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又跑到满燕身边,眼泪汪汪地说:“我们还是小孩子,就又要练武又要做功课,爹好过分。” 他把脸埋在满燕的袖子上呜呜哭起来。 这些都是满燕的日常功课,但是过年这段时间他没有怎么读书,现在也很怕先生要考他功课。 背不出书,还要被先生用戒尺敲手心。 满燕一想,也害怕起来,两个小孩开始抱头痛哭。 县尉头痛欲裂,痛苦地妥协了,“行了别哭了!小宝先听先生讲书,暂时不做功课。” 小宝立刻破涕为笑。 满燕也眼泪汪汪地看向他爹,“那我……” 满全一瞪眼睛,“满燕!” 满燕不敢抗议,抱着小宝憋屈地哭了一会儿。 满全又担心这样做会让满燕觉得不公平,为难地挠了挠头皮,说:“这样吧——过两天让冯瑞带你们去赶庙会,每人十五文钱,买点好吃的。小宝不做功课,扣掉五文钱。没意见吧?” 小宝惊叹道:“那我就少吃两串半的糖葫芦了!” 满全啧了一声,抱着手臂看他。 小宝一缩脑袋,“我应该少吃一点。” 满燕瘪着嘴,小声嘀咕,“我也可以少吃五文钱……” 这样抗争的话,满燕以前从来不说,现在倒是多了许多想法。 满全越来越觉得让小宝住下来是一个很正确的决定,语气也放和缓了些,“小宝还没习惯,过几天他就和你一样,一起练武一起读书。” 满燕接受了爹的安排,看他又要出门,问道:“今天不是休沐吗?” “刚刚县衙来人,说出了点事。”满全没细说,只说,“家务事最难断,我得去看看。” 好不容易熬到了庙会,两个小孩念叨了好几天,一出门就像出了笼的小鸟,乱飞。 冯瑞并不怎么乐意出来带孩子,半死不活地一手牵一个,不准他们乱跑,可架不住两只乱扑腾一路,硬是被他们拽着在人群中左突右进。 小宝没怎么读书,算账倒是快,把两个人的零花钱算得明明白白,还阻拦满燕去买那包蜜饯,胸有成竹地说:“你还差两文钱呢!” 满燕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他,赞叹道:“好厉害!” 小宝很大方地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拿出最后的两枚铜钱,说:“我还有两文钱!” 满燕接过来,说:“我们一起可以吃。” 街上人太多,冯瑞一直把两个小孩拉得紧紧的,满燕要去付钱,他只能用眼睛盯着,小宝突然叫了一声,说:“我的荷包掉了!” 冯瑞只好松开他,说:“小心点,捡了快起来。” 这话说完没听见回应,转头一看,买蜜饯的满燕消失了,那包蜜饯果子掉在地上,被来来往往的鞋子踩得稀巴烂。 冯瑞后背上顿时出了一层冷汗,低头再一看,小宝的荷包还躺在地上,人却不知所踪了。
第7章 县尉休沐那天被案子叫走,本以为不过是家长里短,却没想到弄出了人命。 街坊亲眼看见儿媳和公公发生争执,两人推搡,公公摔倒,再也没有醒来。 公公年事已高,摔一跤意外死亡也并非什么稀罕事,可满全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急匆匆地往外走,招呼身旁的衙役,“叫仵作重新验尸,就这么定罪了也太草率。” 衙役跟在他身后,很为难,“县令那边不让再审了。” “这案子到手里才三四天,这就结案了?”满全瞪着眼睛看着衙役, “人命案子有这么断的吗?我自己去。” 有人急匆匆地赶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喊道:“不好了!” “两位小少爷不见了!” 冯瑞已经吓得半死,拖着他的跛脚,在庙会街上找了几个时辰,正月天里把后背都汗透了。 邻居街坊都发动起来寻找,眼见天色越来越黑,两个孩子却踪迹全无。 满全此时此刻才知道什么叫心急如焚,颓丧地坐在自己家的门口,满脑子搜寻自己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可他得罪的人,那简直是海边捉沙子,一抓一大把。 米阿婆端了热粥过来,劝慰道:“说不准是玩疯了,走散了而已,一定很快就回来了。” 满全摆摆手拒绝了。夫人早早就去了,儿子若是再找不到,他就没脸活着了。 庙会街的路对于满燕来说并不陌生,即使不记得,这两个小家伙问也能问到回家的路。 两个孩子还那么小,身边没有大人,肯定要吓坏了。 城西郊外散落着几个院落,堆放杂物的柴房里透出模糊的光亮,时不时传出小孩子的笑声。 柴房不远处有一方很大的莲花池塘,肃杀的正月里只剩下一池枯枝败叶。 屋里的两个小孩排排坐,昏黄的灯光下,两张稚嫩脸庞上满是期盼。 他们对面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遮住了半张脸,个头高大,右眼眼角到耳朵处有一道不甚清晰的疤痕。 小宝猜对了灯谜,欢天喜地地捧着自己的麦芽糖奖励,凑过去看满燕,数了数,很高兴地说:“我们现在有一样多的糖了!” 那青年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糖袋子,笑说:“今天就玩到这里吧。” 两个小孩还有些依依不舍,一左一右拉着他的袖子,问道:“什么时候还可以猜?” 青年说:“今天先睡觉,明天要玩一个新的游戏。” 