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纪昭发现他在说后半段话的时候眼部肌肉明显松弛乏力,刻意将眼黑藏在耷拉的眼皮褶皱下,那是心虚的表现。 虽然保健品公认用处不大,但他在说一日轻没有美容养颜、强身健体功效的时候心虚了,这药恐怕真的有点东西,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是它的忠实粉丝。 还有他特意提到的蛇胆汁,章纪昭没来由地和那天变异的人蚯对上号,想起它们身上的肉色鳞片,忽觉十分荒谬。 直觉告诉他人群的变异和蛇胆汁一定有关,但是艺术家为什么又会推荐他的粉丝吃这种保健品?为了能够更好地精神控制? 这个中的关联还得后续验证,他们应该先去找条药用蛇看看。 “反正最近那事闹得,我们的大单也削减不少,但老客户该在还在,吃饱不愁。那领头羊死后,之前说上街闹事的那些人也没见再闹过,顶多在家浑浑噩噩,他妈个巴子我都说是他在教唆那群傻逼干坏事,关我们屁事,还害我们花了不少钱公关……” 曾厂长拉拢商业伙伴的方式简单粗暴,喜欢开声讨会骂人,要把别人变成自己人,那就先要同流合污、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可惜解平是个不说别人坏话的,并且目的也只为套话,而非和曾厂长搞关系。 等到签完合同,解平带他离开药厂,绕远路去了趟区中心,车泊在路边的报刊亭边,章纪昭心领神会,下车装模作样翻了一会儿,最后买了本尚未下架的《爱兰散文杂志》。今天他偷了件解平的灰色内衬来穿,外面裹的是前几天挥霍时新买的大号棕色皮衣,虽然他骨架立得住,但还是稍显空荡。 挡不住他自己觉得挺酷,反正比数十年如一日的作训服和西装工服有意思。 解平单手把着方向盘,朝右看去,青年未束发,赭红长发披在肩头,皮肤在日光下近乎惨白,露出的皮肤没有任何一处可供记忆的痣、疤痕或者胎记。 他们如果长了新痣或者在任务过程中留了伤疤会被即刻要求清理掉,特派队的特工是情报局的顶级珍稀资源,必须保证他们不会给敌方留下任何记忆点。 解平收回视线,车门开了。 章纪昭拉开车门坐回副驾驶座,敞篷凯迪拉克缓缓启动,随后愈来愈快,风在车身后吹,长发被狂轰滥炸地刮,他低头翻动散文杂志,那边解平已经将车开上了高速公路,跨江大桥从视野尽头驰骋而上。 “看出什么了吗?”解平抬高嗓子笑着问,“有被精神控制的感觉吗?” 章纪昭手按在杂志光滑的页面上,抬头在车内后视镜中成功和解平对视。 解平深刻的骨相棱角分明,五官在纤细和浓烈中找到了恰到好处的神来一笔,长眉深目,凌乱的发丝遮在面前,深紫色的瞳孔摄人心魄,见他不说话,解平闪开视线切断和他的对视,章纪昭这才舍得说话:“没有,和普通的书没区别。” “你怎么看?”解平修长的食指在方向盘上点了两下,“后面的车都甩掉了。” 意思是没有监控,他可以随意讲话。 章纪昭恍惚一激灵,有种小学被老师抽查背功课的神奇感觉,很快这种感觉就烟消云散了,也许这是解平正式接受他作为搭档的征兆。 他沉下思绪,摆出冷肃的面孔组织语言:“去教堂出任务那天,除了教堂内有变异事件,教堂外服用一日轻的人并未异化,但那夜各大区都有不同程度的暴动事件,我推测服用一日轻的人才会变异,但变异一定有某种触发条件。” “至于爱兰为什么要推崇一日轻,我觉得和他的异能有关系,他可以近距离无差别操控人群,无论人群是否服用药物,这点已经得到证实,但远距离是否可以尚不明确,他的异能可能和信号一样有局限性,而一日轻正好可以辅助他,帮助他扩大精神控制的辐射范围。” “我不确定。”章纪昭边说边偷看解平,解平薄唇微扬,可能算对他满意,他压下心悸装作心如止水。 “至于这药和他有什么关系,还需要查他本人和这间药厂、乐鸦集团有什么关系,结论,无论是精神控制还是人群变异,它们目的都是破坏联邦的安全秩序,按照我的经验来看,最后估计会查出浮水帝国在捣鬼,看来他们手段又升级了。” 浮水帝国坐落于浮水联邦北侧的漂浮大陆,国土面积三倍大于浮水联邦,生物科技发达,爱搞小动作,去年他们生物改造了一头深海的未知巨型生物钻到第九大区底下,时不时叫那东西出去顶一下海上的悬浮陆块,吓得第九大区几次开启建筑锁,生怕翻面沉船,后来联邦几枚水原弹出去炸了他们的秘密能源实验基地,那深海巨物再也没作妖。 “还有呢?”解平饶有兴致地多看他一眼,像突然觉得他这个人很稀奇。 “药有问题,肯定是生产蛇胆汁的饲养蛇出了问题。” 章纪昭慢半拍摸了下自己的脸,没长花,喉咙倒是被看得发紧:“你有其他任务吧,你留下,我去抓条蛇来。 姓曾的绝不会让他们碰那药用蛇一下,一是他靠那赚钱,不会把专门吞金的宝贝疙瘩让给别人,二是那蛇身上有他违法犯罪的证据,要是他们随意取证,将他工厂的药和那几起社会治安事件串联起来,他这辈子时不时从牢里拉出给手不稳的联邦实习警察练枪都是最基础的。 解平点头同意他的提议。 车开下高速,收费站排队等待的片刻,章纪昭没事找事:“聊会天吗?” 解平好像就等他这么一问,转过头温和地对他说:“喜欢吵架分手还是和平分手?准备一下,明天早上我们在酒店分个手你再走。” ---- 没谈上,但提前体验和单恋对象恋爱+分手的感觉,超过99%单恋选手
