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抵是不忍,或是不忍深想他的结局,白御卿抿唇沉默片刻,微微蹙了蹙眉尖,轻声叮嘱开口,“鹤奴,性子太急躁了。” 鹤奴是他的乳名。 “白十七!” 独孤鹤瞪大眸子,呼吸颤抖,似是不可置信,情绪波动难得如此大,近乎咬牙切齿,“你就为了个贱奴,又是喊孤的乳名,又是指责孤的脾气——” 怎么又扯到陆煜行身上了? 白御卿顿了顿,猛然额角有些抽疼,“臣自然是为了殿下的……” 但他看这次独孤鹤是动了真怒,又用起了老招式,捂着心口低声喘息,“殿下莫恼,臣身子弱受不得惊,嘶……” “去宣太医!” 独孤鹤一瞬间顿住,收敛了神色,惊慌几分,刚要宣太医,手腕却被白御卿一把扼住。 “你——” 抬眸就看少年笑得眉眼弯弯,那张俊美清冷的唇角一抹勾人心魄的笑意,掌心滚烫得紧。 “好殿下,臣无事,只是刚刚殿下嗓音太大了,受了惊而已。” “殿下疼臣,不如听臣解释解释。” 白御卿喉结滚动,嗓音也没了刚刚装病时的虚弱,缓声道,“臣一大早上来,自然是想到那花瓶是殿下特意赐下的,怕殿下恼了臣,厌了臣,觉得臣糟践了殿下的心意,才特来请罪。” “那贱奴受了罚,也丢了半条命,臣今日一早已然把他贬为最低贱的马奴,您也知道臣心善,要不得别人的命。” “为了他人指责殿下,臣着实冤枉啊……” 他的话轻轻缓缓的,尾音也是潺潺流水般的舒服,素来清冷矜贵的嗓音柔和下来,配上那副玉人如仙的皮相,近乎能让任何人心生怜惜。 独孤鹤的抿了抿唇,他的手腕还被白御卿扼住,灼灼滚烫的手心烈得他手腕都发疼。 神色却缓和,只是喉结干涩地滚动了些许。 许久才吐出一句。 “……世子一张巧嘴。” “怎么叫得愈发生分了?”白御卿顿了顿,眉尖微微挑起,唇角的笑意却更浓。 “呵,白十七,倒是会哄人。” 独孤鹤淡声道,尾音却有一丝颤,敛下晦暗深邃的眸。 白御卿依旧紧紧扼着他的腕骨,待他吐出那句,“……十七卿。”之后,才松开手,笑得款款狡黠,“谢殿下恕罪。” 独孤鹤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腕,又看白御卿一副哄好了人已然在那里悠哉喝茶的模样,微微扯了扯唇角。 “午后诗会,陪孤去。” “嘶……”白御卿的唇尖抿住茶杯,那一口茶还没吃下去,又蹙着眉看独孤鹤。 “殿下,臣倦了,想回去睡觉。” “来人,去为世子收拾一间客房出来,领世子去歇息——”独孤鹤淡声吩咐。 白御卿捏了捏茶杯,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必了,臣与殿下下棋打发时间吧。” ……他讨厌诗会。 讨厌赏花宴。 讨厌一切人多的地方。 喜欢寝屋。 白御卿此时有些想自己软绵绵、暖烘烘的床榻了,又有些记恨陆煜行了。 这小子现在一定睡得爽吧。 ……不爽。 白御卿下棋的动作加了三分力气。 [没有哦,早上您出门的时候把他贬为马奴,他现在正在勤勤恳恳工作呢,从今往后,龙傲天的日子会越来越困难,又是被下人欺凌,又是被卑鄙的您觊觎欺负,在宁国公府的日子,是他最为难熬,最为黑暗的时光,既磨砺的心性,又锻炼了肉。体,还铺成了前路——] 贬为马奴是系统的任务,白御卿顿了顿,指尖摩挲着棋子,唇角溢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意。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自己吃了这么多年娇生惯养的宠溺,过几年吃记五马分尸的痛,好像也不是特别亏。 斟酌棋盘的独孤鹤看到了白御卿唇角的那抹笑意。 窗柩外阳光初曦,照在白御卿俊美漂亮的侧脸上,又为另一边打下些许阴影,却并不阴郁,反而像是被氤氲朦胧般飘渺。 独孤鹤微微敛下眸子,“啧”了一声。 …… 宋三其人本名宋朝辉,名字倒是光风霁月,性子却是顽劣不堪。 诗会自然也不是他这性子的人愿意参加的,不过是太子会来,朝中世家子给太子面子,尽数来参加的而已。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小团体,诗会还未开始,他一边吃着零嘴,一边吊儿郎当略微撅着屁股撑在桌上,抱怨着白御卿。 “那混账玩意儿,给了他两个罪奴玩,他还恩将仇报,让我爹抽了我好几十鞭子!” 倒也没有一百鞭子,他爹这些年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实在没了脾气,抽得上头,他娘又哭哭啼啼来了,说什么—— 老来得子,就这么个心肝宝贝,不求能有多大出息,健健康康便好,不过玩了两个罪奴,全京城都知道宋三一个纨绔,圣上看了折子都没深究,更是完全不在意那两个罪奴,又何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这才保下了宋三的屁股。 宋朝辉好了,家世显赫,得罪得起白御卿,别人倒是没好,单是得罪了宁国公世子便足够他们喝一壶的了,自然也被家里罚了。 