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面色不太好看,喝着下人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她给我拖走!” 说完,管家转头朝苏及尴尬道:“这是老爷纳的第九房夫人,出身青楼,才这么不知礼数。” 珙桐年纪小又好奇,忍不住凑探头问:“既然是九房太太,为何将人赶出府去?做了什么错事?难不成......是给马老爷戴了绿帽?!” “……” “……” 苏及没来得及阻止,只得干咳两声。 管家:“……倒也不是,前些日子王连芳王大监家中被盗,当值的人中就有这九夫人的亲兄长,那王大监一怒之下将看管的人都定了罪,死伤不知。” 管家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这还不算完,听说王大监私下派了大批人马寻找,至今还未找到……老爷害怕这事会连累府里,这才出此下策,想着将九夫人赶出府,撇清关系……也算这九房倒霉。” 珙桐看着站在被拖拽老远的人,有些不忍心:“可这跟九房太太有何关系,她不过是个大门不出的妇人,想想也不可能跟她有关系。” 管家摇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这一打岔后,苏及跟管家道别,珙桐连忙撑着伞跟着他家公子。 两人没走多远,就碰上还在与下人拉扯的九夫人,她头发已经散乱,一身裙衫全是污泥,看起来格外凄惨。似乎注意到苏及两人,也知道两人是马府的客人,她竟奋力挣脱下人们的束缚,朝苏及奔来。 “扑通。” 九夫人重重跪在地上,一手护着肚子,一手用力抱住苏及双脚,嘶声乞求道:“公子,公子救救我!求求你跟老爷说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苏及却直直站着,没什么表情,也未言半个字,只是轻轻摇头拒绝。 九夫人失望极了,她松开苏及的脚,颓然跌坐在地,姣好的面容上滑落下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珙桐都有些看不过去:“公子,要不……” “珙桐。”苏及阻止他。 这时下人又过来拖人,不知是不是已知没有回路,九夫人不再挣扎,任由人拖着走远……女人呜呜的哭声在雨声中渐渐听不真切。 雨水打得伞噼啪作响,地上水花飞溅,一切事物都蒙上了一层看不真切的灰迹,犹如苏及湿透的衣摆。 珙桐忍不住问道:“公子,那九夫人看着太可怜,还怀着孩子,我们为何不帮她?” 苏及收回目光道:“如何帮?人命如草芥,连马员外都救不了,我们又能如何?” “可是——” “何况你家公子也不是个到处行善举的人。” “......”珙桐噎住,撅着嘴顾自生闷气。 两人顶着雨去了画院,苏及在画院待了一下午,外面雨也停了,他和珙桐往家走。 苏及路过家中正厅,听见厅中传来人声,他招来路过的福木:“家中来客了?” 福木:“是大公子的同僚,说是有事找大公子帮忙,来了好一会儿了。” 苏及心下疑惑,自从父亲过世家中少有人登门拜访,更何况登门来求人的。 厅中传来苏鸿洪亮的声音:“李兄放心,这事我自当尽力帮忙!” “那就有劳苏兄了。” 两人又客套一番,那人总算离开。 苏及踏进厅内,苏鸿扬起笑脸:“檀之回来了?你来得正巧,正好我有个同仁有个疑案找我帮忙!” 苏及:“是刚才出去那人带来的?” 苏鸿点头:“那是刑部员外郎,同我一年入刑部,我今日休沐,他才找来家中。当年父亲去世,李兄还瞒着家里借了我不少银子……檀之你能不能帮帮他?” 苏及右眼皮突然跳了一下:“是什么案子?” “说是朝中一个太监家里丢了贵重东西,找了十来天了,却一直没线索,他见我这几年能破些疑案,就来找我帮忙,只是他不知我那些案子都是你帮忙破的,嘿嘿……”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苏及心里咯噔一下:“他有说那太监是谁?” 苏鸿回忆了会儿:“我听李兄叫他王大监。” “……”苏及扶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苏鸿见他表情不对,询问:“怎么了?这人檀之认识?” 苏及无奈道:“这可不是普通太监,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连芳。” 只怕王连芳的名头朝中无人不知,他借着司礼监掌印的身份,贪财受贿,广纳钱财,又作恶多端,被贪权之人攀附,被清流之人唾弃。 据说圣上年幼时他便服侍在侧,圣上继位后便让他做了司礼监掌印,此人自有一套溜须拍马的功夫,哄得圣上龙颜大悦。言官们讨伐王连芳多次,却都被圣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揭了过去。听说王连芳这些年越发猖狂,不但买卖官鬻爵,甚至强抢少男少女做妾。 苏鸿呆愣住:“那,那怎么办?我这就向李兄推了这案子去!” 说着苏鸿往外走,又被苏及拦住:“没用的,王连芳的案子怎会落不到他一介员外郎身上,想来不是他主动来找你,而是王佐谋指使。这次不接,王佐谋也有其他办法将这烫手山芋递到我们这儿来。” 何况苏鸿还在手下做事,王佐谋就是借着这点才敢笃定苏及不会拒绝。 苏鸿十分愧疚:“檀之,这次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苏及:“无妨,我也好奇王连芳到底丢了个什么东西,竟出动了这么多人力寻找。” 