第9章 主场游戏 解平提出分手意味着他们的假性亲密关系即将破裂。 于章纪昭而言,解平和他的感情就像一扇模糊的窗户,他拿干报纸拼了命地想擦掉污垢,但他需要直面的事实异常残酷——这扇窗根本擦不干净,它本来就面目全非。 解平对他真的没有感情。 章纪昭坐在副驾驶座上,精神几近一蹶不振。 “傍上摇钱树的人会轻易善罢甘休吗,不让你脱层皮也会刮掉你一层油水吧。” 他尽可能平静剖析自己的角色,感觉自己是个割裂的疯子,一面歇斯底里在坍塌,一面还在谨小慎微的保证自己不要在解平面前失态,吐字异常清晰。 “我已经过惯了好日子,你让我回去当没人爱的三陪,这种情况下我该恨死你了,不发生情杀都算你命好,和平分手,怎么可能?” 不是没可能和平分手,是对象是解平所以没可能和平分手。 章纪昭没法想象自己有天和解平在一起后,怎么还能有分手这种选项,分手就算了,居然还有和平分手这个选项。 解平对他的小心思一概不知情,提供选项就说明他两种分手方式都能接受,和平分手更加省时省事,但吵架分手的感染力与可信度更强,章纪昭说的不无道理。 时间一晃而过到第二天早上,解平照常早起做了早餐,与平日不同的是他没做章纪昭那份。章纪昭彻夜未眠,昨晚解平按照他们的剧本逻辑仍然揽着他睡,但是不像之前那样热络,并且没过多久就把他推开,自己换了隔壁的房间睡。 解平演的太好,演的他还以为他是对方曾经爱过的妻子,这会是离婚的前奏,自己还在焦灼,对方已经抽离干净。 解平走后,章纪昭挪到了他的位子上,借着枕头上熟悉的味道好不容易小憩一会天就亮了,他洗了个澡,披了件浴袍往外走去。 解平已经吃完早餐在套房客厅的沙发上看爱兰的那本杂志,米色长袖和休闲长裤的家居打扮,高挺的鼻梁上佩戴了一副不知道有何作用的无框眼镜,整个人焕发着一股冬日阳光的动人气息,面前的茶几上还摆了杯热可可。 章纪昭最近才发现解平会在没人的时候给自己准备一些高糖的食物,但应该是在队里遗留下来的习惯让他只会浅尝辄止。 他路过解平往厨房走,从刀架上拔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冰箱里没有水果。”解平抬头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食材也没了。” 放在前几日,倘若章纪昭想要什么,解平会即刻帮他办到,哪怕现在没有章纪昭想吃的水果,解平会先帮他做些可口的点心垫肚子,现在章纪昭已然失去了那种特权,连基本的早餐他都没份。 章纪昭没仔细和解平商量过这个分手戏码究竟如何演,所以是随机应变,但他没告诉过解平,他本人代入感有点太强了,现在被解平分手,他实在委屈。 有些人委屈会哭,有些人委屈会转为愤怒,章纪昭属于后者。 他拿着水果刀冲解平去了。 “你拿刀做什么?”解平瞳孔中一晃而过的讶然,他放下杂志,“别冲动,先把刀放下,你不高兴吗?要不要我带你去买点喜欢的东西?” 看来解平以为他要演勒索,可惜不是。 刀刃淬光,章纪昭的面容在寒光之下冷冽,他缓慢逼近解平,语气之中裹挟着决算的意味:“玩腻我了,解平,我好玩吗?你最喜欢我哪里?” 赤脚站在解平身侧,抬高男人的下巴,抹奶油般将冰凉的水果刀在解平脸庞上剐蹭着,章纪昭面无表情道:“还是哪里都不喜欢?” 这个动作只要解平稍微一侧脸,刀锋下就会渗出血丝。 解平果真没动,他手无寸铁,坐在沙发上任人拿捏,却没有落于下风的气势,置身事外的平静让章纪昭觉得他手中的刀都是软弱的。 “前段时间我们相处非常愉快,我没有玩弄你的意思,感情的事不能强求。”解平的表情柔和中带有庄严,他高仰起脸看着章纪昭,右手向前摊开,温声劝阻道:“刀很危险,把它给我好吗?” 章纪昭正儿八经干了十年特工,头一回觉得自己业务能力太差,做不了一点情绪劳动,“不好。” 他把解平按在沙发靠背上,刀刃起了震慑作用,解平只好引颈受戮,男人的脆弱叫人着迷,不过多久这种着迷就被委屈和空虚的愤怒所吞噬,章纪昭不解释,骑到解平身上挥刀落下,没收力,因为他知道解平会拦下那把刀,解平总比他快,也确实是这样,两人扭打在一块,最终还是搏斗起来,解平夺下他的刀丢到几米开外的地板上,咣当发出震颤的响声。 他咬在解平的肩颈,脖子上,留下血紫的印,解平没动他,只是想把他从身上扯下来,看样子是这样,但解平越这样,章纪昭越是来劲地往他身上贴,以至于两个人搏斗也没个重点,中途章纪昭看见解平费解的眼神,章纪昭单是在他身上咬一下,黏着,没有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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