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子里一根筋发挥特工本能敏锐地观察四周,另一根筋不可救药地沉浸在恋爱般的氛围,两根筋拧在一起,强大的扭力让章纪昭精神极度紧绷,他每天几乎睡不到几小时,对上解平时精神却像上了发条,迸发出无比可怕的亢奋力量。 章纪昭单方面陷入了热恋,无论是他的肉体还是他的真心。 今天礼拜三,曾厂长邀请解平今晚参加自己侄女的订婚宴,宴会后有一个名为“罗马假日”的主题蒙面舞会,需要受邀者盛装出席,且必须是男伴携女伴入场。 曾厂长暗示过解平换一个小情人带,然而他在暗处观察多日,也大概明白章纪昭和解平打的火热,于是退一步劝:“你要真喜欢那个谁,也不是不能带来,让他换身女装来吧!最好不要让我侄女看出他是男的,我侄女被同性恋伤害过,最恨长得帅的男的搞同性恋。” “嗯。”解平在窗边放了个烟灰缸抽烟,他抖落烟灰,垂眸时发丝被晨起清凉的风吹动,“不会出事,放心。” “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谁?” “我那个红头发的员工,你那么喜欢他,他本事不小,我不得给他升职加薪。” 这是想换人审查了,解平笑了笑:“我想想,嗯,他没说。” 章纪昭确实没和他做过自我介绍。 不知道他叫什么你跟他搞了那么多天?你俩居然还能每天搞到大清早不睡觉? 曾厂长语塞,不过又觉得合理,玩个人罢了,还是个最不起眼的打工仔,最多长相略有姿色,开口估计也是无趣,在一起也只有那点子玩乐的用处,解平懒得问也正常。 “行吧,按时到啊。” “一定。”解平闲散道。 他抽完烟转身,本来阖上眼皮躺在床上的章纪昭不知何时起身,坐在床上用一种略加掩饰但他仍然再熟悉不过的爱慕注视他。虽然章纪昭皮囊冰刮出来似的冷,爱慕却是千篇一律且如出一辙的。 解平的终端手机不算漏音,他没按免提,只是手机通话音量稍大,章纪昭一字不落听完全程,右手搅进白被,他自觉生闷,这感受倒是稀奇,不论要替队员承担多少次不属于他的失误他都平心静气,没什么好生气的,大多事情他都看得开。 看得开也有一个好处,即便知道自己正在生气,章纪昭也能边冷着脸边想,他喜欢解平,解平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当然生气,然而自己忘了自我介绍也是实情。 他确实一直没找到恰当的时机介绍自己。代号没必要说,解平早知道他的身份,介绍自己的名字却很羞耻——他发现日常生活中“你”和“我”完全够用,介绍自己简直成了一种夸耀和自恋的表现。 解平在窗边凝视他,唇边白烟被身后冷气挟走,随后溢出些许笑意:“还困吗?” 章纪昭诡异地消了气,他想他今天得找个时间告诉解平他的姓名,哪怕解平觉得他自恋。“不了,今天要去做什么?” 他又进入了服务业工人的角色,不过章纪昭装懵懂装没脑子的方式就是板着脸,像教导主任,但他很漂亮,所以又不像教导主任。 有没有什么品种的小狗是成天拉着脸又去蹭别人裤腿的呢? 解平莫名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他的笑含蓄而有分寸,好像一种成熟的引诱,点到为止,像轻易不放出去的钩。如果他想的话,他会在这里放一个钩。 “晚上去跳舞,你愿意做我的女伴吗?” 总有人会咬钩。 章纪昭坐在罗马梳妆镜前任由解平打点,看男人慢而精巧地在他脑后编出环绕的麻花结,他想,解平二十几岁时应当也会这么给自己编头发,他们都需要在某些时刻以女性面貌示人,而那时的解平无疑更加美丽动人。 哪个时期的解平他都很喜欢,漂亮的、英挺的,那解平会怀念以前的自己么? 无从得知了。 等到打扮完全,章纪昭便坐上了红色的敞篷凯迪拉克,老爷车造型复古,非常符合十日谈区的风格,不知道解平从哪搞来的玩意儿,他不问,解平也不说。 曾厂长绕路与他们一道开车去,解平开车门让他先进去等,章纪昭便百无聊赖地在车前镜打量自己。 半披肩的赭红长发,繁复的黑蕾丝镂空绸带下是若隐若现的一双烟熏长眸,吊带裙,解平没给他搭颈饰,但在他的锁骨上抹了细碎的亮粉,解平把他打扮的很漂亮,每根睫毛都刷得卷翘黑浓,他不擅长的眼线解平也画的很好。 想起《血腥神父》中举世著名的黑金长发神父美人,章纪昭没由来地发神,那时候解平风华绝代,美貌远超于任何人。 解平这辈子还有可能在他面前女装,让他亲自一饱眼福吗? 男人现在192的身高和体型已然不适合女装,除非打强效控制剂缩减体型,但那会无比痛苦,只有畜生才会强逼别人注射强效控制剂,他收回心思没再多想。 曾厂长于五分钟后驱车到来,解平也上了车,两辆复古的敞篷车并向开在公路上畅通无阻,地上的车少得可怜,有也是些价值匪浅的跑车和老爷车,反倒是天上的飞行器密不可数,多到阻塞,还都灰扑扑的,清一色的银、黑、灰、白。 “听说以前的人在地上塞,现在多好,一点也不塞车了哈。”曾厂长对天上挤得水泄不通的飞行器视而不见,“环境是越变越好了,人们都可以开喜欢的车出来兜风了。” 解平笑着应了一声。 大约二十分钟抵达目的地,宴会的气氛已然烘托成功,鲜花拱门附近架好的甜品台聚集着三三两两交谈的蒙面男女,旁边的草坪上停着各色的豪奢车,章纪昭提着裙摆被解平接了下去。 