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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不到他说话，故而也没等他的回答。 李莲花略侧了侧头，望着门口那边的方向。 “今天天气是不是很好，都没有昨日冷。” 他不需要笛飞声回答，只是自说自话。 “本以为已到绝境，没想到又遇到阁下，看来我的运气也没那么差。” 笛飞声停下手上的动作，端着那碗粥看着他。 眼前的人唇角勾着一抹笑意，眉目柔和，姿容俊秀。肤色虽苍白病态，不及以往神色飞扬，但却透着一股别样的风情。许是在无牵绊，看淡生死，整个人愈发的沉敛随意。 笛飞声垂下眼眸，低声道：“是我运气好。” 粥已经凉的差不多，笛飞声没再说什么，他端着碗，凑近李莲花唇边，拿着勺子开始喂他吃东西。 勺子碰到嘴唇时，李莲花头略往后后缩了缩。他伸出盖在狐裘里的手，想要去接过笛飞声手里的碗。 “我现在可以，自己来就好，已经劳烦你许久了。” 笛飞声举着碗和勺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放了回去，慢慢递到他手里。转而静静的看着他喝。 李莲花双手接过粥，小心翼翼收回手，慢慢吃了一口。 他半垂着眼眸，自嘲的笑笑：“好在还有触觉，不至于自己吃东西连嘴巴都找不到。” 粥是何味道李莲花尝不出来，他说完那句话就没有再说什么。一口一口慢慢吃着，直到吃完小半碗，他停了下来。摸索着想要把碗放下，还没等他动作，笛飞声就伸手拿了过去。 李莲花笑笑，顺势给了他。 他知道这人一直在守着他，他也没在说谢谢，这几个月，已经说了许多，他没有说烦，恐怕这人也听烦了。 他之前也曾在想这人是谁，费心费力救了他，又照顾他这么久。他清楚的知道这是一个男人，除了方小宝之外，当今之世，恐怕没人会这般对他。 但李莲花清楚，他不是方小宝。能够压制他的碧茶之毒，想必他的内力心法也是顶尖，方小宝若是在给他一段时间，必然也能达到此等地步。但目前，符合这个条件的人，他知道的只有笛飞声。 但这人也不应该是笛飞声。 笛飞声的内力与此人不同，且笛飞声还有金鸳盟，不可能每天就待在这里还这般细致入微的照顾他。 这问题想过一次，李莲花便不再想这个问题。现在知道他是谁又能如何，他是纯粹的善意，他也没办法报答对方，他是恶意，如今自己这般身体，也无能为力。生也好，死也罢，现在他都不在意。能生则生，不能则罢。无论对方救他有没有目的，都随缘，总归现在，他想做的都已经做完，无憾。且他也没什么可让别人图谋的了。 笛飞声接过碗，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他又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 这次端进来的是给李莲花调养身体的药，配合着他的内力压制，效果会好一些。 黑乎乎的药汁已经在厨房凉了一会儿，这会儿已经不再冒热气，不烫不冷，正好可以直接喝。 笛飞声走到床边坐下，一手端着碗，一手去拉莲花的手。 “李莲花，该喝药了。” 笛飞声把他的手放在碗边，李莲花便知道要喝药了。他伸出另一只手，双手捧着碗接过，然后就送到嘴边直接喝了起来。 自从上次说了烫之后，这人每次都会等可以直接吃或者喝的时候才会让他喝，很是照顾。 倘若是还有味觉时，这一碗药肯定很难喝，但现在，李莲花毫无感觉，他像是喝水一般，直截了当的喝了个干净。 笛飞声拿起桌子上提前备好的方帕，从他手里接过喝光了的碗放下，再把帕子塞到他的手上。等他擦了擦嘴后，又接过帕子。然后开始每日固定流程，用内力压制他体内的碧茶之毒。 这几个月以来，日日如此，李莲花已经习惯这套流程，他安安静静的等着他忙完。 半晌之后，笛飞声收回搭在他手腕的手，今日的流程结束。抬眸看向他，才发现今日他的的精神尚好，直到现在他也还醒着。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笛飞声随口说道：“今日状态倒还不错。” 伸出手抓着他手腕打算给他盖进被子里，李莲花却突然反手抓住笛飞声的手腕。 他侧着头，看着笛飞声的方向，轻笑出声：“我今日已经好了许多，又才吃了东西，实在睡不着。这许久没有出过门，可否劳烦扶我出去晒晒太阳。” 笛飞声由他抓着，转头看了眼屋外。确实是难得的好天气，骄阳不燥，轻风不凛。让他出去晒晒说不定会很好，于是沉声应“好”。 第5章 活着就好 庭院里。 笛飞声从屋内搬出来一把躺椅，摆放在屋檐之下。又从房间拿出厚厚的软毯，铺在上面，才回屋内去扶李莲花出来。 这座别苑平时不会有人过来，除了笛飞声叫人来送东西或者叫人来给李莲花查看身体之外，其余时间都只有他和李莲花两人。 李莲花穿着一身白色长衫，外面围着一件毛茸茸的狐裘披风，由着笛飞声扶了出来。 走到椅子旁边，李莲花摸索着坐下，发出一声喟叹。 暖融融的阳光照射在他脸上，显得他气色都好了很多，整个人似是在发着光一般。偶尔有微风拂面，带起他几缕发丝。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他脸上一片平和淡然的神色，唇角勾起一抹笑。 “以前虽然也这般过了十年的生活，但心里总想着其他的事，不得自在。