苏及唤了福木准备饭菜,苏鸿的沮丧在看到醉仙楼的卤鹅时总算消散,苏及不由得好笑。 第二日一大早,王佐谋就差人送来手书,意思不言而喻,让苏及尽快前往王府查案。 有了这手书倒是方便,王府的管事见了便知他的来意,恭敬地将人请进府内。 王连芳平日都在宫中,十天半个月才会出宫一次,但这也不妨碍他将金银财宝、房屋地契收入囊中。苏及到的这处也只是他众多宅院中的一处,一路往里走,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皆是一股富丽堂皇的奢靡之气。 管事将人带入一室内,应该是王连芳的卧房,苏及不由惊讶,王连芳竟将东西放在卧房中,看来当真如外界猜测那样是个价值连城的宝物。 苏及踏入卧房,屋中布景格调与外面一致,甚至更加华靡,桌上的摆件皆由纯金或是玉石打造,他视线扫过门扇,竟会有人在门栓上镶金…… 王连芳的卧房用屏扇隔开,前面放了芙蓉榻和桌子,用于闲时小憩,后面是床榻,是睡觉的地方。 苏及在房中走了一圈,疑惑道:“敢问被盗的物件原先放在何处?” 立在一旁的李管事有些不自然,往上指了指:“……梁上。” “?” 苏及顺着方向抬头,房中有一道足有三尺宽的木梁,木梁由东朝西横穿整个屋子,是整个房子的轴承。 梁上空空荡荡,并没有什么东西,王连芳竟然将东西放在房梁,除非是....... 太监之间有个说法,被阉割下来的那物放得越高,在宫里的地位也会越高,故而他们通常将东西放在柜子顶或是房梁上,被叫作高盛。 “……” 苏及心下了然,难怪那管事神情怪异。 苏及轻咳一声:“你可曾见过那……东西是怎么个存放法?” 李管事朝一处指了指:“见过,大监将东西就挂在他榻前几尺远的地方……是用红纸裹住,再用绳子挂在梁上。” 苏及又抬头看去,刚才没注意到,靠东边处有一截红绳,因为底下没东西,在梁上轻飘飘地挂着。 簪花巷早些年住了个爱喝黄酒的老人,老头子原先是城中赫赫有名的刀匠,喝得酩酊大醉时总爱吹嘘年轻时技术了得,手起刀落就让一个堂堂男儿再也做不得男人,苦了男人也苦了女人.......听得周围的老婆子们都脸红逃走。 珙桐小孩心性,搬了凳子,敞开院门嗑着瓜子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问上一两句,苏及在院中画画,不时能听到老头逗得珙桐惊叫高呼。 那老头提到过,要保存那物,须得用石灰粉将其糊住,再用油纸裹紧,石灰吸水,可大大延缓腐烂程度。 苏及:“李管事,那东西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李管事:“大概半个月前,那日大监回府,在屋中歇了一晚,睡前还在的,谁知一觉醒来却不翼而飞了!” 苏及挑眉:“也就是王大监睡在屋中,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东西盗走的?” 李管事连连点头,一副不敢置信:“对!真是神了,那夜大监睡后,屋外有人把守,房屋四周还有人巡守,无一人靠近,如隔空取物一般!” 王连芳将东西挂在梁上,下人来来往往不少,知道的人不少……可是要躲过如此多的看守,将东西悄无声息地盗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屋中除了正门,南北各开了一扇窗户,南边窗外是一片荷花池,昨日的大雨将池中荷花打落不少,但苏及还能隐约闻见淡淡清香,北边窗外对着院中景观,种满各季名花,一年四季均能赏花。 苏及在屋中踱步观察,屋中物件样样稀有精贵,璃首金杯、云纹金盏、金缠玉叶.......连屏扇上的画作皆有金丝勾勒。 想来王连芳极爱金物,也不知这些名贵的金物又是哪些商贾朝臣所赠……
第6章 救命之恩 苏及在王连芳府中查探一番后并没什么头绪,李管事也没因此失望,想来前来查探一番最后一无所获的并不止他一人。 苏及跟李管事道别,准备打道回府。 这盗窃手法实在高明……难不成真有隔空取物这一功法? 王连芳这宅子离家有段距离,好在时间尚早,苏及慢悠悠踱着步子。 实在有趣。 想得入神,几个玩闹的孩子从一旁跑过,撞得苏及一个趔趄,他这才收回神思。 突然,一股不知何来的颤意席卷全身,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 街道上同往日一样喧闹,卖烧饼的高声叫卖,卖糖画的吸引了一圈孩子,妇女正在胭脂摊上讨价还价…… 一切再正常不过。 可这正常的一切并未让苏及有丝毫放松,他脸色惨白,一滴汗从额角渗出,滑过耳际,这是来自身体深处的对危险的敏锐警觉。 这感觉不会有错,记忆深处的战栗感和对死亡的恐惧....... 苏及情不自禁屏住呼吸,加快脚步,埋头钻进了人群。 他不敢远离闹市,在各个人多的地方打转,一副游手好闲模样,最后一头扎进城中最大的赌坊。 这处赌坊每日聚集了成千上万人,大门前除了络绎不绝的客人,还有十多名凶神恶煞的看门,更别提里面维护秩序的打手……那些人想对他怎么样也不至于在这里下手。 苏及不太确定跟着他的有几人,但他能感觉出这些人来者不善,凭他这身板,就算只有一人也足以让他消失在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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