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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心里，是承认赤明诚的，认可那个人是自己的伴侣。 在狱中的时候，他还记得自己和赤明诚的同事说过，他们之间是情侣关系。 这句话不是为了讨明诚欢心，而是他真的这样以为。 赤明诚最漂亮的部位是鼻子，但裴攻止最先看上的地方是眼睛。 除了小芽，他从未见过那样黑亮黑亮的双眸，里面有许多许多的星星在闪烁，那最明亮的一颗就是赤明诚眼中的裴攻止！ 从在部队遇见那刻起，仅仅只是一个眼神的对视，两人心中便都觉得，彼此之间有戏。 赤明诚是个非常情绪化的人，像极了巨蟹座。所有的高兴、难过、愤怒、悲伤全都写在脸上。 他做饭很用心，即使味道不好。 喜欢给裴攻止买各种各样的衣服和鞋子，想象着两人退伍后做什么工作，在哪里生活。 那是一个在许多夜晚曾温暖过自己的人，如今却成了骨灰一堆，零散残缺，可能连手脚也拼凑不齐了。 这样一个明媚美好的人怎么转瞬之间成了这般？ 裴攻止想不通，仿佛就梗在这里，抱着衣中余下的骨灰坐在公路边发呆。 他想起自己还小的时候，家里也有这样一片麦田，这么多年赤明诚是他唯一带回过乡下的人。 没什么特别的缘故，大概只是因为赤明诚让他想起了阔别已久的家，想起了那个憨厚老实、同他玩笑逗乐的父亲。 望着被风掀起的层层麦浪与玉米地，裴攻止心情忽然舒畅许多。 远处有一座废弃的建筑，他遥望着呆了许久。然后扯下身边嫩绿的草叶，小心翼翼将衣物放在一旁。 远处压抑的黑云滚滚而来，郊外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声。 草在他的手中被编织成一只蚱蜢。 这是离开赤明诚之后他在野外训练时诚恳向战友求教学会的。 曾经教他这些的父亲不在了，而让他想要学会这些的人又出现了。 只是可惜……这两人如今都不在了…… 一切似乎都没有意义了。 那青色的蚱蜢，被他随手放在了黄土之间。 孤零零一只，只有忽然降临的豆大的雨点与它为伴，甚是孤独。 倾盆而下的雨很快打湿了这个世界。 — — — 警察搜索的范围从城区扩大到郊外，特别是围绕泠泉山水公墓附近，乃至更远的地方。 雨一直下，天色灰暗，炙热的大地，沉闷的气候，忽然在瞬间降至冰点。 大雨中的空气清新中夹杂着腥味儿。 裴攻止依旧坐在那块石头上，动也不动地凝视着被冲倒的蚱蜢。 远方警笛响起，仿佛已注定逃无可逃的命运，但他依旧木然淡漠，只是双眼微微胀热。 起身的时候他将上衣护在怀里，可暴雨汹涌，衣服还是被打得透彻。 赤明诚的骨灰粉末随雨水冲刷从衣缝中流逝。 裴攻止冷漠的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天越来越沉，路上车辆变得稀少。 他想了一瞬，决定往回走。 想回到公墓，将赤明诚安放回墓穴，可是又放心不下，生怕再发生今天的事。 但他仍想回到公墓，觉得哪怕去修缮好那座空坟。 至少不让两位老人再经历一次彻骨之痛。 雨中狂奔而过的车在他身上溅上了泥污。 他只觉得怀里人越发轻飘飘的。 一旁的路灯闪了几下，忽然全部亮起。 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赤裸的身体间，一身的疤让他变成了地狱走来的恶鬼。 雷声响起的时候，远处的大地间一道闪电划过，裴攻止打开怀中衣服的一角小心翼翼看了眼，最终将它放在路边，用无数的草叶层层遮盖。 他转身走向更远些的地方，搬起那块大石，折回来时将石头放在了马路中心，然后静静退向路边。 仿佛与赤明诚并肩同立在烟雨之间。 暴雨令他几乎睁不开眼，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到了一辆疾驰而来的轿车。 远光灯由远变近，异常刺目，临近路中的石块时，车主才将路况看清。 他的耳边是车辆猛然刹车的尖锐声。 只见那辆车狼狈的一个横转，强制停在了路边。 黑暗中，裴攻止迅速走向轿车，车内司机正要下来检查，忽然发现一个陌生赤裸的男人正向自己靠近。 意识到危险，男人赶忙钻回车中，即刻将门窗紧锁。 裴攻止站定车边，敲了敲车窗，车主十分害怕，并没理会。 车子里有一男一女，两人战战兢兢拿出电话拨打了110。 同一时间，裴攻止向车窗发起了猛烈地暴击！ 车窗剧烈震动，车主震惊的看着外面半裸的男人，裴攻止手中正握着一块尖锐的石头，奋力砸向窗角。 终于，在努力了片刻后，车窗被击破一个洞。 裴攻止徒手掰下玻璃，车中传来阵阵惊呼。 车门“砰”的一声打开。 车内男女惊惶的从另一个门逃离。 情侣远远站着，不敢靠近。 然而，这个击碎他们车窗的男人只是从车中拿了一瓶矿泉水？ 小情侣目瞪口呆，眼看男人转身向公路边缘走去…… 就在此时，警笛声非常近距离的再一次拉响了……
