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姜眼珠都快瞪出来了,被抓住了还能这么气定神闲? “那这是什么?” 白离佛瞥了一眼碟子,认真答:“兔肉。” 齐姜一时被噎住,顾及谭樾还在,一把拉起白离佛出了帐。 确定周围再没其他人,齐姜压低声音凑近白离佛道:“是好弟兄就给我说,那樾君是不是……” 白离佛奇怪,“嗯?” 齐姜戳了他一肘子,“是不是威胁你什么了,逼你偷来了肉?” 白离佛听他这样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分析,觉得完全可以把齐姜按进河水,好好洗洗脑子。 齐姜竖起耳朵听他说,已经准备好若樾君真有半点威胁他好弟兄的意思,他立刻要把他重扔进靖河。 却听到:“他,没有威胁我,肉是我给他拿的。” 齐姜石化一刻,看来得把自己扔进去了。 可能齐姜的表情太过一言难尽,白离佛无奈扶额,继续说:“上次,你可记得,咱俩偶然猎得的兔,回来给将士们添了荤,剩了点我问你可还要,你说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齐姜也明白过来了,那日白离佛问他后,他嫌麻烦就慷慨的让给了白离佛,想来这肉,就是那时候风干留下来的。 齐姜此刻悔的肠子都青了,但此刻也顾不上有没有肉,终于抛出他的疑惑。 “既没威胁,那你为何要对他这般好?” 白离佛愣了一刻,内心也冒出一句:对他……好吗? 其实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看来,这也算不得好,只是很正常的照顾伤员,最多只算是尽得一位好将领的用心罢了。 可很正常的事,放在白离佛的身上,就不正常了。 齐姜也算了解些他的性子,知道他这人板正,有自己的一套规矩,认定了的事是心中有定数的,所以饶你有八百张嘴,也说服不了他。 正是这般,白离佛虽年岁尚轻,却给人以稳重之感,也能深受靖帝信任,授了“战神”名号。 若在平时,有了伤员,白离佛也只是每日问候着情况,安抚几句,距离掌握的极好,不会让士兵寒心,也不会太亲密落人口舌。 但这次,齐姜看不明白,一贯冷情的白离佛好似……多了一份柔情。 齐姜看见他垂下眸来,隐住那抹眼光,沉沉回答:“并没有。” 齐姜听他这样说,知道再没什么问下去的意思了,只拍拍他的肩过去继续去喝粥了。 白离佛依旧站着,只有他知道当齐姜问出来的时候,心里紧了一刻,好似他自己真怕齐姜会发现什么的。 白离佛抿了抿唇,压下情绪,安慰着:我心里自有定数。 谭樾听齐姜神神秘秘的把白离佛拉了出去,忽心生无味,把碗搁下静静坐着。 白离佛进来,见他还剩有半碗粥,下意识问:“怎么不多喝些?” 突然意识过来,齐姜那句“你为何对他这般好”又响在耳边,轻蹙眉了一下,把碗端起出了帐,没给谭樾回答的机会。 谭樾眨眨眼,眼前依旧模糊不清。 人就是奇怪,眼睛看不清后,听觉和感觉倒清明了许多。 谭樾隐隐感觉到白离佛好像有些对自己……不悦。 谭樾被自己冒出的感觉惹得搞笑,他只是偶然被救的人,有什么能耐惹将军不高兴,定是自己多心罢了。 有这闲功夫,倒不如想想怎么赶快恢复眼睛,记起之前的事。 谭樾烦躁地摩挲右腕,他这几日不时能忆起零碎的往事,每次心会没由来的沉重,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到底忘了什么?” · 谭樾余光扫到齐姜,偏头,见他猛的收回视线,不自在地给马顺毛。 “……” 谭樾没在意,阖眼等白离佛来。 没多久,传来马蹄叩地的笃声,在离他俩不远的地方止住了。 齐姜先喊着:“白汀!” 白离佛下马拽着缰绳走过来,瞄了一眼旁边冷漠的谭樾,正眼望向齐姜。 “等了些时候了吧。” 齐姜抱臂懒洋洋的回答:“还好,把营中后面的事安排好才重要,何老鬼没摆脸色吧?” 白离佛笑出一声,说:“没,倒是战士们颇有些不舍。” 齐姜叹气:“我靖军重情重义,这仗一完,咱俩倒轻松回了鹤洲,他们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返乡。” 白离佛抿了抿唇,缓缓开口:“回去面圣时,给皇上谏言谏言吧。” 谭樾听着这两人说话,不知道自己该从石头上起身,还是继续坐着,可这石头确实有些硌…… 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慢慢走到那几位兵旁边,和他们一块静静站着。 两人边说边上马,谭樾见要走,拽紧缰绳也跨坐上了马,夹了夹马腹,跟着那两人慢慢踱在后面。 白离佛余光注意着他,心里疑惑这看不清的人,马是怎么骑的,除非…… 白离佛略感不爽,他堂堂将军真要被这来路不明的人戏耍?亏得他这几日还尽心照顾着。 白离佛想开口质问,转念一想又觉不妥,这人能辛苦装几日半瞎子,又怎么会这么轻易暴露出来,莫不是又有其他什么计划? 白离佛黑着脸心里思虑着,余光依旧注意着谭樾,观察着他的动向。 此刻谭樾心里百般后悔自己的强撑,看不见就看不见,说一声让各位稍慢点,他也好硬蹬着马前行。 现在好了,因为自己不说,都以为自己是健全的人,这速度完全是在考验自己的嘴硬,而不是骑技。 