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妖瞧着和尚俊朗的面容,一时竟有些心猿意马,被同伴唤了声才回过神,稍加思索后放开了攀着对方胳膊的手,眼珠一转微笑着道:“我倒有个法子,待我试试!” “嗯。我在这里为你护法!” 女妖身形未动,一缕灵识却已出窍凑到同悲身边,意料之中的,僧人身上藏着的法器并未伤她。借着灵识之体缓缓攀上同悲的肩背,她上身虽还是貌美女子的模样,可腰部以下却如蛇蛟一般,不见半点人的模样,甚至别有用意地朝僧人的耳畔吹了口气。 因为此刻这副模样只是抹魂魄灵识,女妖也不怕被个凡人和尚瞧见或是出手伤到。 她的手穿透衣物的阻隔探到了同悲掩在袖下的舍利,片刻怔愣后,女妖面上涌上喜色,她以灵识之体自背后将同悲‘抱’住,试图以族内惑心的秘法探出同悲的弱点来。毕竟无论仙妖人鬼都有各自隐藏最深的私念,面上掩饰得再好也骗不了自己的心,而她们一族最擅长的就是挖掘这些潜藏的弱点。而只有拿捏控制住了同悲,才能让他‘自愿’交出宝物,区区灵体还没抢到能抢夺旁人实实在在的护身法宝,至少以她们俩此刻半仙之体还是不行。 可她的如意算盘空了,被震回本体时,女妖还恍惚了一下,身旁的妖同伴急切追问道:“如何了?” 女妖深吸了口气道:“是佛舍利!而且是颗功德圆满的舍利,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能夺下,你我定可凭此宝物飞升成仙,再不必受如今桎梏!” “好!你说如何做便如何做!” “这和尚有舍利,想必并非寻常凡人。我方才欲以秘法惑他心智竟被直接震回了本体,看来…须得你我联手,不惜代价窥得这和尚的弱处,诱他交出佛舍利!” 二妖对视一眼,当即不再犹豫,他们分开立于水上,双手食指尖锐长甲剥开心口鳞片,刺入取了几滴心头妖血,又划破手心,任妖血滴入脚下水中,短短数息,二妖脚下水尽数变为血红,由湖心满满弥漫至岸边。 围绕在同悲身边的浊雾逐渐浓重,可不知为何,如此诡异的秘法却被未被佛舍利挡下,二妖借此来到他身边。 原本闭目打坐的同悲忽觉脑中短暂晕眩了一下,他双目依旧紧闭,可眉头却紧皱起来。朦朦胧胧间,竟有魂魄出窍之感,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仍是好好盘膝端坐的,可魂魄似是出窍一般,不由自主站了起来朝前方大雾弥漫的湖中走去,浑然不知此刻二妖正一左一右跟他身后,而他也并非是魂魄出窍,迷雾之外的人方能看清他是真的一步步正朝水中走去,而此刻湖水已快没过他的腰。 意识混沌的同悲停下脚步,并非因为挣脱了二妖的蛊惑,而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道模糊的人影。 和那日梦魇时所见一般,无论走得多近都无法看清的那一抹红,此刻他心中所见所感也如实映照在水面之上,形成的虚影被二妖看得清楚,却不知为何同悲不愿再进一步,明明再走几步,这和尚便会沉入水底溺死。 女妖蹙眉,扭头看向同伴道:“你瞧得清么?” 男妖摇了摇头。 他俩还是头次遇到诱出旁人心中所想却模糊看不清的,要么是他们实力不足还没能完全诱出,要么是和尚心底的念想原本就是个模糊的影儿。二妖互相瞧了眼,一致觉得是他们还没将和尚逼到死路,心一横便加重了施加在同悲身上的术法。 “这下能看清楚了!盯着些!” 水面上模糊的虚影慢慢清楚了些,二妖俱是一喜,正打算再加把劲儿时却忽得觉得那水面上的虚影未免太清楚…也太近了些。 红衣道人停在二妖数步之远的地方,唇角带笑,右手半捏剑诀,薄唇微启。 “十方诸天尊……诛。”