第6章 几辆警车闪着灯光飞速而来。 其中一辆朝着裴攻止不停地切换光源试图扰乱他的视线，从他身边飞驰而来，他反应迅速，匍匐在地，惊险躲过一劫！ 只是赤明诚却没这么幸运了。 警方动用了警犬来搜寻他的下落。 一只狗愤怒地冲了出来，刨开他深藏的麦草间的那件衣服，一口咬了上去，开始疯狂的甩头拖拽。 裴攻止当即起身飞奔而去。 可衣服已经被彻底抖落开来…… 他瞬间扑向警犬，对着狗头就是一阵铁拳。 与此同时，还有两只军犬从麦田地里飞奔而来，瞬间咬住他的双手。 包裹着骨灰的衣服被拖上了马路，白色的骨沫散落一地，拖出几米之远，很快被冲刷在黑夜的暴雨中…… 那一刻，他心碎的忘记反抗，任由三只犬将自己扑倒在泥泞之中。 一切似乎都在天旋地转，裴攻止挣扎着跌跌撞撞站起身，一脚踢开一只狗，奔向那件衣服。 可那几只畜生不依不饶，疯狂嚎叫着再次冲了上来。 “汪！” 就在他被纠缠之时，不知哪里又冲来一只警犬！ 另裴攻止没想到的是，这只警犬动身一跃，竟扑向了另一只狗，瞬间张口咬上它的脖子…… 两只狗撕咬起来，裴攻止几记猛拳打晕了另外两只。 “嗷！” “一念！” 那只年轻力壮的警犬向着后来的军犬发起了猛攻。 裴攻止反腿一脚重重踢在狗腹之间，那警犬翻滚几下“嗷呜”一声，倒在地上。 获得帮助的军犬兴奋的向裴攻止扑去。 “好孩子！” 所有赶到现场的警员都看愣了。 裴攻止夸奖的同时还不忘轻轻摸上狗狗的脑袋。 “汪汪！”那狗回应着他，仿佛在微笑。 他转身向着地上的衣服走去，那只反向倒戈，帮了裴攻止的军犬则拖着一只残肢，蹦到他的身边。 这只军犬已近十岁，名字是裴攻止亲自取的，就叫‘一念’。 十年前刚入部队时，一次意外导致饲养军犬的仓库失火，母狗从狗窝里叼出了七个孩子，但皮毛严重烧伤，最终体力不支。 通过了解才知道，原来狗舍里还有一只幼犬没能救出。 看着奄奄一息再无力气的母狗，裴攻止毅然决然冲进了火海找到了最后一只小狗。 但可惜那只狗已经昏迷，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它死定了。 或许是母狗的眼神令裴攻止心疼，他用双手箍住小狗的嘴，嘴对着狗鼻子做了几次人工呼吸。 哪怕一念的胸部没有任何起伏，但他始终没有放弃。 急救手法甚至比一个专业的医生还要厉害。 而这些都是赤明诚教会他的…… 他没想过曾经赤明诚教他的东西让他意外救下了一念，而一念在今天也救了自己。 一念是搜捕犬，使用年限约在八至十二年，这一次出任务很有可能是它最后一次。 看到一念，裴攻止也意识到，逮捕自己的不只是特警，还有部队的人！ 好像他真的是什么危险人物似的。 他看着一念，可怜它英勇一生，最终因为自己背上了‘叛变’的罪名。 不为其他，只因为裴攻止是它的救命恩人，曾偷偷亲手养育过它。 一念坐在地上，后腿和身体都受了伤，俨然体力不支。 裴攻止抱起黑衣，衣服里还包裹着一块骨灰盒碎裂的角，里面藏着赤明诚最后的骨灰。 警察逼得越来越近，警车将他团团包围。 裴攻止将手中水瓶里的水倒了个干净，然后跪捧起那块碎盒，小心翼翼将赤明诚所剩无几的骨沫倒了进去。 白色的粉末如此刺目，仿佛是他自己的骨头被烧成了尘埃。 他跪在冰冷的地上，装着那些骨灰时唇角忍不住狠狠抽动。 片刻，裴攻止直起身，无畏无惧的脸上皮肉紧绷，他套上黑色的外套，将赤明诚的骨灰放入衣服的口袋。 凄迷的雨夜，警灯照射着他们的身躯，朦朦胧胧，让人觉得不真实。 一人一狗，一站一坐，仿佛两座大山永远不倒的屹立在公路中！ 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呼麦响了起来：“站在原地不准动，举起你的双手！” 警告声一遍又一遍。 然而，裴攻止不听劝阻，躬身奋力将一念抱起。 这只狗大得很，和小时候一个巴掌就能托住的模样全然不同。 当他抱起一念时，对方仍像还未睁眼时的小狗，在他的身上轻轻蹭了蹭。 裴攻止无畏无惧，向着路边那辆横着的轿车走去。 一声枪响划过夜空，却起不到一点警醒作用。 裴攻止根本不受影响继续前行。 他听见警察正向自己靠近的声音，感受到无数的枪口正指向自己。 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忽然向他开了一枪！ 只可惜，那子弹从他手侧滑过，在门把手旁开了一个洞。 他正握着门把想要打开，混乱中只听一声低吼：“一念！” 他的狗忽然跃下，向着人群冲去，因为它发现了开枪的人！ 狗与人的嚎叫声中再次传来一声枪响。 裴攻止听见一念一声呜咽，翻滚两下，混乱中又向着自己奔了过来。 血落在黑漆漆的地上根本看不见，瞬间又被大雨冲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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