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后,林榆抱着衣裳五味杂陈,但仅仅一瞬间,他便很好的收敛起情绪,走过去把门掩上,站在小竹床边换衣裳。 旧衣从肩头褪下,林榆抱着臂膀有些冷,不敢全部脱完,便将外衣搭在床上,小衣挂在腰上。他伸手拿新衣裳,还不等拿在手里,背后的门忽然一下被打开。 传来贺尧川失态的怒吼:“你做什么?!” 贺尧川只看到一眼,遽然转身,胸膛起伏不定。他站在门口,见院子里还有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直感觉整个房间都是滚烫的,不敢去想刚才看见的一幕。攥紧的拳头似是生气,脖颈间却一片通红。 林榆呆呆愣住,随即想起,他现在是个哥儿了,和男人是不同的。穿越两个月,适应了生活方式的改变,但还没适应性别上的转变。 他赶紧穿上衣裳,“我、我穿好了……你可以转过来,”林榆声音弱弱,对贺尧川抿唇讪讪一笑。 贺尧川却还是没有转身,站在那里像一山石头,姿态僵硬不知所措。若是林榆在这个时候走过去就能发现,贺尧川从头到尾都是红的,连呼吸都紊乱无序。 但林榆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凑上去的,他的小衣还搭在床上,林榆手疾眼快拿起小衣藏在背后,不叫贺尧川瞧见。 贺尧川一言不发,沉默的背影卡住,随即步伐僵硬走出卧房。 林榆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头发耳朵都耷拉下来,软趴趴躺在床上,看来以后都要时刻记着,自己是个小哥儿,要避开贺尧川了。 天色渐渐暗淡,村庄炊烟袅袅。周淑云坐在院里搓麻,将浸泡在水里的野麻根茎分离,做成麻线能用来捆柴。 抬起头,周淑云看见儿子脸色涨红夺门而出,她不明所以:“做什么去?要吃饭了。” “劈柴。” “这时候劈什么柴?天都黑了,明天再弄。” 但贺尧川这次没有听她的话,甚至头也不回离开院子,脚步仓惶加快。 斧头抬起又落下,锋利的刀刃劈开干柴,转眼便堆了半山。贺尧山似乎不知疲惫,劈柴的速度越来越快,试图驱散刚才的无所适从。但越是想忘记,脑海里越浮现起那一幕。 林榆背对着他,露出削瘦浑圆的肩,发丝落在腰间,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大约从前日子过的差,露出的一截腰极细,不堪一握,挂在腰间的是未褪的衣裳。贺尧川不敢再多想,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团火。 劈柴的动作越发快,他想发泄却发泄不出来,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只将一团火和气闷在心里,连唇线都绷紧,眉间皱成一条线。
第8章 半晌后,贺尧川回来了。 他推上院里的板车,一言不发往河边去,再回来的时候板车上放了一堆黄泥。 周淑云把饭端上桌,疑惑地道:“大川你做什么?” “砌墙,”贺尧川后背僵直,说话时头也没抬,只因为林榆就站在周淑云身旁。路过林榆身边时,他似乎停顿一瞬,便再次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那股被抛散的烦躁再次袭来。 林榆捏着碗,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呆呆站在那里,勉强维持的笑容下藏着不安和忐忑,他还没适应做一个小哥儿嘛。 “行了,大川自有主意,别等他咱们先吃,”周淑云招呼一声,拉着林榆坐下吃饭。 做饭时全家人的饭一起做,吃饭时却是分开的,老两口和大房在堂屋吃,他们二房在院子里吃。周淑云气不过,后来一想,不用面对大房和老两口的脸,吃饭都轻松很多。 林榆看着碗里的汤汤水水,再看一眼其他人,同样都是稀的,他碗里的米反而比别人多几颗。林榆的情绪还挂在贺尧川身上,没过脑子问了一句:“阿嫂,做饭时不是加了许多米?” 孙月华看一眼堂屋,小声道:“稠的都在阿奶他们碗里。” 这叫林榆顿时觉得不公平,二房分明才是家里干活最多的,吃的却最少。周淑云拿来一个杂面馒头塞给林榆:“婶子吃不完一个,榆哥儿你还在长身体,该多吃。” 林榆忙摆手:“婶子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这对你们不公平。” 别说是林榆,就连周淑云也忍了这么多年的气,要不是为了孩子的以后,她早闹开了。也就是忍着,等大川和小溪的婚事有着落才行。 心不在焉啃馒头,林榆看见贺尧川从外面提着水桶回来,倒进黄泥和干草搅拌,随即把黄泥运进去,在他和林榆的床间砌墙,本就狭小的屋子一分为二,显得有些拥挤。 贺尧山和孙月华看向二弟,知道他和林榆对看上眼,周淑云也瞧出来了,只觉得可惜了这么好的儿夫郎。只有年幼的小溪不知事,吃着吃着坐到林榆怀里去了。 “快下来,多大人了还要抱着吃,”周淑云拍打自家哥儿,满心无奈,又不忍责骂。 贺尧山一脸委屈:“娘,您以前可不是这样对我的,那顿棍子打的可不清。” 周淑云没好气笑了:“你个皮猴子,跟溪哥儿能一样吗?小溪才六岁,哪像你,十二岁了,还要娘抱着吃饭。” 委屈不成,还被说出年少糗事,叫贺尧山在媳妇面前顿时失了威风,摸着头也笑起来:“那都以前的事了,不提了不提了,吃饭。” 