现在一切落下帷幕，才发现原来就这样简简单单晒个太阳都这么惬意。” 他说完，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通身气质温和无害。 “等你好了才算好。” 笛飞声坐在他身侧的椅子上，接了一句。转过头看着李莲花，俊美的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 从莫名其妙的再次醒来，已经过了快三月的时间，笛飞声看着身前的人气色在慢慢好转，总算有了些失而复得的感慨。 脸上流露出一抹怅然，笛飞声想起以前。 “我从前受制于人。 在不认识你之前，我一心只想变强，努力习武，去挑战一个一个江湖有名的强者，打败他们、超越他们，追求武道巅峰，这就是我毕生所愿。但我从来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他们都是徒有其名。直到遇到你。” 笛飞声看向李莲花，眼神灼人，似是燃烧着火焰，眼眸里有欣赏、有庆幸。 他继续道：“你和他们不同。江湖上人人都说，李相夷是武学奇才。15岁横空出世，一手创办四顾门，名扬四海，晓瑜江湖。那时候我听到这些，就想着一定要和你打一场。事后虽然如愿，可因着其他各种外在原因之故，打的一直不甚尽兴。直到十年前，因缘巧合，单孤刀诈死，发生了那场东海决战。” “那时候我尚不知道你被下了碧茶之毒，只以为你输给了我，但那一战，我打的酣畅淋漓。你和他们果然是不一样的，武学奇才这个说法，我认可。我将你视为我唯一的对手，唯一可与我比肩的人。” “而后，你消失十年。他们都说你死了，但我不这么认为，我既没死，你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死。果然，我再次遇到了你，你变成了李莲花。和从前的李相夷全然不同。” 笛飞声看着李莲花，絮絮叨叨，难得一次说了这么多话，但他听不到，所以不碍事。 视线落在李莲花脸上，黑沉沉的眼神一寸一寸在他脸上描摹。 笛飞声继续说道：“上一世十年之后再见到你时，我有点失望。我好奇你怎么变得这般不思进取。后面知道，原来东海之战你和我打的时候，还被下了碧茶之毒，我有一种被欺骗，乘人之危，胜之不武的感觉。于是，我想和你再打一场，公平的，没有任何妨碍的再打一场。” 笛飞声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笑。 “那时候我想着，你要死也好要活也罢，都得和我打了再说，我不在意你的死活，只想完成我和你的那场约战。可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慢慢的我改变主意了，我希望你活着，健健康康的和我打。可偏偏又事与愿违。” 思绪回笼，笛飞声看着眼前的人，视线专注深沉，声音喑哑认真。 “李莲花，现在，我只希望你好好活着，活着就好。” 一阵轻风拂过，庭院外侧的树叶沙沙作响，院里所有的声音消散于风中。 李莲花阖着眼眸，在惬意的晒着太阳，面上一片祥和淡然。 笛飞声停下话语，院子里中安静下来。 在这个平淡宁静的午后，笛飞声终于静下心来。他视线还落在李莲花身上，突然发现，原来一个男人的睫毛也可以这么长。 从前他从不曾注意这些，也不在意人的外貌如何。许是刚刚看的太久，笛飞声骤然发现，眼前这人还生的一副好容貌。 “你已经看了我许久了。” 正在怔愣间，李莲花的声音突然响起。 笛飞声挑了挑眉，略感诧异。 “你是不是再问我又看不到，怎么知道？” 李莲花又开口问了一句。 笛飞声点了点头。 李莲花睁开眼睛，双目依旧无神。俊秀的面庞上扯出一抹笑意。他再次说道：“个人能力，你学不来。” 笛飞声：“……” 很好，看来是真恢复一些了。 视线落在他浅淡的嘴唇上，笛飞声站起身来。 他走向屋内，须臾之间，又端着茶杯走了出来。 站在李莲花身侧。笛飞声拿着杯子碰了碰他的手。 “什么？”李莲花略带着疑惑的声音响起。 微微弯腰，笛飞声拉过他的手，带着他握住杯子凑到唇边。 “喝水。” 李莲花愣了一下，随后轻笑出声。 “我正好渴了，你就给我水喝，这可真是体贴。” 他微微坐正身体，拿着水杯一饮而尽。 笛飞声半垂着眼眸看着他，茶水润湿他的嘴唇，终于显得不那么干燥。 接过空杯子，笛飞声放到一旁的石桌上。 视线看向院门口，有声音传来。 佝偻的身影由远及近。 药魔走进院内，进门就看到两人，眼神先扫了一眼坐着的李莲花，然后看向笛飞声。 “尊上。”苍老沙哑的声音在院内响起。 笛飞声点点头。“找到了吗？” “找到了，接下来可以先尝试恢复他的五感了。” “不错。给他看看，可以的话按你说的办。” “尊上，当真要如此？他吃这药可能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笛飞声看着他，眼神不容置疑。 “去办。” 药魔叹了口气，不明白尊上为何执意要救他。摇了摇头，不再询问，药魔走到李莲花身侧，凝神为他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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