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人拿了个破碗,碗里就十多个铜板,歪头脸色一变,抬手就是一巴掌,不干不净地骂了两句,把铜板倒进了一旁的钱袋里。 两人都吓到了,有些畏惧地往后缩了缩。 上交的钱多,歪头才会有些笑脸,否则不是巴掌就是拳头。 排队的不剩几个人了,后面的这人个子很低,看起来年纪却比前几个都大些,拿出好些个钱袋子,讨好地递上去,“方哥,您看看,我这还行吗?” 方歪头从鼻孔里哼笑一声,懒洋洋地往大钱袋里倒银子,“还是你小子手快。” 满燕突然探头出去,小声道:“那是我的钱袋!” 小宝也伸长了脑袋去看——可不是嘛,飞燕踏梅的图样。 他拿出自己游鱼戏莲的钱袋,一模一样的针工,他们俩什么东西都是特意做了配对,一眼就能看出来。 倒空了银两,钱袋就被随手扔在一旁。可在满燕眼里,钱袋比钱还要重要。 此时他们也更加确定,这就是一个贼窝! 两个人嘀嘀咕咕了一会儿,那个方歪头突然伸手一指,让他们过来。 方歪头绕着他们看了一圈,回头看花白胡子,问道:“大哥,你看这两个小孩,像练过武的。” 花白胡子掀起眼皮看了看,说:“那有什么,胳膊腿打折了扔到街上要饭去,就是这小模样可惜了。” 两个孩子都紧张起来,满燕拉紧了小宝的手,想说点什么挽救一下这个局面,但是一害怕起来,舌头好像打了结,满脑袋都是浆糊了。 方歪头也颇为可惜地摇了摇头,说:“现在太小了,长大点是不是能多给我们赚点?” “他们活得到那个时候再说吧。”花白胡子看也不看,说,“练过武的最麻烦,谁知道什么来头。” 他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又打量了一遍,一拍腿说:“麻烦,还是麻烦,这脸也招摇,但确实招人心疼——别磨蹭了,赶紧收拾了,大家都饿着呢。” 歪头一点头,去找趁手的棍子去了。 小宝紧紧拉着满燕往后退,嘴巴里只会来来回回地说:“怎么办……” 那边啪的一声,两人被吓得一抖——那个花白胡子在打人,被打的也是个十多岁的孩子。 “都这么久了,连李家老爷的脸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花白胡子越说越生气,又踹过去一脚,“这也就算了,李家家大业大,你竟然什么都没摸出来?” 地上的人微微发抖,不等他辩驳,花白胡子已经没了耐心,歪头拎着棍子返回了,他一招手,“这个,也和那两个一样,胳膊腿打断了,扔街上去吧。” 他们知道这绝不是说着玩的,贴着墙角的那些人里,好几个都站不起来,还有几个瞎子。 被踢翻在地的那人还没爬起来,歪头就用棍子点了点他的腿,说:“你也别觉得这有什么,缺胳膊少腿,人家才愿意心疼你,稍微挤两滴眼泪,就能哄到不少施舍,没什么不好,是吧?” 他已经吓坏了,不住往后躲,哭求道:“明天……明天我一定!一定带东西回来!” 歪头举起棍子,用尽了力气就要敲下去。 “我看过李府的地图!” 满燕猝不及防这一句,弄得小宝也愣住了,生怕他是胡说八道,忙去拽他的手。 那边两脸疑惑地望过来,满燕也有些紧张,但还是坚持道:“我看过,大概……大概都记得,我可以画给你们看。” 歪头嘿了声:“你们和爹娘走散了,散到李府去了?李府什么地方?你们知不知道就敢瞎说!” 满燕的手心汗津津的,说道:“李……李老爷做寿,我爹是来帮忙搭戏台子的,我们去过,怕我们走丢,就看过一次。” “这还有点意思。”花白胡子来了兴趣,摆摆手让歪头退下去,说,“早说不就好了,等会儿就画,要是骗我,你们就不只是断胳膊断腿这么简单了。” 两人战战兢兢地吃了顿晚饭,还有好几个连饭都没得吃,大概是没有带足够的钱回来。 趁着没人注意,小宝把什么东西塞给了满燕。 满燕低头一看,是他的钱袋,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什么时候拿的?” 小宝跟他咧嘴一笑,说:“他们刚刚拉着你往外走,我走得慢了点,就拿回来了。” 满燕把钱袋贴身放好,很认真地说:“其实我记不太清那个地图了,我们得找机会跑出去!” 小宝拽紧了他的衣裳,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不知道那群人到底要去李府干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 那群人非常重视这张地图,满燕画得很慢,一不小心把墨水弄得哪里都是,歪头先不耐烦了,拽着满燕的领子,怒气冲冲的,“你到底会不会画!” 小宝立刻扑过来抱住满燕,瞪着歪头说:“他没有学过怎么画,这样已经很好了!” 歪头嘿了一声,一副要动手的样子,被花白胡子阻止了。 “你不会画,我这儿有人会画。”是差点被打断腿的那个,他的脸上有很大一块烧伤的疤痕。 “阿川,”歪头会意,立刻一招手,“他说,你来画。画不出来,你们三个一个也跑不掉。” 名叫阿川的少年十分畏惧,握笔的手微微发抖,声音也颤抖着,说:“你……你说吧,我会尽力画的。” 画了半宿,夜已深了,花白胡子嫌他们浪费灯油,让歪头盯紧了,明日再画。 