶,迟绛,我给你取个昵称好不好啊?” “你想要叫我什么?”迟绛歪着脑袋问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闻笙摇摇头,“不如还是叫你迟绛吧,反正喊习惯了。” 迟绛也不反对,点头应和道:“可以,反正你声音好听,喊我的名字都与众不同。” 但后来,迟绛很快发现,闻笙会变着花样喊她。 小蘑菇,小猕猴桃精,小迟子,小酱酱 ——还有“老婆”。 闻笙终于在听了一百二十遍后,学会了喊“老婆”。 声音糯糯的,听得人心发软,叫人彻底遗忘那个冷冰冰不近人情的高冷同桌。
第76章 就像每一部的故事结尾那样, 她们终于可以好好在一起。 摩托车暂时留在了拉萨,两人整理好背包,手牵手踏上了回程火车。 卧铺车厢里, 贩卖瓜子饮料矿泉水的小推车来回吆喝, 水果的价格也在车子离开高原后逐渐回落,不再是奢侈的高价稀有物。 车窗外的风景变幻很快,她们坐在窗户边, 用眼睛复习荒漠旷野和雪山景观。 厚厚的车窗玻璃隔绝了风声, 心思也逐渐安宁下来。 迟绛挂上耳机,又分一支给闻笙。 白色的耳机线连接着两个人, 两个人不约而同想起那堂自习课。 是初秋的一个下午,教室窗子吹来金灿灿的凉爽微风。她们就坐在教室偏左侧的第三排,也是听同一副耳机。 那时候,一切心事还未明了。迟绛只记得自己小心翼翼不敢动弹,耳机里的心跳声盖过音乐声响。 如今再听同一首歌, 她总算能听清歌词,也敢在听歌时望向闻笙的眼睛。虽然两个人之间只隔着一个小桌板的距离, 她还是用了“望”这个字,会有一眼万年的感觉。 列车总是缓缓靠站,她们很喜欢火车降速的那一段路, 咣啷咣啷压铁轨的声音叫人安心。《暖暖》的前奏里也有小火车的声音,她们点头打着节拍, 心里头也暖暖的。 四十小时的车程不算短,但她们总是有事可做。摊开白纸本画一个梦想中的小房子,红颜色的蘑菇屋顶, 天空上有成团的云朵。 迟绛边画边说,“你瞧, 这里是最大的制云工厂。”量产棉花糖一样的云朵,柔软的云朵会轻轻托住所有沉重的心事。 画累了的时候,她们上床休息。闻笙睡在中铺,迟绛睡在上铺。 不喜欢说话吵人,所以只是静悄悄地传纸条。 纸张从上铺递到中铺,又从中铺还给上铺,白纸上很快挤满了文字和插画。 迟绛看着闻笙手写的字条,开心到忍不住晃脚丫,床尾处便出现一双欢脱的白袜子。 喜欢中文,喜欢这些方块字,纸条的每一颗字都像黄米凉糕一样,软糯地甜心坎里去。 和闻笙在一起的时候,手机电量总是掉得很慢。 比起那些纷纷扰扰的嘈杂声音,迟绛更乐意安静地看着窗外。 一起呼吸,一起发呆,心情和阴天的太阳一样,都是懒洋洋的。 从全力加速的摩托疾行,回到慢吞吞的火车车厢,她们感受到另一种自由。 是无比心安的自由,知道自己会回到平凡的日常,又清楚自己可以随时离开日常。来去自如,像风一样。 在高一的心理课上,老师要她们写下未来的期许。 当时,迟绛随口说“想要做一阵风”,闻笙跟着说“想要做一棵树”。 像是自我实现的预言,迟绛真的变成来去自如的一阵风,自由洒脱。 闻笙也的确变成一棵树,在泥土里扎根,朝着太空星系肆意生长。 火车终于抵达了终点站。背着行囊排队走下车,看着闹嚷的人群浅浅微笑。 闻笙主动牵起迟绛手,十指交握在一起,知道此刻也只是故事的起点。 乘车回家,闻笙和出租车司机报了个新地址。 她小声和迟绛解释:“是租的房子,等下带你认认门。” 房门上,悬挂着木质的空牌子。闻笙捏捏迟绛掌心:“可以给我们的小屋取个名字,等你想好了,我们再刷上去。” 一直想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小家,家里有一把琴,一个猫窝,和一个像吃了毒蘑菇一样古灵精怪的女朋友。 