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洁的脚还踩在罪奴的手上。 那张素来漂亮孤高又疏离的脸上满是气笑了的阴沉,深吸一口气。 “滚出去,都滚出去。” “……公子,玉佩不要了吗?” 陆煜行的嗓音很哑,不识趣问。 他的眸子瞥过踩着他手的脚,身体僵硬却未曾动半分,只是身体愈发绷紧。 喉结滚动着,尾音一丝颤意。 “这又不是小爷的,是你的好兄弟,应好,交给小爷,托我好好照顾你呢——”白御卿的嗓音压低,带着几分咬牙切齿,脚上踩着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陆煜行顿了顿,表情凝固一瞬,似是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猛然,后衣领被墨玉拉住,近乎扯着拖出了房间。 就在墨玉拖着陆煜行出门的那一瞬间,屋中传来白御卿如碎玉般清澈动听,却带着压抑深沉的嗓音。 “以下犯上,府中规矩如何,就待他如何。” “还有你墨玉,失察失职,让他遛进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墨玉顿了顿,应了一声,“……是。” 如此一闹腾,已然没了继续赖床的心思,白御卿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郁结之气,瞥眸令侍从为他更衣。 侍从温柔又恭敬侍候着他穿戴好衣物,一袭月白银丝玉袍,袖口与衣襟处绣着淡银色的流云纹,随着步伐显现流光,隐隐透着清冷的光泽。 白御卿的起床气已然大消,面上也没了那层薄怒的恼色,墨黑柔顺的发丝被一根白玉簪随意挽着,几缕发丝落下,衬得他的脸愈发俊美出尘。 他手上拿着鎏金暖炉,向门外走去,垂眸懒懒看着跪在院中的二人,深邃漂亮的眸子倨傲又疏离,清冷孤高。 一个陆煜行,一个墨玉。 以下犯上十五鞭,失察失职十鞭。 凌厉的鞭声夹着闷哼喘息,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回荡在院中。 白御卿素来性子平和,又最是宽宏大量,府中之人素来爱伺候这位生得如谪仙又脾气好的公子。 但是府中人也尽数知道——白御卿,有起床气。 就连系统也知道,最好不要打扰他睡觉。 系统嘟嘟囔囔着:[活该。] 此时已然打了几鞭子,白御卿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抱着暖炉,坐在侍从搬来的椅子上,曦光透在他身上,折着落雪的白,漂亮得紧。 他低头抿了一口茶水,看了一眼墨玉,令抽打墨玉之人停手。 “……够了。” 那行刑之人停下动作,墨玉反而怔然抬头,又哑声说,“公子,属下失职,该罚的,求您继续。” ……被抽难道会很爽吗? 继续什么继续。 白御卿啜饮了一口茶水,微微挑眉,他还未开口说些什么,一旁的陆煜行却舔了舔唇角的血珠,呼吸压抑颤抖,嘶哑着嗓音,低笑开口。 “公子……呼,不亲自来吗?” 十五鞭子,近乎会让成年男子半个月下不来床,他此时被抽着,本来干净整洁的衣服渗着血,还未养好的伤口更是尽数崩开,血顺着膝盖流下,打湿了地面。 陆煜行的眸子却亮得吓人,扯着唇角露出一抹笑意,甚至还能看见他泛着寒气的犬牙。 并非狠戾、并非恨意。 ……也并非凶狠。 却像是被饥饿的野狼盯上了,深沉、骇人又可怖——让白御卿极其不舒服。 白御卿顿了顿,修长的指尖轻抬,止了那抽墨玉的动作。 大抵是陆煜行的眼神渗人莫名,白御卿嗤笑一声,又垂眸倨傲看着陆煜行被继续行刑,阳光照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近乎模糊了那张俊脸。 可陆煜行只是死死盯着。 ……很痛。 鞭鞭入血肉,近乎入骨般撕扯着皮肉,冷汗直流,将墨黑的碎发黏腻在额头与侧脸,痛得紧。 一滴冷汗顺着喉结滑下,滴在地上。 ……和那天的三十鞭子不一样。 凌厉的鞭子,缓慢又用力,溅着的血洒在地上,可陆煜行却还在笑。 他几乎肯定——白御卿,那日故意留情了。 他眸中满是令人看不懂的翻滚情绪,口腔因为忍痛而咬牙渗出的血腥味弥漫,他却抿着唇许久才堪堪压下笑意。 陆煜行并不是蠢笨之人,也并不是吃饱了没事干,以下犯上之人。 他只是想——试探一下,这位孤冷又倨傲的公子……而已。 少年罪奴的惩罚还未结束,此时院外又传来沉稳的脚步与一声略带着兴味和哑然的嗓音,“……十七卿?” 白御卿抬眸看去。 一身玄色绣金玉袍的男子,墨色的大氅裹着如松竹挺拔的身影,玉冠束着发丝,冷冽的眸中是兴味,意义不明扫了一眼跪在地上受罚的陆煜行。 “一大早,倒是好雅兴。”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大驾光临,为何不让下人通报一……” 白御卿的话音未落下,独孤鹤便伸手扶起了他,淡声道,“早说过了,你我之间不必这种虚礼——这是?” 他话锋一转,微微挑眉看向陆煜行。 “……犯了点小错而已。”白御卿轻声开口,又用眼神示意下人停手。 “犯了点小错?”独孤鹤冷嗤一声,眸色阴沉冷酷,“惹主子不开心的东西,那也不必留了,即可杖——” 他就知道! 白御卿咬牙一瞬,猛然伸手捂住独孤鹤的嘴,堵住了他剩下的话语,唇角瞬间勾起一抹淡色的笑意,“殿下渴了吗?喝点茶水?” 龙傲天是世界之子,怎么能简简单单杖毙?! 而且,现在说这些不过是招仇恨,让独孤鹤这个反派以后死得更惨…… 独孤鹤瞳孔紧缩,感受着唇上略带着温度的手心,似是一瞬的不可置信,拉开白御卿的手。 哥们听劝啊听劝,我们是好兄弟让你闭嘴还能害你吗?! “十七卿你——!”刚要炸毛呵止,一杯茶水又猛然被递到面前。 他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宛若振翅的蝶,微颤,唇色淡薄,显得格外恭顺,嗓音轻柔,带着一丝娇哄。 “好殿下,您此次前来,定是想臣了吧,喝点茶水润润嗓子,莫要让罪奴破坏了心情。” 那茶水是刚刚他抿了两口的,此时还温热带着清香。 ……独孤鹤他,应是不知道,这是二手茶吧。 白御卿略微心虚瞥过了眸子。 但能堵上独孤鹤嘴的茶,就是好茶。 许是他的嗓音柔和,独孤鹤阴沉的表情缓和了些许,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又冷冷刮了一眼跪在地上脊背绷直,手背绷着青筋,透着隐忍恨意的陆煜行。 “你倒是宝贝这个贱奴。” 只冷声了一句,却也看着白御卿的面子不爽熄了火。 “走罢,随孤进屋,下棋。” 他自然知道独孤鹤此次前来不是单纯为了下棋,定是反派属性大爆发想找陆煜行不痛快而已。 幸好,堵住了独孤鹤的嘴……应该没有让他拉太多龙傲天的仇恨吧? 白御卿垂眸思索一瞬。 “走了,十七卿,发什么呆?” 独孤鹤瞥了白御卿一眼,微微蹙眉问。 普天之下能用手堵住太子的嘴,止了太子的话语的——也只有他一人了。 他喉头发出一声冷嗤,却一丝也没怪罪,只是心情莫名愉悦了许多。 “……臣来了。” 白御卿松了一口气,转身随着他而去,衣袂翻飞之下是清幽的沉水香,绣银的流云纹随着动作流动,漂亮清冷。 二人的身影走远。 陆煜行的衣衫被血浸润得湿透,他冷冷抬眸看着独孤鹤的背影,碎发黏腻着溅起的血花,眉梢染烈血,湿润腥气,他却面无表情。 仿佛被抽到半死的,并非他而已。 “走了!你也是好命,公子给你保下了一条贱命——” 那侍从不屑拉起陆煜行往外走。 陆煜行只是任由着行刑侍从拉着他的后衣领拖动,血痕划过地面,骇人血腥。 他伸出指尖拭去唇角的血珠,漠然看了一眼自己手心被捏碎,扎入血肉的玉佩。 又嗓音嘶哑呢喃着什么。 “十七、卿?” 嗓音愈发压抑低沉。 “……十、七卿。” 第12章 “公子,罪奴来请罪。” 陆煜行跪在他脚下,目光深邃平静,漆黑如墨,淡声恭敬道。 他的呼吸轻缓,即便跪地,背脊也依旧挺直,如同一柄未出鞘的利刃,内敛锋芒。 嘶…… 白御卿摩挲着手里握着的书卷。 他一袭白玉袍,倚在雕花窗檐旁,修长骨节分明的指尖摩挲着书卷,微微凝眸,碎发微垂,衬得清冷孤高,可神色又怪异了几分。 ……今天怎么还主动请罪了?不是恨不得杀了他吗? 白御卿冷白的指尖敲击着窗檐,垂眸讥讽道,“为何请罪啊?” “……以下犯上。”陆煜行抬眸,看向被透过的曦光衬得侧脸模糊朦胧了几分的白御卿。 他身上的鞭伤本该让他半个月下不了床,但倒是倔强,此时脊背挺直,未曾露出一分颤意,又张开手心,露出已然被捏碎的玉佩。 那玉佩还带着些许凝固暗色的血,似是扎破手心染上的。 “还有,公子的玉佩被罪奴捏碎了。” 白御卿“啧”了一声,眉尖微蹙,不耐烦道,“那玉佩不是小爷的,是应好给我托我——” 公子如碎玉清冷的嗓音还未落。 听到“应好”的名字,陆煜行眸底闪过一丝晦暗阴鸷似是嫌恶的光芒。 随后低沉着嗓音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罪奴会赔公子一块玉佩的。” “……都说了不是我——” “公子喜欢什么图案?” “小爷都说了不是——” “……公子喜欢虎纹的吗?” ……对牛弹琴。 [新的任务颁布!这位卑微的罪奴似乎想要假装示好讨好您来换取好受一点的日子吗?可惜!以折辱龙傲天为乐的你不会怜惜他分毫,请嘲讽侮辱龙傲天痴心妄想赔不起,打击他的自尊心!] 耳边系统的机械音猛然响起。 白御卿微微扯了扯唇角,指尖摩挲着手里的玉扳指,对上陆煜行晦色深沉的眸子。 “……随便你。” “不过小爷我素来好奇珍异宝,你这穷酸的废物贱奴能拿出什么好玉佩?赔得起吗你?” “可别把小爷素来瞧不上的料子拿出来——” 高高在上的公子倚着窗檐,如画的眉目倦懒,带着倨傲的薄冷,唇角讥讽,嗓音也淡,“……莫要脏了小爷的眼睛。” 他丝毫不在意般打了个哈欠,尾音也挂上了一丝嗤笑,懒得与他说道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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