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要一直躲下去。”小宝试探性去摸红薯,又烫得缩回手。 “那群人又送去一个,听说李府来人亲自挑的,还有我什么事?”阿四已经开始嘻哈嘻哈地吃烫口的红薯。 “那……你知道那些小孩都是怎么死的吗?” 阿四突然停止了啃食红薯,神秘兮兮地凑近了,小声说:“那个李老爷,祖上靠倒斗发了家,听说他们挖出不少陪葬品,还拿到了一张药方,可以让人长生不老。” 两人立刻想象了许多烹肉制药的场景,吓得缩在一起。 “想哪儿去了!不是吃人肉!”阿四给烤鸡翻了个身,“就是一口大锅,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颜色恐怖,味道也难闻。让他的养子进去泡澡,每次都要泡上一两个时辰……” 满燕越听越可怕,把小宝的脑袋搂在怀里,说:“这还不是要把人当药吃了吗?” 阿四一耸肩,“不是吃肉,李老爷就是不愿意吃仙丹药丸才用了这个法子。肯定不是好东西,那些养子才死得那么快。” “你也去泡过药澡吗?”小宝把脑袋从满燕怀里拔出来,有些畏惧地问道。 阿四很骄傲地一甩头,“我那么聪明,早就溜了!” 野鸡烤熟了,香味四溢,阿四很大方地把两只鸡腿撕给他们,“你们怎么还不好意思,告诉你们,我家可是猎户,打点野鸡什么的太简单了,吃完明天我带你们去打!” 两个小孩早就饿了,一时连说话都顾不上。 吃饱了饭,小宝才空出嘴问他,“那你怎么也进了救济寺了?” 阿四说:“我爹上山去打猎,刚下过雨,山上滚了大石头,把他砸死了。我娘去给他收尸,回来的时候又下大雨,看不清路,卷河里去了,我就被带到救济寺去了。” 两人听完都不作声了,默默叹了口气。 小小的屋子暖烘烘的,两人跑了一天,此时吃饱喝足,就开始犯困了。 小宝对他们说的事情不太感兴趣,脑袋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地靠在满燕身上,马上就要倒了。 几个人各自找了位置躺下,阿四听满燕困得很厉害,也就闭了嘴。 窗外却霎时亮如白昼,纷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阿四立刻翻身起来踩灭了火堆,把他们推醒,“有人找来了!快起来!” 俩人懵了一会儿,也听见了屋外的动静,吓得一个激灵。 几人躲在稻草堆里,小宝却想起来他们放的那把火,有点害怕地拽了拽满燕的袖子,小声说:“他们会放火吗?” 满燕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作声。 外面的人几下就推开了屋门,靴子踩地的声音很响,几个人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更震耳。 “火堆还是热的。”有人说。 几个人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屋里屋外找找,你们几个到附近找!两个小孩能跑多快?” 阿四顿时反应过来,看了他们一眼——怎么是抓你们的? 把追捕者引来的两个人有点羞愧,他们也不知道怎么被发现的。 “好好的两个孩子交给你们,倒是把他们逼得到处逃窜!” 这个声音!两个孩子立刻精神一振,对视了一眼。 满燕扒开一点点草堆,屋里大概有五六个男人,手里举着火把,这一方天地变得十分明亮。 是县衙衙役们的衣裳! 他小心翼翼地又扒开一点稻草,刚刚说话的人背对着他们,他对面的那人不住地在解释什么。 满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轻轻戳了戳小宝,轻声说:“你看那个人……” 这么微弱的动静却吸引了那边的注意,对方立刻转身喝道:“谁?” 迎着火光,满燕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说话人的脸。 他拽着小宝袖子,声音抖抖的,“你看……你看……” 他们就要钻出去,阿四吓得要死,低声说:“你们不要送死啊!” 小宝也看见了,在对方走近之前,他拽着满燕就窜了出去,两个人一左一右抱住了许久不见的满县尉的大腿,开始哇哇大哭。 满全看着两个灰突突的小孩,心疼不已,蹲下来抱了好一会儿。 他猛然回头看着救济院中的那人,冷言冷语道:“幸好满某一向不做亏心事,否则我的孩子还不知道要被你们怎么作贱。” 小宝眼泪汪汪地告状:“他们把我卖给别人了!” 满全拍了拍他们的脑袋,“没事了,我们回家去。” 他的语气一转,冷冷道:“你们干的那些好事,我会如实报给州府。” 他们太久没有回家,到家时天蒙蒙亮,院子里一片荒芜,尽是残枝落叶,冯瑞倒是很高兴,一扫往日懒怠的模样,很有干劲地打扫庭院。 两个孩子沐浴更衣出来,就看见米阿婆做了一桌好吃的,也是眼泪汪汪的,等着他们来吃饭。 米阿婆很爱怜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有点哽咽道:“这么久不见,长高了,也瘦了。” 两人吃过饭,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说给满县尉听,米阿婆脸色变了又变,坐在一边抹眼泪。 