小溪是唯一的哥儿,又年纪最小,周淑云不由自主偏心些。但最偏心,也不过是少打少骂,不至于像老两口那样黑心。 林榆抱着软乎乎的人形小猫,将贺尧川抛之脑后,吃完饭主动帮忙洗碗,洗了碗继续和小溪坐在院里翻花绳,天色渐渐暗淡。 夜里一家人烧水擦洗,林榆也得到一根牙刷。在林家没有刷子,吃完饭就用杨树枝嚼了剔牙,树枝没有牙刷好用,林榆每天都要嚼出一嘴泡。看到手上做工粗糙的牙刷,骤然觉得亲切。 撒点青盐刷干净,又洗完脚。林榆回房里时,墙面已经砌好,还没吹干。中间留了一道门洞,用芦苇帘相隔,看不见彼此的床。 林榆躺在竹椅上,用另一件衣裳当被子,裹着自己睡觉。他听见贺尧川开门的声音,然后躺在床上翻身,再没了动静。 这是到贺家的第二晚,林榆却感觉今天过的很漫长。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最原始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听着夜里的风声,林榆渐渐入睡,半梦半醒冷的发抖,只能裹紧衣裳,“啾啾”打了两声喷嚏。 迷迷糊糊中,身上逐渐暖和,似乎有什么东西盖了过来。林榆没在意继续睡,直到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身上多了一床被子。 被子十分眼熟,林榆一想,这不就是贺尧川床上的吗?他坐在竹椅上呆呆的,有些发愣,脑袋里都是贺尧川的模样。 片刻后,林榆鬼使神差拿起被子一闻,是皂荚清洗过的干爽气息,很干净。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林榆心绪一震,赶紧放下被子,耳朵浮现绯红。 林榆叠好被子偷偷走出去,从门缝里探出一颗脑袋,发现院里没有贺尧川,他才长吁一口气。 结果一转头,看见贺尧川正在身侧盯着他,眉间微皱:“你在干什么?” 林榆收回一颗小脑袋走出去,捏捏手指腼腆:“找你。” 话说完,贺尧川却似浑身一震,手不经意攥起,似乎有些恼怒:“找我做什么,你……” 他戛然而止,不知道该说什么,迈腿从林榆身旁离开。林榆小跑两步跟上去,“不是说今日要上山砍柴,我跟你一起,我也没事做。” 贺尧川下意识想远离林榆,想起今天早上娘说过带上林榆,他眉间皱的更紧,始终离林榆三步远,道:“背篓在柴房,自拿就是。” 林榆笑嘻嘻点头:“好,你等我。” 简单洗漱完,林榆乐呵呵拿上背篓跑出来,院子里却没了贺尧川的身影。林榆连忙追上步伐,周淑云和大嫂小溪都在前面。 “榆哥儿快些,拿馒头吃,”孙月华招招手,分出一个杂面馒头给林榆,馒头里夹了咸菜丝,算不上好吃,只是最寻常的一顿,能填饱肚子。 周淑云看在眼里,自打榆哥儿来了,月华不仅话多起来,脸上也总爱笑。就连她,也被林榆带着多说几句话。 贺尧川和溪哥儿走在前面,溪哥儿看见林榆出来,顿时转头奔向林榆:“榆哥哥!” 正要拉着弟弟走的贺尧川:? 上山的路不好走,贺家的柴山在山梁上,要穿过密林和狭窄的山道。冬日刚过,山里堆了不少黄叶。昨天下过一场雨,土壤和叶子带着水汽和潮湿,踩上去湿滑柔软。 春树冒了新芽,几人放下背篓,各自站在一边,用竹扒将黄叶往中间扒拉,唰唰声充满林子,不一会儿便扒了半堆。半山坡还有不少落叶,林榆踩着石头,紧抓树枝往山坡上爬,石头湿滑,林榆脚下用力才爬上去。 坡上有些陡峭,周淑云担忧地喊:“榆哥儿你小心些。” “好,”林榆点头,拿上竹扒把坡上的落叶往下扫,叶子纷纷堆在平地。其中还夹杂不少麦冬的果实,紫色圆圆的一串,小时候爱拿这个当弹珠玩。 林榆看着野麦冬若有所思,等扒拉完叶子,他蹲在地上搜集麦冬,把果子放在衣兜里,麦冬苗扯下来用藤条捆着。 等落叶扒完,山坡上露出冬后的仓寥,林榆抓着树干下到平地。 “婶子你看,我们把麦冬带去医馆卖可好?”林榆喜滋滋跑过来,像是找到宝藏似的,别提多高兴。 周淑云道:“倒是有医馆会收,可也不值钱,三斤才一文。” “也能卖几文钱,多少是个进项,”林榆不好意思白吃喝,除了帮忙干活,卖的钱攒起来也能还给人家。 摘下的麦冬果实,林榆分给小溪,两人在地上抛来抛去乐的不行。 周淑云和孙月华把叶子塞进背篓,用麻绳绑好使力气背起来,道:“榆哥儿,你跟大川上山砍柴去,我和你嫂子把这些背回家,”枯叶堆了不少,两个人来回跑也要七八趟,累是累了些,但能烧好几个月。 林榆看一眼贺尧川,发现贺尧川一言不发拿上斧头背篓往深处走。林榆赶紧把手里的麦冬交给溪哥儿,然后追着贺尧川而去。 往深处走是上坡路,山路更加狭窄一些,路的外侧就是陡坡,若一脚踩滑摔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贺尧川走的快,几乎没等林榆。转过一道弯,便看不见人。林榆第一次来深山,周围树木高大茂密,山间鸟雀偶尔长叫,这种寂静的环境最容易让人恐惧。 一滴水打在林榆额间,林榆前后都没有人,他有些怕了,于是张嘴大喊:“贺尧川你等等我。” 前方没有回应,山道又窄,林榆不敢走太快怕摔下去。但心里的恐惧增加,他很没出息的想哭,哼唧两声抓紧背篓绳,独自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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