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陆拾偷偷地嘀咕了一声,“一年的尸体,都烂光了吧。” “闭嘴。”宣渺瞪了他一眼,把碗往宣宸面前一递,“你喝不喝?” 宣宸冷笑,眼神阴翳,根本不搭理她,说不喝就不喝。 宣渺回头看向陆拾,“把他给我按住,灌下去。” 陆拾:“……”这哪儿敢,王爷会活剐了他的。 他惊悚地看着宣渺,小小侍卫,不进反退……一大步。 真是没出息,宣渺恨铁不成钢。 宣宸嗤了一声,眼神鄙夷,一副谅你们也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宣渺牙根有点痒,但看着面前的混账东西,头疼地一叹,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道:“这可是皇帝的血,你非要大逆不道地弄过来,搞得人心惶惶,现在又不喝了,闹着玩呢?” 陆拾点了点头,很有感触地说:“属下带着龙煞军,凶神恶煞地闯进皇宫,把剑架在了羽林军的脖子上,在满殿的宫女太监尖叫中,不顾皇上挣扎,顶着以下犯上四个字割了这么点血……王爷,您不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属下怎么办?龙煞军怎么办?您好歹也可怜可怜我们吧?” 宣渺在一旁继续飕飕地说着风凉话,“整个朝廷都恨不得你马上去死,真要是如他们所愿,恐怕挨家挨户得放三天鞭炮过大节,皇帝不鞭你的尸体才怪,你真想亲者痛仇者快?” 宣宸要是三言两语就被说动,就不是令京城闻风丧胆的昭王了,铁石心肠听着都比他的柔软,那叫钢浇铁铸。 明明已经病入膏肓,气血亏得一只脚踏进了坟墓,这该死的暴君还是那么嘴硬,宣渺见他无动于衷,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恨不得抽出金针把他扎成刺猬。 这家伙……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心说这世上还有谁能治住他! 正当她丧气的时候,一个暗卫忽然出现在门口,陆拾皱了皱眉,接着快步走出去,接着又马上回来,将一张纸呈给了宣宸,并附耳低声道:“王爷,八方来的消息。” 宣渺原本没在意,却看到那半死不活,满身阴郁的人一下子就支棱起来,眸光闪烁,看似漫不经心,却带着几分迫切地打开了那张纸,接着唇角勾起,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从了无生趣到人间尚有留念,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呼吸间,宣宸做出了人生改变,看得宣渺一愣一愣的。 发生了什么事? “我要出去。”宣宸把纸收了起来,一意孤行地宣布道。 第11章 回信 宣宸说这话的神态只是一个通知,没打算等其他人同意。 然而宣渺不屑的目光从头将他打量到尾,呵呵两声。 宣宸的眼神顿时凉了下来,可宣渺岿然不惧,一副看死他的模样,还幸灾乐祸道:“你站起来试试,要是能从这里挪到门口,我直接把这碗血给干了!” 这真是戳中了他的死穴,宣宸的表情阴森森的,眯着眼睛似乎琢磨着怎么将人千刀万剐。 他虽然腿没断,但是全身力气跟见底的血气一致,压着生存最低线来的,这几步的路如同天堑鸿沟,跨不过去。 无声半晌之后,突然宣宸笑了起来,神情近乎温柔,但声音却刮着寒风冰刀,伸出手道:“给我。” 给什么? 见宣宸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碗上,宣渺惊讶道:“你愿意喝了?” 宣宸的鼻腔哼出一个不屑的冷意。 但这足够了,宣渺实在没想到这小子会突然转性,一时间觉得不太真实,犹豫着提醒道:“就算你把皇帝当血罐,这血也不能随便浪费,我做一次很费劲的……” “给我。” 得,宣渺二话不说递了过去。 宣宸的眉宇间满是厌恶,苍白的脸色积聚起浓浓的戾气,一副恨不得把这碗砸在地上的憎恨,看得宣渺和陆拾心惊肉跳,时刻准备着抢救。 但没想到,宣宸眼睛一闭,竟干脆利落地仰头一口闷下,一点不带犹豫的,看得两人眼睛瞪得圆溜,如同木鸡。 乖乖,刚才苦口婆心,就差给这暴君跪下了,这混蛋都无动于衷,没想到…… 宣渺的目光立刻直勾勾地盯在宣宸手里的那张纸,抓耳挠腮地非常想抢过来看看,同时眼睛不由地瞄向陆拾,啥玩意儿那么好使?后者迷茫地摇了摇头。 而这边,宣宸喝了血,眉间耸动,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以强大的意志力才忍住没呕出来。此刻他的唇被血染成殷红,再配上那惨白的脸色,活脱脱一个刚吸了人血的艳鬼,凌厉又凄美,看得人心惊肉跳。 他拿出巾帕擦了擦嘴,正要起身,忽然几根金针从宣渺的手中射出,瞬间插在了他周身百穴上,一下子将他钉在原地。 冷不丁地被这么来一下,宣宸额头凝出暴戾的青筋,发红的眼睛阴惨惨地看过去,明明白白写着——你想死? “我不想死。”宣渺回答,“但你是不是想当然了,这又不是太上老君的灵丹,干上一碗就能药到病除。弟弟啊,我得施针让你的经脉吸收,补入血气啊!不然,就算喝上一桶也只会变成五谷轮回,半点用处都没有。” 宣渺不顾宣宸想要杀人的目光,朝一旁愣愣的陆拾抬了抬下巴,“去,把你主子搬床上,然后……脱光他。” 陆拾:“……” 宣宸满脸凶戾——你敢! 陆拾抬头望了一下天花板,心里顿时仿佛吃了满把黄连,苦得掉渣。 