三只可怜虫挤在一起,小宝凑过去和他说话,问他:“你来这里多久了?” “两年了……” 满燕突然戳了戳小宝——和白天一样,门外有人来回走动巡视。 小宝看了眼漆黑一片的屋里屋外,叹气道:“太黑了,外面也不能点灯吗?” 阿川斜卧下去,说:“有的睡就不错了。” 小宝探脑袋看了看,拽满燕的袖子,说:“想去茅厕。” 两个人一起出去,见边上的一间小屋子上了很大的锁,还欲盖弥彰地堆了许多稻草掩盖。 他们回来的动静已经很小,阿川还是受惊似的惊醒了,看了他们一眼又躺回去。 出去一趟手和脸都冰冷,满燕搓着手,说:“那边好小的屋子,怎么有这么大一把锁?” 小宝的手往满燕的衣服里钻,试图取暖,说:“也许关着大野牛!” 阿川实在受不了他们这种苦中作乐的精神,没精打采地说:“那个屋子里都是重要的东西,不让人靠近的,你们不要往那里去,会挨打的。” 两人哦了声,互相看了看,靠在一起不作声了。 阿川在李府当了一段时间仆役,因为脸上的烧伤被主人不喜,又赶了出来。 满燕指挥他画图的时候有些心虚,害怕他看出点什么。但是阿川不声不响,凑去一看,有些地方和满燕所说的并不完全一致。 谁也不说出来,毕竟一个倒霉,个个倒霉。 这幅图画了两天终于完工,三个人各有各的心虚。 花白胡子拎起来看了好半天,仍然有些怀疑,把图纸交给歪头,示意他去查验。 三个小孩排排站,都在默默观察面前这人的表情。 小宝时不时看满燕一眼,表情有点紧张。满燕就握住他的手,两个人的手都汗津津的。 外面一阵骚动,惹得众人忍不住探头去看。 这个时候,大大小小的乞丐们还没有出门,衬得外面更是吵闹非常。 不一会儿有人冲进来,大喊:“快出去!着火了!”
第15章 院子里全是黑烟,打水的、挪东西的,全都跑来跑去,到处都乱成一片。 两个小孩趁乱逃走了,一路上只顾着狂奔,头都不敢回。 “歇……歇一下!”小宝扶着墙边大喘气。 四处一张望,小宝问道:“我们要跑到哪里去?” 环顾一圈,身后有座荒芜的小院子,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有了上次的教训,两个人没敢进去,藏在一棵巨大的槐树后。 天色渐晚,两个小孩又饿又困,依偎着就要睡着,却被一阵香味唤醒。 探出脑袋去看,院子里有火光,香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有人在院子里烤鸡! 俩人对视一眼,想起钱袋空空,垂头丧气地坐了回去。 天越来越冷,连野果都很难看见,只希望明天能在约好的地方看见薛河,否则不被抓回去也要饿死了。 满燕说:“我们被关了好几天,也不知道薛河还在不在等我们。” 小宝拽拽他的手,“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吧!” 满燕摇摇头,说:“还不能去,那群人可能还在找我们呢!” 小宝托着腮不动了,好半天又看向火光处,说:“我们能进那里去吗?这里好冷。” 两个人靠在一起嘀嘀咕咕,忽然听见有人走近,立刻吓得闭紧了嘴巴。 那人用竹棍之类的东西一边挥舞一边试探着寻找,好像是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满燕静悄悄地摸索着,握住了一截断树枝。 那人的脚步越来越近,满燕猛然起身,很利落地将树棍抵在了对方的喉咙上。 对方受到惊吓,吱了一声。 夜风乍起,浓云散去,月光下能将对方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那人十三四岁的模样,把抵在喉咙上的棍子弹开,松了口气,说:“你们两个是干嘛的?怎么鬼鬼祟祟的?” 两人还有点警惕,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那人突然拎起满燕的袖子,看见上有救济寺的标记,问道:“你们是逃出来的?” 满燕挣脱开他的手,迅速往后退了几步,握紧了小宝的手,更警惕地盯着他看。 那人哎了声,从怀里掏出一片衣袖碎片,赫然是同样的标识,“你慌什么啊,我跟你们一样。我告诉你们,救济寺那群人,和这边的富人乡绅都有生意,你们最好也把这个字剪掉。” 看着两人疑窦不消,名叫阿四的少年说了许多自己在寺中的事情,听着同样的遭遇,两人慢慢放下了戒心。 阿四不掩盖心中的愤恨,又说:“还有那个李府,名声那么臭,弄死了那么多小孩,只有救济寺还让他领养,只要收了钱,才不管我们的死活!” 这倒是两人都关心的话题。夜风寒凉,阿四招呼他们一起到里面去,兴致勃勃道:“你们真是走运!我打了两只野鸡,还有鱼!看见那只水缸没?就养在里面。” 阿四在屋内升起了火堆,熟练地架上野鸡,乐呵呵的,“我天天藏在这里,憋闷死了!。” 小宝探过头去,看他往从火堆里扒拉出来几只香喷喷的红薯,问道:“是李府的人在抓你吗?” “救济寺的也在抓,”阿四用棍子一抵,胖乎乎的红薯挨个滚到他们的面前,“他们把我卖给李府,我跑了,他们收了钱,当然要抓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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