第8章 蜃(二) 两道灿金雷光直直劈中二妖,霎时便将它们打回了原形。 待雷光浊雾尽数散去后,只见湖岸边瘫着两条形若蛟蛇的妖物,只是真身颇小,约莫只比成年男子壮些大些。 原本被困在浊雾中的了觉等人循着声响找来,先是看到了岸边两只只剩一口气的妖,再然后就看到了半身入水的师叔被歧阳子从湖水里提起来,在水面如履平地般安全回到案上。 众僧还未完全从方才的重重迷障中缓过神来,四周截然不同的景色便又给了他们一种如在梦中的茫然感,如果不是见同悲半身衣裳都湿透了,他们甚至不敢相信眼前忽然冒出来的这一大片湖泊。 “师叔!无事吧?” 同悲闻声才缓缓睁开双眼,只不过此刻他眼中满是红血丝,也不知方才究竟经历了什么。了觉又转向一边的歧阳子,看了看地上瘫着的二妖,不由出声询问道:“真人,方才的浊雾莫不是地上这二妖所为?我师叔……” 歧阳子显然已猜到了觉究竟要说什么,出声打断他道:“睡上半日便不会有事了。蜃妖不食血肉,浊雾是它们吐出的蜃气,于身子无害,充其量不过是引人入水溺毙,再拘其魂魄以作修炼之用,若碰上你们这些道行或宝物的,便一并顺道收入囊中罢了。” 世间万物生老病死因果循环皆有定数,躯壳寿终,魂归地府转世投胎乃一轮回。拘活人生魂以作修炼,那魂魄最后多半是消弭的下场,与残害无辜并无分别。 了觉垂眸将劝说的话咽了回去,转而看向歧阳子又问道:“真人…一开始便知道是蜃妖作怪?” 又或者说,歧阳子根本是将他们当做了诱饵,故意引得妖物出手。 歧阳子闻言笑道:“小和尚不提,我都险些忘了正事。” 说罢素手一番,掌中祭出一只丹炉模样的法器,只有成人拳头大的法器一出,周遭立刻燥热起来。炉盖缓缓升起,岸边瘫软的两只蜃妖身侧即刻燃起一圈烈火,尽管那明火并未真的近了它们的身,二妖仍在火圈之中来回翻滚惨嚎,却无论如何离不开烈火的束缚,而惨叫声逐渐绵延至周遭数里,未见妖物身形只见四周冲天火光,目测此地的妖物竟有数十只之多。 不过须臾间,便有十数道金光自周遭飞来,待离得近些了,众僧方看清那一道道金光原是那些妖物被夺走的妖丹,或大或小的内丹一颗颗被收入炉中淬炼,岸边痛苦挣扎的蜃妖坚持得稍久些。大抵因为二妖已入半仙之境,它们的内丹更为圆润。 “半仙?倒也不算白费了我这一炉新火。”在被收入丹炉之前,歧阳子伸手捏住其中一只蜃妖的内丹,二指轻捻着把玩,在蜃妖绝望的目光中,扬手丢入丹炉之中,嗤笑一声道,“心术不正的妖物也配妄想得道成仙?” “歧、阳、子!” 地上的雄蜃挣扎着嘶吼,它们若是此刻再认不出面前是杀妖夺丹的歧阳子,那这百余年的寿数也算是白活了。只不过因为修为尽数被抽走,真身又被拖出水,此刻蜃妖无力反抗,只能以言语强辩道:“哼…当谁不知道…歧阳子是屠妖夺丹的旁门左道!你手上沾满了我妖族的鲜血,还不是一样做逍遥人仙?我蛟族亦有上仙撑腰,你别得意!” 歧阳子只是勾唇轻嘲道:“嘴硬。没见有几个真学着山禺子去山里苦修个几百年的,只个个嘴上说得漂亮。怎么,到头来是只许你们拿凡人魂魄血肉做升仙的捷径筏子,换作被祭旗的是自己,就嚷嚷起来了?呵…那你们可‘无辜’。” 蜃妖被驳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一旁众僧倒是听得有些明白了。