解平仍是叫他挽着手臂,章纪昭不由自主就要往高挑的英俊男人身上贴,他摆了张冷脸倒贴还不显掉价,很有番骄横小姐的意思,解平的无装饰眼罩面具同样只在眼睛附近遮了一块,欲拒还迎的遮法显得更加欲感。 二人惹眼的外观入场就吸引了不少贵族子弟的注意。 托厂长的福,座位在第一排,章纪昭才坐下就感到大腿似乎并不太拢,大抵是连日放纵遗留的错觉,他不大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解平弯腰注目他的眼睛:“我要去和他们说两句话。” “生意上的事?”章纪昭很是不情愿被一个人留在原地,说话的声音冰冷甚至带着威胁的恫怖,他自己尚未察觉,否则绝不会以这样的口吻说话,难听,太像怨妇。 解平拨弄了两下他的发尾,很是亲和地哄:“很快。” “好吧,你去。”章纪昭胸怀宽广地说,解平朝他点头,还没转身手又被拽住。 章纪昭的脸在蕾丝眼罩下看不真切,只得拼凑出面部语言,眼是冷的,唇角也平,看得出他面容精致冷淡,也看得出他是在不高兴:“很快是多快。” 解平这回没回他,只是温柔地掰开他的手指,摸了摸他的头,章纪昭猜这是在无害地表达“你很烦”或者“别闹了”“别粘人”之类的话语,但解平总这样温柔,会无差别宠坏身边所有的人。 难怪他的两个弟弟都对他死心塌地,最后还为他丧命。所以我也对他死心塌地吗?看来是的,可是为什么?他还没详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即便思考,他现在也给不出答案。 章纪昭双手交叠,手上的黑绸长手套闷热,但不能脱,他冷静地看着解平走向曾厂长和一对青年男女,四个人说笑起来。 其中那位疑似厂长侄女的活泼女性突然莽撞地摘下了解平的面具,像发现了什么一样跳了起来,另一只手猛地推另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性,声音很大:“你快看啊猪,他真的好像那个失踪的美女影帝阿格内特啊!但是是帅版的!天啊你好帅啊!你比这里的人都帅,怎么长的啊!” 虽说“猪”是情侣间的爱称,但这是被称为“猪”就很让人不快了,尤其是未婚妻在夸别的男人帅的情境下。 年轻男性霎时黑了脸,眉头不加掩饰地皱了起来,章纪昭也同样在远处的观众席位上沉着脸一声不吭。 许是因为氛围不对,曾厂长打了几句哈哈将解平与这对新人分开,解平淡笑着离开几人,往回走去。 也是正巧,章纪昭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香水喷的刺鼻的牛头面具的男士,手按在雕花把手上,油滑的视线从头到尾打量他,最后在尖头缎面细高跟中间裸露的足面停留许久。 大抵因为彼此戴着面具,这人能毫不羞耻地开口:“尊敬的女王陛下,一会我能请您跳一支舞吗?” 章纪昭眼神都不落给这种脏东西,只盯着朝他走来的解平看,这人见章纪昭不理会他,不服输地在章纪昭面前晃手:“小姐?小姐?” 解平见状居然笑了,笑意还挺大,章纪昭虽然知道小丑能把人逗乐但更烦解平因为别人笑的那么开心,他终于眯起眼睛朝后看了一眼,上下睫毛刹那间产生了厚重的粘和感,睫毛膏的功劳。青年不苟言笑道:“能把中午吃的饭吐给你。” 小丑讪讪地走了,解平坐回他旁边,章纪昭反而不愿意开口了,绷着脸坐在位置上也不再疯狂往解平身上凑。 他单方面和解平冷战,直到四周灯光熄灭,中央舞台的灯光亮起,解平都没有主动和他说话,也没有打算哄他的意思,该笑笑,该拍手拍手。 章纪昭僵直着脸怒火中烧,冷光下不似参加别人的订婚宴,像是来参加这对新人的葬礼。 生气到一半,章纪昭又开始分析,解平知道他生气吗? 如果解平知道他生气但不予以反应,那么意味着解平不在乎他也懒得哄他理他,看他吊丧个脸岂不是会觉得他麻烦,并且非常可能去找个温柔可心的小姐跳舞? 他越想脸越冷,一会儿又觉得没关系了,毕竟解平不可能和尸体跳舞,但他可以把在场的任何人都变成一具尸体。 章纪昭患得患失的片刻,订婚宴流程走完。 打光陡然变幻,接下来是“罗马假日”蒙面晚会的开场,主持人拿着话筒欢呼道:“请现场的男士做好准备,一分钟后你们需要亲吻女伴的手背,并且面带微笑地询问她是否愿意与你携手穿过拱门跳第一支舞。” 人群已经涌成海往后席卷,舞会定在后面的草坪上,前面的座位逐渐空荡,章纪昭没动,甚至没有站起来,他平心静气地想,如果解平不邀请他,他也可以就坐在这,等解平和别人跳完舞,他再出去解决解平的舞伴。 只是没料到,晦暗之中,解平忽然起身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牵过他的右手,解平稍微仰着下巴看他,露出浓密的睫毛,他染黑了头发,其余毛发却还是脆弱的泛着金黄,章纪昭透过那一抹金看见太多从前的解平,他既是怀念,也是受到引诱,不受控制地伸出左手抚弄男人金色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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