满燕看了看四周,有些想家了,“我们今晚不回家了吗?” 青年摸了摸两个小孩的脑袋,说:“不要着急嘛,就是你爹让我来陪你们玩的,赢了游戏就能回家了。” 骤起的夜风吹得屋内烛火猛然一晃,两个小孩被哄了一下午,后知后觉的有些害怕了。 满燕问:“赢不了就不能回家了吗?” 青年说:“你们这么聪明,当然会赢。” 小宝紧紧贴着满燕,拉着他的手,也问:“爹怎么不来啊?” “我是县尉的好朋友,我来就是他来了。” 柴房收拾得还算干净,青年抱来一床被子,把两个小孩裹在一起。 两个小孩在被窝底下紧紧拉着手,两双大眼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有些害怕。 青年没有离开,他就这么坐着,靠在门边,好像睡着了。 小宝缩进被窝里,眼睛滴溜溜地看了一圈,小小声地说:“小燕,我们跑吧!” 满燕也很小声地说:“不知道这是哪里呀!” “这是城郊,你们想用腿跑回去,得一两天。”那个青年突然说话了。 两个小孩吓得一哆嗦,小宝翻了个身,胳膊抱住满燕。两个脑袋凑在一起,胆子也大了些,还要虚张声势:“骗你的,我们可不傻!” 满燕嗯嗯地附议。 两个小孩嘀嘀咕咕了一小会儿,困意翻涌,听着屋外呼啸的北风睡着了。 次日是个大晴天,两个小孩困恹恹地吃着馒头,听这个人给他们布置任务。 青年说:“第一个任务很简单,只要找到钥匙,走出这个柴房,就算你们赢。” 小宝看看他,看看满燕,说:“我想吃甜粥。” 满燕说:“好干的馒头,我咽不下去。” 青年闭了闭眼,“你们先听我说话!” “豆浆也可以,”小宝退让一步,“甜甜的豆浆。” 青年说:“找到钥匙就有豆浆喝。” 小宝已经爬起来去倒茶了,两个小孩分喝了一杯茶,把吃了一半的馒头又放到这个青年的怀里。 “我们早上不吃馒头的。” 没有一丁点被绑架的自觉! 宣读完游戏规则,他就离开了柴房。 希望这个智慧的县尉,确如传闻中那样,养育出了不同常人的聪明孩子。 转眼就将近晌午,青年折返,却发现柴房门上的锁一动未动。 侧耳听了一会儿,里面也没有任何声响。 坏了!不会是从窗户逃走了吧。 他匆匆忙忙打开门,趴在地上分糖果的两个小孩齐刷刷地看向他。 屋里的柴火被他们搬到屋子中间,横七竖八地搭了个灶台,脸上手上衣服上都是灰突突的。 哦,在玩做饭游戏。 看起来挺开心的,完全没有在找钥匙。 青年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还要和颜悦色地询问:“钥匙呢?” 两个孩子露出十分震撼的表情,满燕立刻看向小宝,说:“是找钥匙!不是搭房子!” 他们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很认真地说:“马上就能找到!” “你最好把房契找回来。再说一次,正月二十一你在哪里?” 孩子失踪了一两天,县尉脸色灰败,强撑着精神提审孙老汉被杀案中死者的儿子。 他儿子名叫孙保,三十多岁,是个赌鬼,家里本来还算殷实,都被他败光了。 孙保畏畏缩缩地说:“老爷,我都说过了,我和王二在一起赌钱。” “中途回去过吗?” 孙保摇头,说:“是赵大娘叫她儿子来找我,我才知道我爹他……” 他说着就要哭,县尉不耐烦地一摆手。 “你赌钱卖了家里的地,还和你爹要过房契,发生了争执,有没有这件事?” 孙保立刻激动起来,说:“我是要过,但早晚是我的,我没必要硬抢啊!林秀禾她……她一早就不想和我过了!还和隔壁那个傻子勾勾搭搭的!我爹总说是我对不起她,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天我爹总不舒服,我还待在家里伺候,也就那天出门了一趟,谁知道出了这种事!” 满全揉了揉太阳穴,说:“王二并非一整天和你待在一起,房契现在不翼而飞,你也有嫌疑。” 孙保急切地摆着手,说:“老爷,赵大娘可是亲眼看见林秀禾和我爹推搡,她自己也承认了。爹发现她和傻子的奸情,才起了争执,这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县令不许仵作再来验尸,逼迫满全匆匆结案,他自己去看了尸体,仍然不认为那么浅的伤口会致人死亡。 林秀禾对公公的意外死亡十分自责,审问时也没有什么辩驳之语。 街坊们都说,公婆对林秀禾比亲女儿还亲,婆婆前年去世,她至今还在为婆婆守孝。 如果都是演出来的,林秀禾又贪图什么呢?孙家早已家徒四壁了。 “找到了!”柴房里传来一声欢呼。 守在屋外的青年比他们还高兴,立刻透过窗户去看。 两个小孩蹲在墙角,惊喜地观赏墙缝里生长出的一株小花。 “这么冷的天还有小花呢!” 他们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就这样又观赏了一刻钟,再次把自己的任务抛在了脑后。 青年站在窗外深呼吸,咬牙切齿地想,能理解,小孩子总是注意力不集中的。 他当当地敲了几下窗棂,“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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