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魁:“必定是你道宗管教不严,师兄弟之间明争暗斗,有人欲陷害我儿!再说了,那叶二宫主是个男人,我儿怎会对他有那般心思?” “好、好、好,”二长老不怒反笑,“你道那叶灼是什么人?那是当今的天下第一剑!他十三岁就上了那有去无回的绝境灵山,十八岁在盂兰法会连挑了天下第一第二第三剑,就在去年还一人一剑杀平了烟霞小界——你也说了,他还是个男人,试问师兄弟之间纵有争斗,谁会把主意打到煞星身上,去泼这等荒唐脏水?” “正因那叶灼是个不讲道理的煞星,才会有人借此嫁祸客儿,借刀杀人!”江嫣哭道,“客儿现今在哪?叶灼把他怎么着了?二长老查过师门玉牌了吗?” “师门玉牌已碎——把尸身抬上来!”二长老道,“好好看看这孽徒是不是自己心魔横生,爆体而亡!” 殿中顿时响起一道凄切尖叫。楼魁亦是双目血红,握紧了随身武器。 二长老沉声道:“现下人证物证俱在,他们微雪宫的宫主正在前殿等着,要我们两宗给个说法。楼魁,你说该怎么办?” “我儿已死,还能怎么说法?”楼魁道,“什么微雪宫,什么宫主二宫主,不过近几年才冒出来的小门小派罢了!我今日就杀上苍山去,为我儿报仇!” 二长老冷笑:“天下第一剑既是他们二宫主,你也不想想宫主又能差到哪去。” “前殿候着的那个就是他们宫主吧?我看了一眼,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修为不过中等,仅和我大弟子在两可之间罢了!” “哦?那你且去闭个死关,再中途强行破关出来。若那时楼长老你三魂七魄还能剩下一魂两魄,我就让你杀上苍山去。”二长老阴阳怪气道,“现在那微生弦可不仅是为叶灼要说法,还全须全尾地站在那里,要我们赔他强出死关的伤损呢。” “岂有此理!害死了我儿,还要敲上清山的竹杠,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楼魁怒极,“再说一遍,我儿绝不可能做出那样下作之事!一个宫主不够,让那叶灼也来,我们和他当面对质!” “好热闹啊。”一道徐缓温润的声音突兀响起。 殿中人面面相觑,然后一同转向了突然出现在殿门口的人。 道宗的大殿,竟就这样被人无声无息踏入,守卫弟子干什么去了? 微生弦环顾大殿,微笑道:“这就是贵宗的交代么?” 楼魁出身武宗,修刚猛炼体之法,本就生性暴躁,此刻更是炮仗一般叫起来:“此事不清不楚,我们不能交代!我儿品行端正,心志淡泊,怎会对个男人下手?微生宫主不觉得这很可笑?” “哦?可我们二宫主仪容出众,美玉无瑕,这也是仙道皆知的事情了。你宗弟子偶然意动,想来也是有的。”微生弦淡然道。 诸人一时语塞。 好死不死,那叶灼的确有张夺人眼目的好面孔。此人当年横空出世,一无深厚资历名望,二无煊赫师门宗派,纵使挑遍成名剑客,“天下第一剑”的名号仍有些宿老不认,可那“天下第一美人”的戏称却一向无人反驳。 “此事古怪,不可臆断。”江嫣道,“他一介小小弟子,焉敢对成名前辈下毒?个中缘由要再查探。” “成名不假,‘前辈’却不敢当。我们二宫主算来可是比令公子年纪小些。”微生弦说着,不紧不慢从袖中抖出一卦,“说来也怪,令公子来访那日,还起了一卦,问叶二宫主的命格姻缘呢。” “也巧了,卦象不错,红鸾有动。想来他就急匆匆要去当那红鸾星了。” “……” 这卦着实简单明了,字迹亦能辨认出自家儿子的手笔,楼家父母看着那卦纸,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十分变幻莫测。 二长老咳了一下,开口道:“微生宫主,此事暂且不提,你先前说自己在闭死关,应是不晓世事,为何却又中途破关而出,还正好撞上此事呢?” “二长老这话,听着像是要说我微雪宫下套害人了。”微生弦唇畔温文尔雅的笑容逐渐消失。 另一卦拿出来,年轻道人面无表情:“怎么,只许他算,不许我算?” “……” 一声轻叹自上座发出,是一直没发过话的道宗大长老。 “好了,诸位莫要争执,平白伤了和气。” “叶二宫主现下无恙吧?也是许久未见了。” “嗯嗯,”微生弦说,“我们二宫主的修为诸位也知道,区区毒药并不能奈他何——只是他脾气不好,我唯恐又起争端,因此才没让他来。待到事情了结,一定来贵宗拜会。” 大长老长叹一声,起身朝微生弦一拱手:“此事,是我上清山欠微雪宫一个交代。” - 叶灼出关,是在十日后。 这天微雪宫还有件事发生——外出采药的四宫主风姜带着两个药仆回山了。偌大的苍山群峰,寥寥无几的活人终于又多了几个。 “听说有不长眼的人给你下毒。世上能让你中的毒不多吧?”风姜一边把采来的药材收拾归整,一边笑吟吟问叶灼。 叶灼在他案前坐着。风姜其人,医道和毒术两样说不清哪个造诣更高。唯一能确定的是经他手炼制的几味丹药,仙道上俱是万金难求。 叶灼问得直截了当:“龙信香引是何物?” 风姜闻言目瞪口呆。 连药材也不收拾了,他走到叶灼近前:“不会吧?