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举止令裴攻止心尖一颤,眉心不由揪作一团,依然强制着自己不动声色,听对方率先开口道:“想要他的骨灰就从爷爷我胯下钻过去?” 男人就站在崖边,钻过去便是山崖,虽不至于摔死人,但致残是必然的。 只是对方举着的是赤明诚的骨灰啊…… 即使自己有一千一万种方法将此人置于死地! 可是……只需要一个赤明诚就已经将裴攻止置于困境了。 在他思索之时,男人已不耐烦地撬开了骨灰盒盖,迅速举至崖边,蹙眉逼迫道:“我的耐心可不多。” 裴攻止的脸色瞬间发生变化,脚下不由向前迈步,然而,男人忽然大声一喝,制止了他,以命令的口吻道:“我要你从那儿、爬到这儿!”对方逼人太甚,裴攻止不是没想过伺机动手,只是那原本封着的骨灰盒盖被男人撬掉,如今赤明诚的尸骨躺在敞口的骨灰盒里,他真的很怕,怕那个男人会随时尸骨无存,这让裴攻止不敢贸然动手。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有时,这坚硬倔强的双膝要来何用? 如果保不住想要保护的人就毫无意义。 为了赤明诚一跪,权当是对他的祭奠。 那一刻,裴攻止弯曲的双腿令敌人嘲笑,但定会有人钦佩。 大丈夫不拘小节能屈能伸,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 —— —— 山崖边的男人看着裴攻止如同怂包般跪在自己的面前,便忍不住哈哈大笑,极为讽刺地夸耀着:“你倒是能屈能伸,我呢也敬你是条汉子,给你些便利!” 说着对方好似很大方一般,叉开了双腿,以让裴攻止更方便通过。 他的膝盖承受着一切,尊严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裴攻止面无表情地低伏身躯,从男人胯下钻过。 好在山崖边有坚硬浑然天成的岩石,他早就猜到对方会有动作。 就在那人转身踢在他的腰侧时,裴攻止一个飞旋越出了山崖,双手死死扒在崖边! 他的身体悬空在外,手臂间除了红肿的疱疹带,更有暴突的青筋,暗自用力。 对方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是不满,蹙眉居高临下地瞪着他。 这样的山崖意外坠下去不死也残,但对方好似意不在此。 男人并没有要裴攻止命的意思,只是问道:“我再问你一遍,十三年前你与卧底桑陈运输的那节车厢到底放到了哪儿?” 裴攻止静静仰头凝望着对方的眼睛,丝毫没有胆怯,纵使他正悬在崖边,历经生死一线。 他的平淡令对方反感,男人有些愠怒,漫不经心又道:“时间多得是,我慢慢跟你玩儿!” 说罢,竟抓了一把骨灰盒中的白骨,在男人将赤明诚的骨灰扬向天空的刹那,裴攻止猛然抓上对方的脚踝! 想要拉这个人落崖实在是太简单了,但若想保全赤明诚的尸骨,恐怕难上加难。 他的手忽然松了力道,只用了一分。 但这个举动令对方非常不满,男人不爽地抬脚踢向裴攻止紧扣在山石间的手臂,一边威胁他:“你自己可想好了,我现在扔的是一把,等一下就是这一整盒!” 男人晃着手里的骨灰盒,这些人根本不怕因果,没有人性,连死人也不放过,更是毫无道德可言。 可裴攻止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人试图从自己口中获悉十三年前跨省枪击案货车的下落…… 不过,他知道此时此刻任何的斗争都会伤及‘赤明诚’。 迫不得已,他慢慢松开手指。 男人愤怒地踢起一片尘土,土中夹杂着碎石滚落崖下,沙石砸在裴攻止的脸上,那一刻,天似乎随着他闭上的双目阴沉了下去。 夏季的天就是如此反复多变,方才还是艳阳当空,转瞬已钻入云端。 尘埃散尽,裴攻止的低咳两声,再睁眼时,面前出现了另一个男人…… 对方头发蓬乱,一口黄牙参差不齐,一脸横肉和刀疤,连心眉,身形壮硕缓步而来,然后慢慢蹲在自己面前。 男人的脚轻轻贴上他的手背上,然后慢慢加重力道,狠狠扭动脚尖,仿佛电钻,想要穿透他的掌心。 裴攻止的指头在男人的脚下与锋利的石块间夹着,生疼生疼。 他对疼的反应其实相当迟钝,但十指连心这句话是非常有道理的。 男人的举动迫使裴攻止收回了被踩踏的手,抽出的时候非常用力,不知什么擦破了手背的皮肉。 他这才发现,男人的鞋底带着铆钉,非常方便攀登,同时也很伤人。 由于只剩下一只手借力,裴攻止的身体不由整个向下滑了一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居高临下的男人竟突然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向上拉了一段距离。 只是,对方并没想让他上去的意思,仅仅将他的手抓放在一块更好扣抓的石沿间。 展示着假仁假义的‘仁慈’。 裴攻止身体荡在半空,一只手臂支撑着全身的重量,指头也微微发抖。 经过这样的长途跋涉,他的身体有些不支,或者说经过这数月来的非人折磨,还能活着已是奇迹。 即使赤明诚不在今天拔掉呼吸机,裴攻止觉得自己也不一定能活到他出院的那日,甚至等不到自己释放出狱的那一天。 为了越狱的这一天,他足足准备了两个多月。 将自己伪装成艾滋感染的模样,既然横竖都要死在那里,逼到绝境,自然需要一搏。 现在的他,无畏无惧,什么也不怕,但却又什么都怕。 因为他已经失去到没有东西可以再失去的地步了。 