他忽然想到了非伍,之前还笑话对方在乱葬岗里安了家,苦兮兮地替宣宸拼凑那些被车裂的妖道尸体,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 这会儿,陆拾心说还不如跟非伍交换一下呢。 * 裴星悦在西市逛了一个时辰,越逛越难受,钱袋里面的碎银子已经被他捏得火热,每每想要买点什么,最终愣是强忍着一个铜板都没花出去。 都说成家立业标志着一个男人的成长蜕变,裴星悦如今深刻地体会到这个过程,实在过于艰辛。 好不容易挨到一个时辰,他果断地走进葫芦巷。 八方酒馆的人一见到他,立刻迎上来,“公子,您来了。” “有消息了吗?” “有。”说着,管事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裴星悦顿时眼睛一亮,方才捉襟见肘的窘迫和尴尬全然不见,反而迫不及待地接过来,欢喜地打开。 他细细地读了一遍,才露出放心的笑容,不过为了防止找错地方,他还是多问了一句,“如轩楼在东市?” “是的,京城里只有一家如轩楼,在东市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公子一去就知道了,凡是达官贵人请客吃酒都在那里。” 裴星悦心里有底了,不过转眼一想,大酒楼,那吃一顿的费用怕是不低吧? 小哥哥明日约在那里见面……裴星悦眉间顿时拢起忧愁,果然,对方家境优渥,饮食起居很讲究,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家公子。 那……他养得起吗? 带着这个疑惑,裴星悦勉强扬起笑容,朝着酒坊里的管事抱了一拳,“多谢店家费心。” 管事恭敬地回了一礼,“公子客气了,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裴星悦含笑点头,然后拖着些许沉重的脚步离开,他捏了捏鼻梁,实在没想到人生二十载,还有被钱财难倒的时候。 不过,一想到明日就能见到心仪的小哥哥,他又不自觉地开心起来。 自八年前分别之后,头三年两人尚有信件来往,虽然不多,但之后的五年对方就直接断了音讯。 裴星悦在江湖上行走,不仅打听那趟镖,也一直在找人,可惜既没有血镖的消息,也找不到人的踪迹。 一直到前几日,忽然在沿路驿站收到了那封信,他便迫不及待地来京了。 明天就能一诉相思之苦,这样想来区区钱财也无甚要紧。 他一步一步地走回宋府,高束的马尾随着红衣飘扬,心情很是不坏。 管家站在门口翘首以盼,一看见他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上来,“大公子,您总算回来了!” 裴星悦心说他这大公子怕是最名不符其实的一个了,听着别扭,便问:“有事?” 管家说:“天色暗了,夫人久不见您回来,正打算派人找您呢。” 裴星悦闻言面色微缓,“多谢夫人关心。” “您客气了,家宴已经备好,二公子也从国子监回来,您看……” 裴星悦正要说带路,就听到管家讪笑着将话补全,“您要不,先去换身衣裳?” 衣裳?他这样不行吗? 裴星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头,没有污迹,没有破损,只是去了酒坊,没喝也混了一身酒味。 他吸了吸鼻子,看管家在一旁尴尬地笑着,顿时微微一哂,也没有为难人,“好。” 入乡随俗,官宦人家一看就很讲究,幸好他包袱里还有一身换洗的衣裳。 此时盛夏,池中荷花盛放,开得极为娇嫩,裴星悦一边回自己的住所,一边沿着池岸欣赏景色。 可忽然,他眼神微微一动,察觉到附近杂乱的气息,有埋伏? 但细微感受之后,他的神情又变得非常古怪,躲藏的那几人,呼吸浓重,不懂吐纳,不像是高手,唯一一个稍微看得过去的,最多也就脱凡境,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他在池边站定,双手背在身后,眼神微垂,淡淡说:“都出来吧。” 假山后的几人面面相觑,接着仿佛鼓起勇气般大喝一声,拿着家伙就对着他呜哇呜哇地冲过来,看起来凶神恶煞。 裴星悦头微微一歪,躲过侧面一根棍棒,接着抬手往背后一接,准确地捏住偷袭的木棍前端,随之往身前一拽,轻而易举地连棍带人拽到了跟前,刚好挡住了面前的攻击。 他摇了摇头,不客气地抬脚把人踹进了边上的荷花池里,噗通一声,溅起好大的水花,同时木棍到手,转了一个漂亮的花棍后,下一刻,便听到“砰!”“砰!”“砰!”几个钝响,余下的三人也毫不留情地被他的棍子打进了池子里。 夏日天气热,正好下去洗洗澡,他微笑地转身,目光落在了假山后。 整个过程就三个呼吸,裴星悦连脚跟都没挪一下。 “怎么这么没用!”假山后躲着的人懊恼了一声,接着看向身边,“你去!” “公子,老爷只吩咐小的保护您。” “我不用你保护,只要把这个占了本公子身份的混账给狠狠揍一顿,让他打哪儿来滚哪儿去就行。”那咬牙切齿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但是以裴星悦的耳力依旧听得一清二楚,他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等着。 来人的身份,他已经知道了,宋成书和周茹唯一的儿子,宋明哲。 而这位宋少爷对自己的态度,裴星悦觉得这才是正常的,毕竟大公子现在换了人,宋明哲成了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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