满全说:“我已经和他们县衙交代过了,放心,那群人跑不掉。” 满燕忍不住问:“那些人为什么要到李府去呢?” “为了那些价值连城的陪葬品。”满全冷冷道,“还有那个泡澡水,里面放的全是朱砂、水银之类的东西,李府买去的孩子年纪不大,天天被这种东西蒸,能不出事吗?” 小宝有点害怕,说:“可是……他想长生不老,叫别人泡是为什么?” 满全说:“他们认为可以通过这种方式,用童子身祛除过量的药性,还有些别的东西,放在一起制成药膏。说什么,肉身不老,灵魂也就长青 。” 小宝还在后怕,“还好小燕早早来救我了……” 满全也是心有余悸,说:“我没想到,他们竟然随便把孩子卖给别人……都是爹考虑不周,让你们受苦了。” 满燕看着他,说:“爹不会再抛下我们了吧?” 满全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说:“不会了,再也不会让你们受这种苦了。” 夜色浓浓,满燕刚把自己的床铺好,就听见敲门声。 一打开门,一个人影唰的冲进来,直奔着他的床榻而去。 满燕忙把房门关上,“爹说了,我们不能再一起睡了。” 小宝充耳不闻,已经放好了自己的枕头,端端正正地躺下了,两手交叠在胸口,装作已经熟睡。 满燕站在床边,有点为难,“爹说我们已经长大了,再睡在一起,太野蛮了!” 小宝哼了声,缩在被窝里,说:“可是很冷啊,这么冷你还要把我赶回去,我会生病的。” 他翻了个身,看着满燕,说:“你不要说,爹不会知道的。” 满燕想了会儿,慢吞吞地睡在他边上,说:“爹要是骂……你就告诉他,你的功夫比之前好很多了,他一高兴,就不骂我们了。” 小宝两眼放光,兴高采烈道:“那我们就还能一起睡了!” 满燕啊了声,说:“不太好吧……” 小宝正想反驳,突然想到什么,叹了口气,说:“也是,我们还没有成亲呢。” 满燕也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说:“不是说……我们不能成亲的吗?” 小宝嘿嘿一笑,抓起自己的枕头,挡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我把脸盖上,不被人发现就好了吧!” 满燕侧过头看了他一会儿,耳朵红红的,用被子把自己的脸也盖上了。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第16章 淳丰三十三年,初春。 晨起雾气蒙蒙,院中的苹果树生了绿芽,墙缝边挤挤挨挨地钻出一片野花。 满燕洗漱归来,有人还没起床。 满县尉正要出门,喊了他一声,“那个鱼呢?怎么还没起。你赶紧去叫,再磨蹭又吃不上早饭。” 满燕站在自己门前,推门的手停住了。 满全奇怪道:“发什么呆?” 权衡之下,满燕缓缓挪到满鱼的房门前,板板正正地敲了三下门,干巴巴地叫道:“起床。” 满县尉一下就看出不对劲,蹭蹭蹭走回来,竖着眉毛骂道:“还在这儿装!他在这屋里吗!” 满燕看着他爹,抿住嘴不说话。 罪魁祸首慢悠悠推门而出,和门外两人撞了个正着。 满燕瞄他,他瞄满燕,很快计上心头——他很迷茫地张望了一下,说:“我怎么在这儿啊?我明明记得我是在那里睡的……” 他看似寻找梦游路线,一步三挪,就要开溜。 满县尉怒道:“说了多少次了!十七岁了!不是七岁!天又不冷了,还挤一间屋干什么!” 满鱼开溜失败,低着头,手臂轻轻前后晃着,微微甩着袖子。 这是完全没听进去,且不以为然的标志。 满燕动也不动杵在一边,眼珠子盯着地面,假装自己是个稻草人。 满县尉怒气冲冲地把这两个人指了一遍,一甩袖子,“真想一人给你们一脚!” 说罢也没给谁一脚,急匆匆出门了。 到达书院时,先生已经安坐了。 满鱼往桌上一倒,侧过头看满燕,小声说:“小燕,我们待会儿从后门溜出去。” “又溜出去?” “什么又啊,你一次都没答应过。” “你们要去哪?”前排的毕舸两眼放光地混进对话。 满鱼的脑袋挪过去,低声说:“后山有很多春笋,我们挖春笋去。” 毕少爷也是个不爱读书的主儿,兴致勃勃道:“那好啊,现在就溜?” 早课要抽人背书,先生会下来溜达。 满鱼摇摇头,说:“再等一炷香。” 满燕从桌子下面扒拉了一下满鱼的手,说:“被发现怎么办,小心又被爹关禁闭。” “不会发现的。” 这间讲堂里有几十个学生,屋子又大,先生都八十多岁了,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满燕还在坚持劝学,“散了学我陪你去。” “我不要你陪。”满鱼把手抽出来,趴在桌上和毕舸说小话。 满燕又在下面拽他袖子,说:“再商量一下。” “上次,上上次,我都和你商量了,你没有一次陪我溜出去!”满鱼控诉道。 毕舸啧啧两声,凑过来说:“就是,再说了,小燕你是最爱吃春笋的,人家挖出来不都是送给你吃吗?这还不情愿。” 满鱼立刻附和点头,说:“一点也不领情。” 从小到大,每年春天挖春笋,已经成了习惯。 入学后就发现书院后山有一大片竹林,去年秋季刚至,满鱼就期待着开春了。 散学后肯定有一大群人挤过去,那就没有意思了,连胖乎乎的春笋都不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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