可这一刻,又战战兢兢的生怕赤明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仿佛不是自己,他这个人,这副身躯,这颗心乃至灵魂和意识都不是自己的! 他的手臂正在失去知觉,现在只是机械性的为了活命,而用力揪着一块石头。 男人严肃地蹲在他面前,松开手,轻轻婆娑着满是刀疤的掌心,低声问道:“车厢在哪儿。” 他的语气并非疑问,仿佛只是与自己面对面平等的谈话。 而这个问题,裴攻止已听过无数遍。 可不想被人追至此地,也逃不掉逼问的下场。 “不知道……”他的回答永远只有这一个。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然而,对方却叹了口气,顿了顿,换了话题问他:“那你告诉我,离开上盘山公路后发生了激烈的枪战,那辆车在山脚下找到了,但车厢却不见了,你是唯一一个幸存者,难道没看到那样大的一个车厢是如何消失的吗?” “没……”裴攻止真的没有其他答案。可男人并不相信,固执又问:“车厢被谁?运去了哪里?” “不知道!”裴攻止大喘一口气。 男人的耳中空空如风,什么也没。 他幽幽站起身来,似有些无可奈何地望向远方。 青山远黛,只是毫无美感,反更显几分凄凉。 裴攻止瞪着男人满是胡子的下巴,即便这人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不!是哪怕他化成骨灰裴攻止也不会忘记! 崔立民——当年虐杀小芽的凶犯之一,或者说是主谋。
第4章 4、挫骨扬灰 起风了,崔立民站在风口,不徐不疾地点燃一根烟,烟灰飘散在风中,即将熄灭的烟头被他躬身按在了裴攻止的手背上。 正烫在那满是疱疹的伤口上,皮肉“兹拉”一声响,似乎能闻见焦糊的味道。 裴攻止纹丝不动地盯着他,崔立民的胡子动了动,叹了口气,转手竟将熄灭的烟头丢进了赤明诚的骨灰中! 就是这个举动! 令裴攻止陡然升起一股怒火。 他另一只手扒上山崖,正要跃身而起,与此同时只听“咔嚓”一声,冰冷的枪口已对准了他的额头。 黑漆漆的枪口用力抵在他的额头,甚至压出一个印子。 他双手撑在崖边,身体已上来一半,与崔立民的枪口较这劲儿。 崔立民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沉淀之感,毫无情绪的命令他:“退回去。” 男人平淡的语气中却有着极重的戾气。 僵持之下,裴攻止慢慢退了回去,再次悬在崖边。 枪口始终对准着他,崔立民又问了他另一个问题:“十三年前,车在发生枪战前,车厢里的货已被掉包,原货在哪儿?” 裴攻止听了他的话,反而获得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只是姓崔的一心都在逼问自己这件事上,完全不相信他是全然不知情的。 崔立民是个非常狠辣沉稳的男人,几乎鲜少露出多余的表情。 与裴攻止对垒的过程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木讷,他老实的外表很难让人想到实则是个心狠手辣的亡命徒。 而崔立民最不喜欢的就是犟种! 继而,慢吞吞开口,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道:“你让人转交的东西我们拿到了,为了保护那个律师你也算用尽全力。” 话到此,聪明人应该已经懂了。 裴攻止蹙眉,警告对方:“你别动他。” “我也不想,可你的嘴太硬,怎么办?”崔立民俯视着他,神色淡然,像个说一不二的王者。 裴攻止轻声,安抚着对方的情绪,道:“你们要的我已经给了。” “不,还没有。”崔立民固执己见,裴攻止也无可奈何。 他知道现在自己和‘赤明诚’处于弱势,更不会拿着曾经谁承诺过谁、不伤害谁、这样的愚蠢的誓言说事。 此一时彼一时,他明白这个道理。 崔立民这种人也绝不会将自己的誓言当真。 他相信这种人能做出更加出格的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崔立民的耐心已经用完,他长呼一口气,看着远方,漠然道:“我已经给你足够多的时间思考了。” 漫长的等待后,面临崔立民始终带着胁迫的语言,裴攻止还是开口了:“有人将车开到了山顶,一架直升机拖走了整节车厢,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这个回答,崔立民独自思索了片刻,又问:“开车的人什么模样?” “时间太久……记不清了。”这个答案令崔立民很是不满。 但时间太久,裴攻止是真的记不起了。 然而崔立民却一声令下,命令他身边的人道:“把骨灰盒扔下去!” “等等!”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裴攻止喊停了对方,即便知道对方故意使诈,可他不敢去赌。 崔立民静静看着他,听裴攻止慢慢道来:“我记得……那架直升机上有个图案。” “什么图案?” 面对这样的咄咄逼人的崔立民,裴攻止也只能尽力去想:“是……应该是蝙蝠。” “蝙蝠?”崔立民似乎知道什么,眉心骤然一揪,露出的神态不是怀疑,而是一丝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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