谭樾也想明白了自己是会骑马的,虽脑中不大记得,幸好牵住缰绳就知道该怎么策马,要不他这累赘还得赘一层。 可他就算会骑马,但身体还虚弱着,眼前仍模模糊糊的一片,为了跟上部队的速度,他咬着牙硬忍着不适,扯着缰绳的手已有些发抖,脖颈也有了些潮意。 谭樾心里叹着:“幸好这马倒灵性些,让我稍轻松些。” 齐姜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白离佛聊,问了一句,等了白离佛半天,却没听见回答,不满的“啧”了一声,扭头要骂他,却见白离佛已经退到樾君旁边,皱着眉在说什么。 齐姜咽下骂娘的话,扭过脖子在原地等着。 白离佛虽和齐姜说着话,却始终没收回对谭樾的留意。 随着日头的升高,白离佛起初还对谭樾的坚持不以为然,方才他不经意回头,发觉身后的人面色苍白如纸,额角凝了些汗珠,薄唇紧紧抿着,早已是忍耐的极限,却依旧不言语。 白离佛说不清楚当时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谭樾身旁,开口少有的带了一丝焦急。 “樾君!” 谭樾像是如梦初醒般哑着嗓子应了一声,茫然的盯着白离佛。 白离佛伸臂把谭樾勾下马,把人带到一处树荫下,给其他人撂下一句:“原地休息。” 齐姜板着脸压住其他兵的好奇,盯着他们喝水休息。 白离佛皱着眉伸手探他的体温,指尖传来一阵温意。 “幸好没有发烫。”白离佛心里松下一口气。 谭樾偏开他的手,仰头灌了一口水,才开口:“白将军放心,我的身子我心里有数。” 白离佛依旧皱着眉,不明白他为何这般要强,明明最简单的服软,在他这里都好像不可能有。 谭樾被他盯的不自在,转头努力盯着模糊的人像,第一次想看清眼前这般冷清,警惕,戒备的人有着怎样的眼眸与面孔。 两人僵持着,谭樾最终眼睛酸涩,开了口:“白将军不急着赶路吗?” 白离佛闻言,站起身走了两步,又猛的转过身拉起谭樾。 谭樾被猝不及防的一拉,一个趔趄险些跪到地上,不满的瞪着白离佛。 白离佛忽视他的情绪,让他上了自己的马,谭樾还没有反应过来,疑惑他要干什么,刚要开口说自己骑的马就在那,背后一晃,自己就在对方的臂弯里了。 谭樾僵硬了一刻,干巴巴的开口:“白将军。” “嗯。” 谭樾内心崩溃,白离佛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怎么可以这么轻描淡写。 他继续开口:“马,齐将军备的在那。” 白离佛当然知道,望着那匹马,命令跟来的几位兵:“你们牵马。” 那几人也不敢抬头,忙过去把马牵住等着。 谭樾垂着头,低声说:“白将军,这有失礼数。” 准备继续说时,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激的谭樾心颤了颤。 那声音道:“樾君不是有眼疾吗,这么远的路,骑马真没问题?” 谭樾咬着下唇,不回答。 白离佛继续说:“那么就是樾君的眼睛没问题,骗了……” “我没有。” 谭樾忍不住打断他的话,眼眸闪过一丝冷冽,白离佛抓住那一抹异样,蹙了蹙眉。 谭樾听身后的人没动静,不免有些无措,觉得触了将军的逆鳞,再待着就不自觉了,动了动胳膊准备跳下马。 “实在不济,步行也行。”谭樾心里决定下来。 不远处的齐姜扭过去的脖子都僵直了,心里喊叫着:“他娘的白离佛,说的什么好话用这半天,做个聋子瞎子可真难。” 白离佛突然扯了扯缰绳,缓慢的往前走,谭樾险些滑了下来,幸亏白离佛扶住他的肩头稳住他。 谭樾想道声谢,但感觉到从后而来的压迫,还是默默闭了嘴。 一路无言,平时多话的齐姜也蔫了下来,只埋头赶着路。 谭樾也不用操心策马的事了,索性闭眼回想着昨夜忆起的一些碎片—— 元宵时节,幼时的谭樾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身边跟着一众侍从,暗中还有人在保护他。 他应该是出宫去看灯,虽市井与王宫只有一墙之隔,却好像隔开了人间烟火和喧嚣,一面冷冷清清,一面热闹非凡。 那是他第一次踏足人间,除了身边有意的保护,他混迹在人群中,没有人注意到他就是邬国小皇子,多看两眼的人也只是因为他的衣饰不凡和出众的幼颜。 其他的事谭樾再想不起来,最后闪过的一个画面是和他一般大的孩子,慌张的提着半个鸡腿险些撞到他。 后来…… 谭樾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他只记得周围所有人的面孔是模糊的,也只记得周围的喧闹和明黄的烛光,他甚至都想不起他去干什么。 太阳穴有些发疼,谭樾皱着眉睁开眼,偏了偏头换了个角度靠着…… 靠着?! 谭樾心里一惊,直起身子,心里欲哭无泪。 他靠在白离佛的肩窝里睡着了! 白离佛感觉到怀里的人缓缓坐直,偏头看见他正焦虑的摩挲着右腕,白皙的手腕显出一片粉红。 他冷不丁的开口:“再抓就快破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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