屋子不大,屋内是淡淡的草木香气。 闻笙带她走回房间,卧室抽屉里有尘封三年的磁带。 她曾经觉得磁带烫手,生怕歌词里的旋律太直白,被迟绛察觉到那些不敢挑明的喜欢。 现在,这藏满秘密的磁带盒终于可以被打开。 低柔的嗓音从录音机扩散出来,以复古音质充盈着整个房间。 满屋子都飘浮着酸酸甜甜的暗恋音符,暗恋被阳光晒成明恋,迟绛和闻笙对视着笑笑,然后发生了一个短促的拥抱。 虽然旅途疲惫,闻笙还是坚持先把房间清洁干净。 认真地沐浴更衣,再从笔记本电脑上打开早就想看的电影。 浏览器打开的瞬间,闻笙却连忙用手去捂迟绛眼睛——“你先别看。” “我偏要看。”迟绛缩一下脑袋,把眼睛从闻笙手的上方露出来。 这下好了,看清楚了,是自己的社交媒体主页。 “你怎么偷看啊……”迟绛无奈遮住自己的眼睛。 闻笙轻笑了下,挪开她故作姿态的手:“这里面的许多话,难道,你不是刻意写给我看吗?” 有许多的悄悄话,只有她们两人才懂。 白天里不小心闹了别扭,晚上总能在这里读到一条隐晦的解释。 迟绛其实藏不住多少秘密。 当面连对视都不敢,上网却要夸闻笙好看。当面吃闷醋总不敢说,回家又写些酸溜溜的东西故意闹小脾气给自己看。 “自己写过的东西,你敢不敢当面念给我听啊?”闻笙不怀好意地戳了戳迟绛,慢声细气提醒她:“之前约定好的,只要戳一戳,你就听话。” 迟绛看着那些文字,羞得耳根通红,脸埋在闻笙肩窝处求饶:“不要,太羞耻了,快关掉网页放过我一次吧。” 闻笙也不急,关闭了网页,放她一马。 她想,反正来日方长,之后再找机会翻旧账也不迟。 因为心里愈发确定,经过了这个盛夏,还会再共同经历许多个四季。 很快就是秋天了,银杏树会让整座城市变成金黄颜色。 等秋风生出一些寒意时,要一起穿浅色风衣,系红围巾,在校园的银杏大道边留一张照片。要面对镜头作出搞怪表情,笑得比秋天还金灿灿。 秋日的烘焙屋里也很快就会飘散出蛋糕香气,闻笙看看迟绛,不小心想起她在校服上贴面包标签的蠢事。 “到了秋天、我们去买开心果欧包。可以开心,也可以一口吃掉。” 她说完,一不小心又咬了咬迟绛的耳朵。 咬完了,才后知后觉地道歉——真是糟糕,爱咬人的毛病越来越重。八成是喜欢得太浓了。 等到冬天,天气寒冷,那时候就最适合手牵手了。 掌心里的纹络,是一整个星系宇宙。 大一的第一个冬天,她们特意在期末周约在家附近咖啡厅复习。 下了很大的雪,迟绛在回家路上转着圈圈手舞足蹈。 而路过那些小商店时,她还是可以轻松回忆起高一寒假的冬天,闻笙把必修二知识点都串联在这条小路上。 等等,奇怪,雪地里怎么有一串小小的猫脚印? 迟绛和闻笙跟着小脚印追上去,追到马路的尽头,看见一只瘦小的三花猫幼崽。 三角形的耳朵,懵懂的眼睛。 小猫在雪地里冻得发抖,见到她们两人时,却莫名亲近。 “小猫。”迟绛轻声地喊。 “喵呜?” 小猫歪着脑袋,听不懂。 “小糖三角?” 迟绛试探着喊。 “喵呜!” 这下,小猫仿佛认清了主人,缓慢地眨眨眼睛,跑过来用脑袋蹭蹭她的裤腿。 “会不会,真的是她啊?”迟绛鼻子发酸,蹲下来,轻轻摸摸小猫脑袋,脱下外套抱起发抖的猫咪: “但不管你是谁都不重要啦,我们现在一起回家。” 雪还在下着,时间却好像停滞了。 她和闻笙在雪地上踩出一串长长地脚印,每一个脚印都像是一个逗号。 逗号的意思,是永远都有讲不完的悄悄话。 逗号的意义,是每天醒来都要确认一遍: 我们故事,未完待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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