……你是中了这东西的毒?贱人真得手了?死了没?” 叶灼:“没有。死了。” “那是微生帮你把毒解啦?今天见他,修为可掉了好大一截。” “不是。” “总不能是你在寒潭里硬是自己把毒驱散了吧?” “……先说这东西是什么。” “龙信香引,世间罕有,故而几乎不会见诸记载。好在我看过一秘传古籍,才对这东西了解不少。”风姜说,“雄龙求偶之时,身上自然散发信香,有极强的催情之效。你听说过吧?” 不必“听说”,这一点叶灼已亲身体会过。 叶灼:“嗯。” “从活着或刚死不久的雄龙体内,可剖得生发此信香的脏器——就是那‘龙信香引’了,香引有拳头大小,其色灰白,质若凝脂,可以炼入丹药中。” “炼成后,效用是寻常信香数倍,绝难阻挡,就连龙族自己也避之不及,渡劫修士都无法抵御。你招架不住是自然,不是修为未到。” “更何况……”风姜有些支支吾吾,“你的本命剑是龙鳞所化,那你对龙族信香的感应…应当比寻常人还要剧烈——嗯…总之……唉,下毒的人都未必能想到此关窍,但用在你身上,那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味材料。” 听起来的确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更何况前夜不止是香引之毒,还有那条龙自己的信香。叶灼无话可说。 叶灼:“多谢解惑。” “哎。”风姜眉眼弯弯,笑道,“大美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给我点封口费?” 叶灼:“又不是贞夫烈妇,也不修纯阳功法,你说出去又能怎样。” “唉,你们剑修真不好玩。”风姜拉过他的手来探脉。 叶灼话锋忽转:“你这儿有没有和龙信香引差不多的东西?” “想做什么?嗯……人界龙界不通,隔着界域屏障,真龙的香引罕有现世,江河小蛟的香引我这里倒是有点,只是效用不大,聊胜于无罢了。” 叶灼:“我要一块。还要拿你一份最烈的毒药。顺便,再给我讲讲龙族习性。” 风姜眨眨眼:“你要做什么?” 叶灼袖中抛出一物,风姜接了,仔细打量。 “嚯,冰莲灵魄?你怎么还有这种好东西?” “买你的药。”叶灼走去内室,“带我去看。” “懂了,在下必定守口如瓶。” 叶灼:“……”
第4章 今夜有客。 天近薄暮,叶灼在暮苍峰的琼树下斟了一杯酒。 温润嗓音从路尽头传来:“阿灼好兴致。分我一杯。” 叶灼未答。微生弦是他多年好友。少时相遇,此后一直同路修炼。微生弦生性平易近人,交游广阔,后来于苍山开宗立派,取名微雪宫,邀他前往,他便来了。迄今,已过十年。 来人走近。 叶灼并指为掌,在石桌上一拍。 剑气如龙,刹那平地拔起,裹挟万千花叶朝微生弦轰然袭去! 锋芒毕露,肃杀寒凉。 木剑‘晚晴’出鞘,微生弦雪白身影迎上万千剑气,步法玄妙,剑法圆融,宛若天成。 可惜不成。 终于走到叶灼面前时,他脖颈上已有一道见血伤口。 在叶灼面前坐下,微生弦收剑,道一声:“见笑。” 月下,叶灼的眼睛静静看着他,乌沉沉的。过好一会儿,才终于听得这人说话。 “你提前半年出关,”叶灼说,“要再修十年来还。” “兴许是本道长与那份修为无缘罢,”微生弦为自己斟了酒,不甚在意的模样,“既是缘分未到,不妨就再修十年。” 叶灼不言。 “阿灼,今日来是要交代给你,那楼客的尸体已送回了上清山道宗。证据齐全,尸身上心魔浊气也还未散去,道宗说不出什么,送礼赔罪了一番,所谓勘探苍山地脉之事也不再提了。” “只是,道宗虽无话可说,那楼客在武宗做镇宗长老的父母却不信他们的儿子是这种人,很是闹腾了一番,现下被道宗按着,总算没有来微雪宫找事。” 叶灼嗤笑:“随他们去。” 微生弦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拿在手中:“所谓‘四海堪舆图’的事在仙道传开了,大多门派都唯命是从,任由上清山勘查,也有几个门派不愿的,正与上清山叫板,鸡犬不宁。” 叶灼手指轻叩剑身:“他们绘制四海堪舆图,是为了——灵脉?” 微生弦露出个心照不宣的微笑:“无非是他们名门大派的灵脉不够用了,想以堪舆图纵观天下山川,推算新灵脉所在罢了。山雨欲来啊,出去采药的阿姜听到风声是已经回来了,危月君那边我也送了信去。地底下睡觉那位,打算占个黄道吉日摇醒。夏大师已消失了五个月,不过无妨,该回时他自会回来。到时我们六人俱在,自不惧仙道风波。” 叶灼微颔首。 微雪宫说是一个门派,其实只有六位宫主。其余数人都是他们的道童、剑侍、药仆之类,偌大地界,连一个会喘气的徒弟都未收进。 这样也不错,清净。 “我有要事,明日下山,一月便回。”叶灼说,“既是山雨欲来,你回去修炼吧。” 便是要逐客的意思了。 “阿灼。”微生弦忽然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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