歧阳子成仙的法子确实算不上很光彩,虽有过激之处,却并非全无道理,亦有几分曾同为人族的英姿侠气,就是那张嘴属实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了觉心中动摇,虽明知若不阻拦,歧阳子有可能还会当着他们的面将蜃妖诛杀,可良知让他很难开口为二妖回护。扭头看了眼半身湿透的师叔,却察觉对方正直直盯着歧阳子出神,他出声再唤一声,只见同悲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忙出声道:“师叔等等!” 歧阳子并未立刻跟僧人们一同离开,而僧人也没有等。况且歧阳子已获仙身,行走踏风,本也不怕被区区凡人僧侣等他。 同悲一路脚步未停,一直走到天光熹微,他才慢慢仰头看天,沉默着停下了脚步。 歇脚的地方是城外的一处破庙,寺庙四周的门窗早已年久松动,被外面狂风一吹砰砰作响,庙中佛像也已被毁去大半,众僧向着佛像合十行礼后才各自散开寻找可以临时歇脚生活的东西。可找了半天,庙里只有几堆落灰的杂草,闻着也是一股子霉味,拆了角落的一块破木板,折腾了一会儿才生起一堆火来,勉强驱一驱身上的寒气。 冻硬的干粮放火堆旁烤一烤才嚼得动,只不过白日里蜃妖迷障的阴影犹在众人心头萦绕,这会儿身处破庙,四周妖风阵阵,也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垫补了两口权当是让肠胃不至于饿得难受罢了。 了觉掰了块烤软和的馍饼,起身走到在一旁盘膝打坐的同悲身边,见师叔不接,只能轻叹了口气放在僧衣上,自己也跟着坐到旁边,有些犹豫着开口:“师叔今日见到那蜃妖之后似是……有些不悦?” 了觉其实说得有些犹豫,他心中已隐隐认定了同悲残魂之说,念及师叔素日清冷寡言的模样,虽不是冷血的人,却也从未见他将情绪表露在脸上。 可就在今日歧阳子将被骗走入湖中的师叔救回来之后,他分明看到了师叔面上一闪而过的……不悦,几乎是一闪而过,他心中犹豫了很久才选择直白问出口。 “多谢。”同悲闻言睁眼瞧他,却没头没尾地道了句谢,了觉愣了下,反应过来是在说他带来充饥的那块馍,无奈摇头笑笑。 “那…是因为歧阳子?” 同悲摇头道:“我并未有过不悦,只是今日疲累。” 了觉没有再纠结下去,尽管今日他们师兄弟都亲眼看见师叔被那蜃妖引至湖心,险些溺水。若如歧阳子所言,蜃妖善于蛊惑迷人心智,那残魂之体的同悲本不该中任何惑术,但他并没将所有话说开,也是因为今日歧阳子同那蜃妖的话也动摇了他的心志。 考虑到此处妖气弥漫,了觉安排了师弟们每两个时辰便换一班守夜,这样若真有妖物找上门,他们也能来及得给彼此示警提防。 见师弟们一个个满脸倦色,身为师兄的了觉担负起了第一班的守夜,带着年纪最小的了空为其他人守夜,过一阵子给火堆里添些柴,避免火熄了把师弟们冻病了。 同悲这副身子虽是凡躯,亦会冷饿病着,可因着是残魂,他自己并无太大感觉,因而将躺睡的草堆和烤火的位置让给了几个年轻僧人,自己则盘膝在残破佛像的脚下闭目养神。 了空只捱了一个多时辰,就已经靠在师兄的胳膊边上小鸡啄米似的点起了头,一副要睡不睡的迷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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