此时宋三对着白御卿骂骂咧咧,但他周围的纨绔公子哥却屁也不敢放一个,只能勉强应和着。 “不对……”宋朝辉“嘶”了一声,“那白御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又不肯婚配,其实就是喜欢男人吧?” “生得一副雌雄莫辨的模样,谁知道他是上面还是下面的,说不定不是玩男人尻的,是被玩——” 他话音还未落,猛然,只听佩刀“啪”地一声摔在桌上的声音极其清脆骇人,宋朝辉怔然看去。 少年一身红衣,狐狸眼里满是冷色,面色冷凝,红衣白刀,修长如玉的指尖将杯子一扔,冷笑看着宋朝辉。 “宋朝辉,再瞎说一声,爷撕了你这张臭嘴。” 太常卿之子,应好。 “你火什么啊?!”宋三气得站起身,又捂着屁股嗷嗷叫两声,“被打得又不是你?!白十七他恩将仇报,我说两声还不成了?!” “抽死你个混账玩意儿才好!” 应好不屑冷哼,双手抱着胸,身长玉立,红衣烈烈,眯起狐狸眸子,嗓音里满是恶意。 二人马上要吵起来,一句高扬又恭敬通报的。 “太子殿下驾到——!” 这一声通报,宛如惊雷乍响,角落里的争吵也被掩盖了过去,应好抿着唇恭敬行礼,而宋朝辉屁股疼,踉跄了半天也还好没出什么错误。 白御卿跟在独孤鹤的身后,懒散打了个哈欠,眼尾一抹生理性的泪水,又抬眸看了看难得不下雪的明朗天气。 嘶…… 真适合睡觉。 不过看角落里宋朝辉一副捂着屁股不服又不敢说什么的幽怨表情。 这混账纨绔定然是说他坏话了。 得找个理由扇他两巴掌。 白御卿微微挑了挑眉尖,随着众人落座。 只不过,他俯身在独孤鹤耳尖说了些什么,只见高座之上的矜贵淡漠太子顿了顿,随后漠然的视线扫过宋朝辉,又点头。 宋朝辉一愣,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刚要找个理由开溜,但太子在上,他又实在没那个胆子去,脑子思索着,而白御卿身旁的墨玉已然悄声到了宋朝辉身旁。 宋朝辉浑身一抖。 墨玉面无表情,低声道,“宋公子,我家世子携太子殿下口谕,宋公子言行不敬太子,竟……行礼的时候,不雅观摸臀,诗会众人同乐,不便赏罚,所以还请宋公子出一趟殿外领罚。” 天杀的!他没有!他是行完礼才摸的! 宋朝辉颤颤巍巍看向高台之上的太子,又看他一旁的白御卿笑得惊心动魄,俊美卓绝,一瞬间气得面红耳赤。 却只能不甘抖着腿出了殿外。 与此同时,白御卿也出去了,他用折扇掩下唇角的笑意,眸子弯起,墨色的瞳孔透着晦暗,却潋滟动人。 “哟,宋三啊。” 宋朝辉咬牙切齿,气得浑身发抖,“白十七,你就,你就不肯放过我是不是,恩将仇报!玩男人尻!你!你!给太子殿下告黑状!” 倒是白御卿懒得和他废话,倨傲垂眸嗤笑一声,对墨玉命令,“墨玉,甩他两巴掌。” “是,公子。” 墨玉走上前,干净利落给了他两个巴掌。 “你刚刚骂我的,我可是打听清楚了,没冤枉了你呢。” 白御卿倚靠在一旁的凉亭柱旁,纤长的睫毛打下阴影,略微掩下了不爽。 宋朝辉“嗷嗷”叫了两声,不知道该捂脸还是捂屁股,抽抽噎噎走了,也是怕了白御卿,难得没有放狠话。 “我讨厌你……呜……” 看着他的背影,白御卿的笑意差点止不住。 他努力用折玉扇压住唇角的笑意,装出不那么小人得志的模样,但胸腔和喉头还是溢出几声。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悉悉索索的,又瞬间一僵硬。 白御卿依旧用折扇抵着唇,略微疑惑看去。 少年一袭红衣在雪中格外显眼,黑色的软甲裹住劲瘦的腰身,应好被他发现,惊了一瞬,随后又迅速敛下眸子。 行礼低声道,“见过世子。” “应好?让你看笑话了,那本世子先行离开了。” 白御卿清咳一声,此时不免尴尬,他的指尖摩挲了一下玉扳指,准备离开。 “……白御卿。” 就在二人擦肩离开的一瞬间,应好猛然低声开口,叫住他。 他一瞬间止住脚步,素来懒散没有多余表情的白御卿难得表情有些惊愕和尴尬,指尖紧紧捏着玉扇,冷汗直流。 倒不是因为被应好看到了欺负宋朝辉的场景觉得丢了风度—— 只是当年…… “你不是说,你不好男风吗?” 应好哑声开口。 只是当年,为他吟情诗的人,是应好而已。 ……但他真是直男。 第9章 应好顿了顿,垂眸敛下神色,不知为何,他看起来有些烦躁。 红衣少年郎蹙着眉,又冷凝着脸,凑近僵硬的白御卿。 “你当时说了你不好男风,为何又迎了陆煜行作为男宠入府?” 白御卿张了张唇,似要解释些什么,却生生止住。 他墨黑的眸子突然有些绝望,因为他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是直男。 那为何要迎陆煜行入府?因为他要完成任务。 怎么完成任务?把龙傲天当男宠欺辱。 那他是直男也解释不清了啊! 许是玉狐一般清冷矜贵的公子许久未曾开口,还略微带着心虚移开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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